第 4 章

離開住了許久的小窩時，陸嵐還有點不舍。

她意識到自己不會再回來了，而人類的感情很容易讓人念舊。但是陸嵐回想了一下自己在這個小窩裡的點點滴滴，突然就不感傷了。

要怎麼說呢，畢竟陸嵐孤身一人時的回憶並不美好，她試圖留念一下，卻發現那並不是什麼值得記住的東西。

倒不如說，如果陸嵐把它們都忘個乾淨，說不定還能做回剛穿越那會兒，意氣風發的自己。

算了吧，剛穿越的時候，陸嵐因魯莽死掉的次數，可太多了。

不過，陸嵐還是在空和派蒙的注視下，挪了一塊石頭堵在小窩的門口。

「說不定以後我還會回來這裡住呢。」陸嵐解釋道。

派蒙露出了有些傷心的表情，她看起來比陸嵐還要難過，安撫著拍了拍她的頭。

「不會的，」小小的飛行小精靈向你保證，「我和空……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空在一旁附和的點點頭。

陸嵐很感動，當天晚上炫了好幾碗湯，成功把自己喝吐了。

「啊！你真是個笨蛋，氣死我了！」派蒙氣得在半空中跺腳，一副生氣又拿陸嵐沒辦法的樣子，十分可愛，「我、我要給你起個難聽的綽號！」

「嗯，你起吧，我不攔你。」空在一旁應和道。

「那就叫你……『貪吃鬼』！」

不過，這個綽號似乎對陸嵐來說並沒有什麼用，派蒙用「貪吃鬼」來喊她，也只能得到一個慢吞吞的回應。

於是，覺得自己好像被逗了的派蒙，氣鼓鼓地揪了揪陸嵐的頭髮。

「我錯了我錯了，派蒙大人不要生氣啦——」

陸嵐柔柔弱弱地撒著嬌，派蒙似乎很受用，大人有大量地原諒了她。

哎呀，派蒙真的很好哄啊，好可愛啊。

***

既然完成了委託，也找到了「幽靈」怪談的源頭，那麼就該是回去璃月港交任務的時候了。

一想到自己要面對那麼多普通人，陸嵐就有點害怕。

長久不和人交流，陸嵐都覺得自己不會說話了。

空和派蒙是意外，他們倆不會對陸嵐咄咄逼人，也不會在她不想說的時候非要她解釋清楚。

陸嵐清清楚楚的記得，清醒之後，空和她說的那句話。

他問陸嵐要不要吃飯。

陸嵐感動壞了。

像這麼好的人，居然被她這個運氣差到極致的人遇到了，他還不嫌棄自己，甚至想要保護她，承諾不會拋棄她。

從明蘊鎮到璃月港的路有些遠，陸嵐雖然不會死，但是會累，再加上她穿著的衣服和鞋子，都不適合長期旅途，因此才走了幾個小時，陸嵐磨破的腳就開始滲血了。

還是空敏銳地聞到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發現陸嵐目前的狀態，把她攔了下來。

「空……？」

陸嵐被嚇了一跳，金髮少年二話不說，將她抱了起來。兩人的距離靠得很近，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對方嚴肅的表情。

他把陸嵐抱起來之後，掐著她的腰，讓陸嵐坐在路邊一塊較高的石頭上。

高度適中，剛好能看到陸嵐那雙浸滿血液的草鞋。

草鞋是陸嵐自己編的，她的手藝實在是太差勁了，所以草鞋十分粗糙。但是不穿不行，畢竟陸嵐最開始穿越時的衣服，早就被魔物撕壞了。

陸嵐復活的只有自己的軀體，衣服什麼的，也不會跟著她一起恢復。

而這種復活帶來的弊端，就是她之前鍛煉過的身體，都會隨著後續的死亡而煙消雲散。

陸嵐不是從未掙扎過，而是掙扎過後發現一切都是笑話，因此才決定躺平的。

只要不在乎，就不會痛。

只要習慣了，就不會哭。

不過現在，有人站在陸嵐身旁，哪怕她比草還要脆弱。

派蒙看到陸嵐的草鞋和磨破滲血的腳，發出了驚呼。

「你、你怎麼受傷了也不說啊！」她生氣得在半空中跺腳。

同樣生氣的，還有空。

「為什麼不說？」

金髮少年壓抑著怒氣，盡量用正常的表情看著陸嵐。不過陸嵐還是能從他的瞳眸里看到燃燒的火焰，映著她現在瑟縮的模樣。

嗚……他好像生氣了。

雖然知道他在說什麼，但陸嵐不太理解他為什麼生氣。她小心地觀察著空的表情，遲疑著開了口。

「因為……不痛的……」

陸嵐的聲音越來越小。

說不痛當然是騙人的，但是這點疼痛，在陸嵐看來根本算不上什麼，只是磨破腳而已，雖然血流得有點嚇人，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那一瞬間，陸嵐看見空和派蒙，露出了很難過的表情。

很生氣，很難過。

陸嵐下意識停下了話音，有些茫然——他們為什麼要露出那種表情呢？

……好奇怪啊。

這明明是她自己的錯啊。

都是她太弱了才會這樣，正常人是不會因為走上幾個小時的路，腳就被磨破出血的，這全是她自己的體質太差的問題。和別人都沒有關係，也沒有因為這樣就讓別人遷就她的道理。

所以……為什麼他們看起來更難過了？

陸嵐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金髮少年沉默的給陸嵐的腳上藥，派蒙也不說話了。包紮完之後，沒等她跳下來，空就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腰。

他把臉埋在了她的腹部。

「對不起，」他的聲音悶悶的，透露著一股無措，「我一定……一定會照顧好你的。」

後來的路，是空背著陸嵐走的。

不知道為什麼，空對她好得有點出奇。他似乎把陸嵐當成了自己的責任，心軟得要命。

雖然很奇怪，但是陸嵐決定不想太多，繼續當一個快樂的傻子。

陸嵐趴在他的背後，因為無聊，還開始玩起了他的辮子。

空的頭髮很長，不過打理得很好，摸起來很柔順。

陸嵐把沿路摘下來的花插|進他的頭髮里，派蒙是她的同夥，兩人偷偷的給他的髮辮放了許多朵小花。

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是對兩人的行為不加制止，只是嘆了一口。

「抓緊，不然要掉下去了。」

陸嵐眨了眨眼睛，聽話地收起手裡的小花。

剩下的這幾朵，一會兒休息的時候塞到派蒙的頭髮里吧。

因為背著一個陸嵐，行程變久了。再加上提瓦特大陸的晝夜比正常的晝夜要短，於是幾人找了個還算安全的地方露營。

路上遇到的魔物很多了，陸嵐奇怪的身體特質老是吸引附近的魔物。元素魔物看到她就會發癲，不管不顧的衝過來攻擊人。

好在這些魔物雖然多，卻並不強，對空來說，處理起來很簡單。

不過就算是打架，空也沒把陸嵐放下來，而是單手拿著劍，帥氣地幹掉魔物。

收集魔物掉落的東西是派蒙的活，她幹得又熟練又利索，而且還自帶一個四次元空間，能儲存很多東西。

陸嵐突發奇想地問她。

「那你能把我也裝進去嗎？」

「不行的啦！」

陸嵐嘆氣，有點失望。

要是能把她裝著帶走就好了，這樣就不會麻煩到他們。

休息過後，第二天一早，陸嵐在迷迷糊糊之中，被人抱了起來。

熟睡著的少女根本不受外界影響，不到點根本起不來。

空只好和派蒙一起把她撈起來，拿著派蒙遞過來的毛巾，仔細地給她擦臉。

直到現在，空才有機會仔細地看陸嵐的臉。

陸嵐長得很好看，皮膚白皙，哪怕常年在野外生活，也沒有任何粗糙的地方，順滑得仿若常待閨中的大小姐。

頭髮是綢緞一樣的黑髮，有些微的卷，遠遠看著，像黑夜中的海浪。

眼睛黑得像黑曜石，仔細的看，彷彿藏了整個星空。

不過，陸嵐的行為和她的外表形成巨大的反差，她生活習慣差，老喜歡熬夜，並且吃一些不健康的東西。

路上休息的時候，空還見到陸嵐往嘴裡塞毒果子，嚇得他和派蒙連忙衝過去，摳著她的喉嚨讓她催吐。

因為陸嵐，他的思緒暫時被她塞得滿滿當當，不再是一有空，就會發獃，想著自己相依為命的妹妹在哪裡。

移情來得猝不及防，在知道她同為「穿越者」的那一刻，空就沒辦法放陸嵐一個人。

她需要他。

她不能沒有他。

***

空和派蒙聯手給陸嵐扎了個小辮子。

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隨身攜帶剪刀，一人一精靈在那商量著要給陸嵐剪什麼樣的髮型。沒有經驗的少年比劃了一下，最後只幫她修了一下臉側兩旁的頭髮。

派蒙給陸嵐扎了一個麻花辮，和空是同款。

但是陸嵐總覺得空的辮子看起來更時髦，而自己像村姑。

怎麼會這樣，是因為黑髮不好看嗎？

陸嵐陷入了沉思。

不過他們都不是這麼認為的，空和派蒙一致認為這個髮型很好看，很適合她。

陸嵐很開心，被打理好的長發終於不會亂飄到自己的臉上。

「謝謝空，還有派蒙！」

陸嵐的傷好得很快，只是一晚上過去，腳底的水泡就消失了。不過空沒讓她繼續走路，畢竟陸嵐自己編織的草鞋還是太粗糙了，空和派蒙手裡都沒有合適她的鞋子。

為了趕路，陸嵐依舊被空背著。

幾個晝夜之後，他們終於看到了璃月港的影子，派蒙感動得都快哭出聲來了。

「空，我要去萬民堂吃飯！」

「嗯，好。」

「萬民堂……？」

「是一間很好吃的飯店哦！」

一說到吃的，派蒙就精神十足。她興緻勃勃地跟陸嵐解釋了萬民堂的香菱大廚做飯超級好吃，好吃到能把舌頭都吞下去。

陸嵐被她說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空做飯已經很好吃了，而這位香菱大廚做的飯，似乎比空更好吃。

她不由地期待了起來。

「空，可以把我放下來了，」當著別人的面，被空一直背著，臉皮再厚，陸嵐也是會不好意思的，「璃月港的路挺好走的……」

璃月港很繁華，微翹檐角如同起飛的鳥，層疊的瓦片如同巨龍的鱗片。紅漆青石，就連路邊石砌的雕像都盡顯威嚴，繁華又不失秩序，乾淨又透露出生機勃勃。

宛若落在歷史塵埃中的故土，每一磚，每一瓦，都訴說著熟稔。

不過，這種鄉愁情緒，也只維持了一瞬間，陸嵐很快打起精神，觀察起這座繁榮的城市。

璃月港有穿著輕甲的士兵在把守，但是並不需要通關文牒之類的東西，只是盤查了一下他們身上有沒有違禁物品帶入之後，就放行了。

而跟在他們身後的，帶著一些貨物的商人，需要的東西比較多。

成功進入璃月港之後，空要先去冒險者協會交任務。

金髮的旅行者習慣一口氣接好幾個委託，就連和陸嵐相關的「幽靈」委託，他也提交上去。

不過，任務達成與否，冒險者協會在後續會派人查看。如果被發現弄虛作假，協會會有相關的懲罰。

收取好報酬，空側過身，露出跟在他身後的陸嵐，讓她和冒險者協會的接待員凱瑟琳面對面。

「對了，」金髮少年的聲音有些輕，仔細一聽，還能品出幾分快樂，「麻煩你幫我登記一下，旅行者空多了一位夥伴。」

「她是我的旅伴，陸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