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亂終棄十一

始亂終棄十一

對面靜坐之人背對花海花紅,衣冠勝雪,捏著棋子的修長手指,抬起時,另一隻手挽起長長袖擺,再緩緩落於棋盤,一聲脆響,落於昭九辰眼下,儀態絕佳。

「怎麼了?」褚長溪一抬眸就見對面紫衣青年目光灼灼看他,手裡的棋子舉至半空久不落下。

「無……無事,」昭九辰慌忙垂下眼,心緒雜亂落下一子,等看清才發現這一子落下,勝負已定,不由慚愧,「九辰輸了。」

褚長溪認真看他,「下棋要專心,一心二用不可取。」

昭九辰更覺心酸,抿了抿嘴唇,不由問道,「長溪哥………褚公子當真不記得九辰了嗎?」

褚長溪眉目映於天光,亭外花飛花落,他神情淡然平靜,道,「王爺可以說於我聽。」

說什麼?

從何說起?

說他幼時對他幾次庇護,讓他免於皇室族兄們的欺負,還是說他早早預料到了皇室紛爭讓他遠走以避禍亂?

帝王視他如命,藏的如此緊,他有幾條命敢亂說。

「忘記了也無妨,」昭九辰苦笑一聲,「那就重新認識吧。」

「……,可。」

褚長溪停頓了一瞬才應聲。

腦海里隨即響起系統幸災樂禍的聲音,【套了這麼久的話,一句有用的都沒有。】

這辰王爺看似溫雅怯弱,但他能從兩次帝都大亂紛爭中明哲保身,得以自若,又怎會簡單?

褚長溪與他聊了這許久,對方句句似在心中斟酌過,一絲一毫沒給他透漏過關於他與主角以及麗王之間的恩怨,全部都巧妙的避開來。

沒得到想要的,褚長溪也不在意,起身邀昭九辰御花園散步。

踏過亭外落花,往花圃小徑里走。

春施在遠處跟著,他身邊僅一身暗紅色侍衛服的衛七亦步亦趨跟的腳步甚密,這人昭九辰認識,以前就見跟在長溪哥哥身邊,臉生的俊逸端秀,但表情冷冽時常綳著一張冷臉沒有表情,只對長溪哥哥一人之事有過多情緒反應。

所以再見一侍衛如此近距離的跟在兩人身後,他身為王爺,也沒覺得不合規矩。

他自己也離褚長溪很近。

褚長溪一身白衣,如天降白雪,昭九辰低眉瞧見他沾了落紅的衣擺,很想為他拂去。

記憶里他好像也這麼做過。

他那時年紀小,背後也無人仰仗,時常被兄長們玩笑取樂,褚長溪君子求直,見有不公,便為他說話,多次庇護,甚至為他與三皇兄一黨比弓馬騎射,以一當十,為他贏得安然度日的機會。昭九辰感激他,但太子哥哥看護的緊,他能見到人的機會也不多,所以每次一有機會獨處便仗著自己年紀小,褚長溪多有謙讓,總是不知分寸的湊至他眼前絮絮叨叨的說話,想讓他眼睛里有他。

一次他夜遇褚長溪一身夜行衣外出,他逮住機會上前與他親近,褚長溪似有不便,竟抱他入懷,把他壓進高牆陰影,伸手捂他的嘴,「別說話,你乖一點。」

唇上的手指沁涼,還帶有一股冷香,昭九辰只能感覺到背靠的胸膛一片溫熱,他渾身僵硬,冬夜的冷風刺骨,他卻覺得心口灼熱,燒遍全身,等褚長溪放開手,他說話都結巴,

「褚……褚……公子?」

「叫哥哥吧,」黑夜裡,褚長溪容顏看不清明,對他說道,「今夜在此見過我一事,可以不說出去嗎?」

褚長溪高他許多,昭九辰被困在他懷裡,背靠冰冷的磚牆,捂著發紅的小臉,瘋狂搖頭,「我不會說出去的,你放心!」

「叫哥哥。」

「哥……哥?」

褚長溪抿唇看他,似乎在確認他的承諾,月光撲面,他眼眸似浸了清泉,昭九辰心跳極快,舉手發誓,「我若將今夜之事說與第三人聽,就讓我死無全屍,屍骨無存——」

褚長溪動作微頓,「也不必……,我信你。」

那時褚長溪和太子哥哥關係似乎生了嫌隙,與三皇兄越走越近,當時兩方勢力已是隱隱相抗,褚長溪夜行外出許也跟此事有關,但那時褚長溪一句「我信你」竟讓他覺得,他若因此被牽連赴死他竟也甘願。

……

「在想什麼?怎麼總走神?」身側人突然停下腳步問道。

昭九辰見自己山高水長思之念之的人如今近在咫尺,怔怔半響才回神,

「我在想褚兄之才能只待在這小小方寸之地,當真可惜了。」他終是忍不下心,語帶埋怨。

連個御花園也不讓出。昭九辰就是見褚長溪似被小太監攔住去路,不讓隨意走動,才一時衝動沒忍住過來解圍,思及此,昭九辰隱在袖子里的指尖刺痛到掌心才讓他壓抑住面上不滿。

褚長溪面色如常道,「我既已忘去過去,便覺是天意,也不想追著不放,如這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安樂,也無需我多做什麼,我偏安一角,倒自在。」

「那若天下不平呢?」昭九辰看他清凌眉目,風平浪靜的,一激動便失分寸,等反應過來已經遲了。

褚長溪似迷茫,抿唇沉思了一會兒,淡淡說道,

「這宮裡待久了,確實有些無趣了。」

在遠處跟著的春施一聽這話,直嚇得面色恐懼,又沒身份上前阻攔,正著急,就聽遠處傳來一句熟悉的冷聲。

「辰王今日倒是清閑。」

帝王面色陰沉步履匆匆往這裡走來,語氣聽著也不快,隨身伺候的宮人直嚇得嘩啦啦跪了一地。

昭九辰也是一驚,想不到這般巧合,忙轉身面色慌張的行大禮,直覺要遭,他跪在地上滿心懊惱自己衝動,他能入宮已然不易。

只有褚長溪面不改色,平靜轉眸看去。

主角應是先前傷口換藥,換了一身玄衣錦袍,胸前綉有鎏金爪龍,因他臉色陰沉,龍騰祥雲都似乎帶有邪性,騰騰戾氣,只有腰間墜的那普通玉佩,將他渾身陰沉淡化了不少。

褚長溪還看見他衣角垂手處留有細微的褶皺,像是被手攥緊留下的痕迹。

但主角並未看他,而是緊盯著地上跪在他腳下的昭九辰。

昭景煜先是看了一眼不遠處亭中桌上棋盤殘局,再看旁邊案上飄著的茶香,遠處花紅兩岸,想到他們先前身處花林並肩而行,似相談甚歡,再想到褚長溪被昭九辰蠱惑說出「宮中待久了無趣」的話,他心中又急又慌,臉色也越來越陰,眸光陰鷙狠戾,死死盯著昭九辰發頂,語覆寒冰,

「辰王既有憂國憂民之心,孤甚感欣慰,如今朝堂能用之人不多,遠東水患民災,孤正愁無人替孤監察,不知辰王可願替孤分憂?」

「賑災關乎民生,臣不才……怕……」

遠東苦寒之地,他一個閑散王爺一直未被帝王授於實權,如今此舉只是為了把他發派遠方,讓他難以再見褚長溪罷了。昭九辰沒敢抬頭,面上裝的戰戰兢兢,囁嚅著回道,「怕,怕難當大任。」

但帝王根本不容他分說,寒著臉說道,「辰王不必妄自菲薄,孤覺你有這個能力。」

說完側身瞥向一旁侍立的汪慶。

汪慶被那飽含冷意的一眼盯的寒毛直豎,快速反應過來,躬身要退,「老奴這就去安排人擬旨。」

「陛下,臣——」

「啪——」

昭九辰還想再推挽,但一聲樹枝斷折的聲音,驚的所有人往聲源看去。

正看到褚公子在身旁樹上折下一段花枝,花紅衰敗,花枝一動,萎蔫花瓣紛紛落光,褚長溪似不喜,面無表情將光禿花枝扔在了腳下,隨後他邁步離開,行至淡然的彷彿與他們隔了兩個空間,像空中翩然至落的無根白花,隨風遠去。

他腳步不停地路過正發怒的帝王身邊,也未去瞧上一眼。

「長溪?」

昭景煜見此一改先前強勢,面色惴惴,抬手去牽他手,卻被褚長溪撤手躲過。雪白袖擺從他指尖滑落,他手上一僵,怔在原地。

但褚長溪腳步未停,眼見著要走遠。

反應過來后,昭景煜立刻扔下身後跪了一地的人上前去追褚長溪,強硬地拉住他的手腕,「孤陪你一起回去。」

褚長溪被拉停,手腕輕輕扯了扯,昭景煜便順勢緊扣住他的手不放,他手上還有折斷花枝落下的紅痕,看得昭景煜心疼極了。

「長溪……」

昭景煜知他也許在惱自己剛剛所為,神色有些無措。

褚長溪看他的眉目,淡如清風,「陛下還是先處理政務吧。」

「孤處理完了。」

「那陛下是要擬旨將辰王發落州東了?」

褚長溪朝昭景煜身後跪地的昭九辰看去一眼,得到對方滿含擔憂的輕輕搖頭,似在提醒他勿要為了他與帝王爭執。

褚長溪移開目光,下一瞬,手上緊箍的力量驟然加大了力度,緊了又緊。

見他錯他身看向昭九辰,見他眼裡有別人,昭景煜就控制不住自己暴虐的情緒。

眼睛里慢慢積聚迸射出無邊怒意,冷冷說道,「看來長溪與辰王相談甚歡,如今還不舍分離。」

「……」

這還是第一次主角這麼對他冷言冷語,不掩怒顏看他。

褚長溪甚至頓了一瞬,迎著他似悲憤交加的眼睛,面色冰冷下來,「所以陛下呢?陛下在因此而生氣,所以遷怒於辰王,信他是假,只想找個由頭將人發派了是真?」

「孤不是……」

「我原也不知我是既不能出芝玉殿門,也不可與外人相見的,現在既已知道了,便也知道這許多事看來都是因我而起。」

褚長溪將今日兩起事件全部說完,又問,「陛下是想將我一生禁在這宮中,不能見旁人,也不得出宮門?」

自他失憶醒來,這些時日的風花雪月恩愛情深像是終被無情的撕裂,一寸寸撕開,連血帶肉。

昭景煜被說的心口生疼,強撐著怒目,嘴唇顫動著,無聲張合卻沒發出聲音。

事實如此,他不知如何否認。

褚長溪見此拂開他的手,眸光湛湛如夜露,透著幾分寒,「如此,我與陛下已無話可說。」

他說完再不遲疑,轉身離去。

從手中滑落的白衣像一捧冷雪,從手心一直冷到心口,昭景煜怔在原地沒動,只有衛七見狀,默不作聲起身跟上去。

看著走遠的褚公子,和呆愣在原地的帝王,一旁目睹全程的汪慶心中只覺,這怕是天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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