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殺夫正道三十六
魔界的雪飄至魔淵門外,潔白,純粹,紛紛揚揚。
不消片刻,天地白茫茫一片。
各仙門帶隊而來的修士都等在黑水河外。
漫天風雪裡,沒有等來一場惡戰。
只等來這一場大雪。
似乎要將這世間一切污穢掩埋,一連幾日未停。
*
魔淵門再次被封印,各仙門修士先後抵達蒼吾派,商議後續事宜。
天色初明,霧氣濃郁,衣衫滲的涼意入骨。
這一年的冬日來得特別早。
蒼吾派主峰大殿內,各仙門領隊人大多已到齊。有門派掌門,有門內峰主,也有年輕新秀,仙門未來繼承人等。
相談中,有人提到封印。
「魔淵門雖然是重新封印了,但是魔界中人也並不是完全不能出來,之前魔尊還曾領魔兵來蒼吾尋仇……」
「魔尊領兵上蒼吾那時,封印大陣已過上萬年,早已根基不穩,限制微乎其微,這次重新封印,效果自然不同,他們要再次大規模領魔兵出來不是易事。」
「說的正是,諸位無需太過杞人憂天。」
「這還多虧了蒼吾仙尊,聽說是他一人力纜狂瀾,重布封印大陣,」說話的長清派掌門話一停,看向蒼吾派接待的小弟子,問道,「你們仙尊還未過來嗎?」
小弟子還未開口,又有人問,「是受了重傷來不了嗎?」
「重傷?」
「聽說他被囚魔界時就已身受重傷,這次又傾盡全力封印………豈不更……」
猜測未說完,忽然,大殿後方傳來異動。
「怎麼了?」
「誰來了?」有人小聲議論。
眾人轉身向後方望去,只見人群後方紛紛側身讓出一條道,天光已大亮,來人身影簡直光芒萬丈映眾人眼中。
白衣墨發,玉冠長劍,衣袍隨山巒薄霧,浮風落雪般仙姿,恍若天神下凡。
一時間很多人呆住,位高權重自持身份的各掌門長老不自覺紛紛起身,而年輕一輩,難掩激動,大喊著「褚師兄」,也不管是不是蒼吾派弟子,一聲聲的「師兄」脫口,聲浪此起彼伏。
有一種人美好的讓人連一絲嫉妒心思都生不出。修為,品行,能力,才貌……無一不絕,無一不讓人望塵莫及。
多次憑一己之力拯救蒼生於危難。
他在凡世間是一個傳說,在修真界同樣是。
此次重布封印大陣,不戰而歸的眾仙門弟子,一直有人在問「蒼吾褚長溪是怎麼樣的人」,不知有多少傾慕者畢生所願就是與其一見。
如今見到,心情自不必說。
更在看見仙尊衣袍清冷,劍意冷冽后,「重傷」謠言不攻自破,仙門士氣大受鼓舞。
回過神的各掌門長老紛紛上前溫言問候,也在此時才看見,仙尊身邊還跟隨著其他人,除蒼吾派掌門長老外,還有另幾位仙門的天之驕子。
僧袍、禪杖,年輕僧人俊秀出塵,氣息空靈凈土。面紗遮面的女子,美人如花。妖君貴氣閑散。
而仙尊的師兄,清俊雅正,君子風骨天成,讓人肅然。
衍虛派大弟子,穩重多智,溫潤如玉公子,讓人不由信服。
年紀尚小的少年,少年意氣,桀驁張揚。
他們風采也都出眾,傳說五花八門,當世難比。
只是仙尊出現時,山河傾覆,萬物失色,真風華絕代。塵世間所有光芒似乎都集於他一身,將其他人忽略,看不見他周邊其他人也……無可厚非吧?
眾掌門長老們不掩尷尬的又轉頭和蒼吾掌門寒暄。
褚長溪只欲露一面,自證「清白」,與各掌門見禮后,便要告辭了。
只是他一走,隨他而來同樣處在傳說中的幾位天之驕子竟然都跟著離開。可憐他們剛歸各派中間去,這還沒說上幾句話呢。
長清派掌門,對著某個跑的飛快的背影,怒罵,「你急什麼?不爭氣的東西!」
*
褚長溪衣擺掠過大殿門檻,剛轉個彎,腳步就是一顫,容澤眼急手快扶住他,宣斐著急,直接跨步將褚長溪攔腰抱起,雙臂展成巨大的羽翼,消失在眾人眼前。
關朔低罵幾句跟上。
其他人也急步同行,到了玄天樓住處,聞羽走在最後關門時翻手結印,一連設了幾道結界。
褚長溪正坐在塌上閉目調息,但面色蒼白,唇瓣染血,胸前衣襟上血跡斑斑,汗濕的鬢髮貼在臉頰,顯出難以想象的虛弱。
他在大殿那時,不過是強撐,此時才是他最真實的狀況。
他吐血了。
關朔臉色煞白,眼睛驚恐地瞪大,惶恐不安想要問什麼,但怕打擾褚長溪調息,只能轉向宣斐,死死的瞪著,幾次欲上前揪住對方衣領,但都被聞羽按住手腕。
關朔已經反應過來什麼,聞羽也早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了。
其他人也是萬分恐懼,只是不像關朔少年心性,都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不安。
直到塌上人額上逼出一層汗珠,猛得咳出一口血。
關朔再也忍不住,撲到褚長溪塌前半跪,仰頭問,「你怎麼吐血了?」
「我沒事。」褚長溪面色恢復幾分,拭去唇上血跡。
「你怎麼吐血了?」他還是問這一句,眼睛盯著,眼圈越來越紅。
褚長溪,「………」
見他不答,關朔扭頭惡狠狠拽住宣斐衣襟,像個孩子似的紅著眼瞪他,咬牙問,「你給他了什麼讓他靈力大漲,突然恢復修為的?」
「說話!你給了他什麼?」
宣斐不答,也不反抗,只是低垂的眸光微閃,有些自己都未可知的茫然無措。
眾所周知,助靈丹藥一類用多根基不穩,有損修為,何況是這種逆天的讓靈力暴漲的東西?
風卷著窗外薄雪一直落到褚長溪衣擺,他從塌上起身,面容蒼白俊美,襯淺淡眸色一點烏黑。
他垂眸抿唇,冷若冰霜,「與他無關,是我向他要的。」
關朔閉了閉眼,深呼口氣,他不忍對褚長溪說什麼,只好用力攥緊宣斐衣襟,對他怒吼,「他要你就給嗎?你就沒有想過後果?」
「宣斐,你是不是蠢?」
「那你以為……」宣斐重傷未愈,心急嗆咳了兩聲道,「你以為我能拒絕的了嗎?他要什麼?你不知道?我如何能拒絕他?我怎麼拒絕?」
一連串的反問讓關朔啞口無言,試想若是他自己,他怕是也難。褚長溪為什麼要重封魔淵門,他如何不明白。
只是,
「那現在怎麼辦?」關朔快要急哭了,「褚長溪,你到底傷成什麼樣了?」
褚長溪道,「先前只是心急,又布陣封印耗費精力,多休息一些時日就好了。」
關朔扭頭看向宣斐,眼神銳利如刀,「是嗎?」
宣斐眼睫顫了一下,眸光更低,「……是。」
如此反而更讓人擔心,容澤第一次有失分寸的直接探上褚長溪手腕,強硬道,「那讓我看看。」
褚長溪沒拒絕,甚至順從坐下,任他靈力探進他靈脈。
片刻后,他疑惑地皺著眉,收回手。蓮鏡環靈聲響清脆,問道,「如何?」
容澤極為緩慢搖了搖頭,「確實……沒大礙。」
這不更加奇怪了嗎?他還吐血,怎麼會修為境界都未有任何損傷呢?
關朔急的來回踱步。
聞羽看了看面色如常的褚長溪,又看了看似有所隱瞞的宣斐,若有所思,憂心忡忡。
褚長溪未理會他們,起身走到窗邊,向下望,玄天樓峰頂常年積雪,花草隱在雲霧間。
游青青向他方向走了幾步又頓住,知道此時問不出什麼,面紗被風撩起,天光落在少女臉上,冰冷又孤注一擲。l
「那長溪哥哥多休息,我們先走了。」
他視線一一落在容澤他們每一個人臉上,明顯有話借一步說。
眼見他們陸續走出門,宣斐臨走時密法傳音給褚長溪,「藥力只可維持半月,半月之後………」
褚長溪讓小神鳥帶話讓他尋葯。妖族雖正統是修仙,但總有蠻荒天高地遠,不記名冊小妖為修行速度而走上旁門左道,密法邪術。而往往效果最好的,用后對自身損傷也越大。
褚長溪本就受傷的靈脈,根本經不起短時間靈力暴漲的密葯,用藥后的傷害簡直不堪設想。
宣斐不知褚長溪是怎麼知道他妖族有這種能讓人能力暴漲的東西,可他開口問他要了,為天下蒼生,為親友不死,他心有所願,心有不安………
褚長溪這一生,不負蒼生,不負仙門,不負親友……唯負他自己。
不過宣斐既然敢給,自然也想過後果,他早就做好了打算了。
出了門,步行下玄天樓玉階,迎面撞上正等待他的幾人。
游青青身為蓬萊仙域之主,除在褚長溪身前,在旁人面前,是有幾分傲慢和盛氣凌人的。
衣裙翻捲風雪,少女打扮的人手上拂過玉階旁一路栽種的桃花枝,視線相對,冷冷一笑,「我早前恨透了你纏著長溪哥哥不放,恨不得有一日親滅你一族。」
明明仙域神女,不知經歷什麼才變得如此暴戾乖張。
比起湮燼之這位似乎更像魔頭。湮燼之身為魔尊,大大方方的禍害。神女不同,會裝,在褚長溪面前,簡直人畜無害小仙女。
滅族什麼的,宣斐知道,這位神女真的這麼干過!
玉階雲霧如流水,宣斐突然一聲輕笑,笑意一如他做派,一代帝王,矜貴慵懶。
隔著漫天風雪。
他道,
「別鬧了,都什麼時候了。」
「讓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吧,左右不過喪命,你們不知我神族血脈有涅槃之力嗎?」
以命抵命,再簡單不過。
從雲霧裡走出,他衣袍也染了星月光輝似的,鳳凰圖紋,栩栩如生。衣袖很長,漫過玉階,天邊雲端。
*
房間里安靜下來,褚長溪手指懶懶散散輕敲窗檯,自言自語道,「半月……,夠了。」
系統突然出聲,【夠了?溪溪確定嗎?半個月?你雖然把天鎖和靈珠都毀了,但天上那位還是沒動靜。】
【至於湮燼之……】
系統翻了翻存檔記錄,一言難盡道,【這怕是適得其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