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三十四
劍?
他要劍做什麼?
湮燼之看著褚長溪,神情有錯愕,有憤怒,但更多是對未知的恐慌。
容澤也是驚訝地看著他。
「師兄,」褚長溪沒有回頭,只向前伸手,「劍。」
看出他是認真的,關朔目光焦急落在容澤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彙集在他身上。
「你還愣著做什麼?劍呢?」關朔上前一步。
容澤動了動手指,卻依舊沒有拿出,他遲疑著開口,「師弟……你要劍做什麼?」
和湮燼之一戰嗎?
可如今這局勢,褚長溪不僅靈力全無,還被天鎖捆身,和湮燼之對面迎戰,等同送死。
這個道理,湮燼之似乎也知道,所以他並沒有阻止,而是陰沉著臉,靜靜地看著他們,似乎想要看看憑他們幾人到底能翻出什麼風浪。
褚長溪沒有回應。
容澤緊握了一下手,最終張開,掌心靈光一閃,拂微劍握於手中。秋水風池皺,暗淡無光。
因為劍的主人靈力盡失。
容澤本以為遞出去的手會被結界擋回來,但屏障在他觸及前竟消失了。
湮燼之他………
褚長溪順利拿過劍,低眉看了看,再抬起,淺色的眼眸平靜如水,道,「萬年前,各仙門師祖合力將魔淵門封印,心法劍陣皆有傳承,只是你們此前不明,」他頓了頓,清冷的嗓音不僅落入容澤等人耳中,還傳及高台下每一位魔族身邊,「如今魔門重開,為保人魔有界,免生屠戮,你們可願隨我一同將其……重新封印?」
他話落,四下一瞬寂靜無聲。
連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座下魔族,神情皆都迷茫震驚。他們難以想象,這位滿身囚鎖重傷不治的已如同一個廢人的人,竟在此時說出這種話,是大言不慚,還是……早有準備?
回過神的魔族,紛紛站起,看向那幾位仙門中人,又看向他們的尊上,幾乎不知該作何反應。
重新封印?
他們有這個能力?
即使有陰謀,竟還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這是有多大能力?
不是他們自作狂妄,只是那幾人,尊上翻手間輕易就將他們壓制,那位廢人劍尊……
「你們,可願?」褚長溪正握劍看向容澤幾人,又問道。
孤身玉劍,廣袖翻飛如翩遷白鳥。
風漸漸冰寒刺骨,天空似乎開始飄下雪。
連仙門中人都難以置信。
容澤好半響才能啟唇,「師弟,我們如何……」
身後穩重如聞羽也面露驚疑,憑他們幾人,就是沒有任何阻礙,也難施展出先祖的力量,又如何能在此種境地下,將魔門封印。
最是莽撞衝動的少年關朔,幾次欲言又止,蓮鏡和游青青也是難免不解。
不遠處魔尊一直沉默。
紅眸猩光,充滿了戾氣,壓抑著波濤洶湧。
他在剋制,極力剋制。
所以褚長溪是這個目的?不是與友人告別,不是要他們離開,而是趁他們都在此,想藉此機會重新封印魔淵門!
臨時起意,還是早有打算?
早有打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有什麼可怕的猜測幾乎要衝血淋淋地出來,湮燼之及時抽離,喉間滾動著血氣。他看向褚長溪。
看著他清俊挺拔的背影,在高台下,屏障前,白衣皎皎,他手握劍,未束髮冠,髮絲飛揚。似乎還是那個如仙人臨世的蒼吾劍尊。
湮燼之所有的逼迫與威脅,在他身上似乎輕描淡寫的什麼也沒留下。
他像抓不住的清風。
「褚長溪……」他喉頭髮緊,猛得邁步向台下走,死死盯著褚長溪,一字一頓彷彿從緊咬的牙縫裡擠出,「你要做什麼?」
「你以為憑他們幾個廢物就能將我魔界之門封印?」
「還是憑你如今……」他攥緊手中無形的鎖鏈,「這幅……被捏在本尊手裡的殘軀!」
褚長溪回頭,望著篝火被黑袍帶起的勁風熄滅,天地昏暗間,翻滾的蛟龍,隨湮燼之彷彿開天闢地而來。
容澤幾人想要上前,但消失的結界又復原了!
系統驚魂未定問道,【溪溪,他是真的生氣了吧?】
【你激怒他……是要幹什麼?】
褚長溪沒有回話,只是靜立在原地,他沒有動,靜靜等著人來。
直到湮燼之走到他身前,白髮亂舞,彷彿一尊殺神,一字一句,陰沉沉說道,「跟我走。」
但湮燼之剛要握上褚長溪手腕,他手中沉寂死氣的拂微劍,似乎一道清寒銀光閃過,冷意刺得湮燼之動作一停。
他垂眼看去,那把劍卻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風更冷了,似乎真的要下雪。
也許只是錯覺,可湮燼之已經心慌,心臟急促跳動,慌得他指尖微顫。
他用力握過去,終於在觸及褚長溪手腕肌膚的前一刻,褚長溪輕輕側身躲開。同時周身不知哪來的一股力量,將湮燼之的手臂生生震開!
「………」
湮燼之大驚抬頭,正看見褚長溪右手握上劍柄,從劍鞘中緩緩抽出劍刃。
劍出的那一刻,銀光乍現,刺破黑霧,強大的靈力波動,將座下低階魔族震飛,餘下未被逼退的魔族,也被震的痛不欲生。
黑暗被明亮的劍光攪碎殆盡。
所有人都驚慌失措,心中大駭。
遠處魔族中,響起難以置信的驚叫。
「他……他沒有重傷!」
「沒有喪失靈力!」
「他好好的。」
「他裝的……」
「他騙……」
騙了他們尊上。
他力量強大堪比全盛時期,蒼吾劍尊分神期的威壓,讓所有魔族面露驚恐,不敢輕舉妄動。
從震驚中回神的關朔,欣喜若狂,在結界外大喊,「褚長溪,你真的……真的沒受傷?」
褚長溪抬眸看他,輕輕搖頭。
「太好了!我就知道!」
少年雙手緊緊握握,幾乎喜極而泣。
不遠處的湮燼之,身體僵硬維持著一個動作,他就那麼看著天地間那抹雪白身影,久久不動。像是被人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徹骨的冷。
沒有重傷。
沒有靈脈盡損,沒有靈力全無……
假的,騙他的。
可這些時日,他為了給他修復靈脈,沒日沒夜的尋天材地寶,他不管魔族之事,不顧及仙門來人,他一心撲在此事之上,甚至放縱褚長溪許多事………
明明答應了他,不會騙他的。
湮燼之肺腑內一陣陣鈍痛,經脈似乎都被什麼用力擰碎了。
天空真的開始飄雪,雪花簌簌皎皎。血月隱在雲層,淡淡的薄紅將白衣身影照的清清楚楚。
從褚長溪腳下,凝結的霜花一寸寸蔓延。
一劍出,百里霜寒,要多強的修為才能天降霜雪。
靈力盡失?
「哈……」湮燼之緩慢的笑起來。
到放聲大笑,越笑越瘋癲,可紅眸潤濕。彷彿泣血。猙獰可怖。
偌大的殿堂,滿鋪的紅綢,篝火了了,除那幾近扭曲的笑聲外,一片死寂,魔族中人提心弔膽,齊齊向尊上靠攏,與仙門幾人默默形成對立的局勢。大戰似乎一觸即發。
終於笑夠了的魔尊,長鞭從腕間落下,繞在掌心。
他眼底血氣洶湧,卻壓抑著開口問,「褚長溪,你又騙我?」
「或者,我是不是應該問,你還騙了我什麼?」湮燼之嘶吼出聲,大口大口的喘息,顯盡了痛不欲生的狼狽,「你說啊?你還騙我了什麼!」
褚長溪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霜雪面容一如既往冰冷又遙遠。
面對他時,劍尊仙人似乎始終無話可說,他不解釋,不多言,神色平靜的讓人惱火。
湮燼之所有的憤怒與不堪,苦痛與恨,在這個彷彿根本沒有心的人身上似乎永遠都不可能得到任何回應。
「褚長溪……」
沒關係,騙就騙。
湮燼之指尖刺入掌心。
沒有心就沒有心。
他忽然語調一轉,滿身的暴戾之氣,對著的卻是褚長溪身後幾人,「你以為……就憑你,憑你們,就能改變什麼嗎?」
鞭身化為巨劍,呼嘯的狂風卷的人睜不開眼睛,褚長溪終於能感覺到身上鎖鏈真實的觸感,在被人拉長,收緊,禁錮………而與此相抗,是他腰間那枚玉珠開始隱隱發燙。
湮燼之正攥緊萬千鎖鏈凝成的另一端,另一隻手,手中巨劍轟然劈向褚長溪身後。
都是這些人!布陣封印?他就不該留下這些人性命,給褚長溪這個念想!
巨大的劍影帶著毀天滅地的可怕力量直擊容澤等人的位置。
這樣兇狠的一擊,別說容澤等人,就是站在他們身側的褚長溪都會被波及,所以湮燼之在劍光落下時,天鎖用力往回收,企圖把褚長溪拽回他身邊。
然而,霜雪降急,寒意冰封。巨劍落處爆開強大的冰藍靈力,和神劍力量竟詭異的不相上下。
地動山搖,天崩地裂。
二者相撞的星火散去,褚長溪沒被天鎖拽離,反而穩穩站在原地,身上鎖鏈悉數崩斷。
神劍落空,刺入他身後的泥土。
湮燼之手臂被震的發麻,震驚的看著斷掉的鏈條,面上甚至有幾分凝滯的茫然。
怎麼,可能……?
系統也驚呆,直到看見褚長溪腰間那顆玉珠已碎成粉末,才喃喃道,【原來溪溪的目的是這個。】
急風已停,大雪落的更多了。
常年漆黑陰森的魔界轉眼間已被覆蓋的一片白。
魔族中人再無人敢驚叫、議論。連他們都畏懼至死的魔尊,那一劍竟被那位劍尊輕描淡寫接下,甚至連身上囚鎖也一併斬斷。
這是何等恐怖的修為。
褚長溪身後的關朔等人,皆驚訝地瞪大眼睛,難發一言。
他們知道褚長溪曾修為高深莫測,但他們也知湮燼之一身詭異的力量有多強。
湮燼之自然也是難以置信,他抬起頭,死死看著褚長溪,啞澀的嗓音都在抖,「褚長溪,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