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亂終棄二(捉蟲)
    走出門,褚長溪才發現這偏殿是按照以前的太子殿寰宮陳設布置的,長長的迴廊左側是練武場,右側那片青竹邊上,專門設了石桌石凳,遠處清泉池水曲廊相連的八角亭,沿岸西府海棠開的正嬌艷,有花瓣隨清風飄落於流水……給主角做伴讀的少年時,兩人曾日日晨起一起習武作學。
    那時的少年太子,早慧性子偏孤僻,不苟言笑,也不喜與人親近,也不知是褚長溪哪裡做法不妥,少年主角在他面前卻總是歡脫鬧趣些。
    褚長溪打斷腦海里系統主動給他做的劇情科普,在石凳上坐下,看眼前那片青竹,意外的發現某顆半腰處被紅絲帶系有兩塊暗紅色木牌。
    木牌上有小字,已被經年累月的雨水洗刷侵蝕到褪色,褚長溪看不清,視線便停留的久了點。一旁的昭景煜見狀,也不知記起了什麼,忽的沉寂下去,靜靜地望著那木牌。
    「長溪,那是我們……」
    說到一半,話又止住。
    斜斜的落日餘輝里,主角眼底猩紅又隱忍,微風吹拂過金冠高束的髮絲,發尾揚起擦過臉頰,就在這寂靜無聲里,他眼睛里好不容易積聚的一點光影像是破碎成一片一片。
    半響,他別過臉,轉移話題,「長溪,你累不累?你餓了嗎?孤讓人備膳可好?」
    褚長溪視若無睹,順從的起身,「好。」
    回房的路上,系統再一次主動解釋,【那木牌原刻有你和主角的名字,算是你倆的定情之物吧,不,應該是算主角單方面的。】
    系統說完,褚長溪眼前憑空出現一藍色光屏,呈現的畫面里,正值深冬時節,帝城孤冷,殿宇樓閣都覆有薄薄一層落雪,竹林邊的廊亭里,褚長溪正端坐於香案看書,白衣如瓦上雪,墨發垂落滿背,氣質飄然悱惻的像天上下來的小神仙。
    正看書看的入神,褚長溪不經意的一抬眸,發現本該和自己一道溫書的少年主角已不見蹤影,他眨眨眼睛,自言自語道,「殿下這是又跑去哪裡了?」
    褚長溪把書合上,挽袖擺正於書案,才起身走入院中,他走至一廊柱旁邊,眉眼沉靜地看向躲在廊柱后的少年太子。
    少年太子看話本被抓,硬著頭皮向褚長溪笑道,「長溪怎麼這麼快就找到孤了?還以為能多瞞你一會兒呢。」
    「殿下怎麼又在看這些雜書?」
    褚長溪那時覺得主角日後奪得皇位也算是包含在他推動主線劇情的任務內,於是很認真的建議,「天下之命懸於太子,殿下萬不可玩物喪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只是那些書太無趣了,也只有長溪能看下去。」小太子似是很無奈地扯扯他雪白衣袖求饒。
    褚長溪沒再開口勸,只是沉默地看著少年太子,眼裡晶瑩剔透的純直目光,任誰做了錯事都會生出愧意來,少年太子沒法子,只得把背在身後的話本扔給一旁的小太監命他丟掉。
    隨後便笑盈盈地跟君子端方的褚長溪講條件,「我若把太傅教的文章做完,長溪就陪我出宮一趟如何?」
    「去做什麼?」
    「去帝都城裡看煙花。」
    「……」褚長溪眼睫輕垂,似對這條件甚是苦惱,但他沉默片刻,就答應下來,「可以,但此行不可飲酒。」
    上一次太子帶他去了帝都最大的酒樓,喝個爛醉回宮,被皇帝罰跪在殿前一日一夜,累的褚長溪也不得不陪跪。不過也是從那日起,主角不知是出於自責還是自律,倒是再未見他飲酒。
    「好,孤起誓,孤不會連累長溪於險境的,孤現在就去做文章!」
    少年太子計謀得逞,歡天喜地就往殿內走去,邊走還邊招呼隨侍的小太監讓他們把太傅今日教的功課快給他搬出來。
    光屏一閃,是少年褚長溪應約出宮遊玩的畫面。
    因天寒地凍,街上人並不多,後來又下起了小雪,雪花輕盈落下來,落在臉上冰冰涼涼,少年主角攏了攏衣衫,面色有愧的念叨,「這破天,這麼冷,早知道不讓你陪孤出來了,長溪,你冷不冷,要不今天算了,我們回去吧?」
    褚長溪有系統護體,感覺不到冷,能出宮透透氣,倒自在,於是解下身上斗篷披在少年主角的身上,一邊給他系帶,一邊淡定的安撫,「這樣,就不冷了吧。」
    修長手指在胸前繞著系帶翻飛,兩人離得近,近到昭景煜能清晰的看見,雪花簌簌落在褚長溪長密眼睫上的畫面。
    昭景煜被冷風吹的清白的臉刷的紅到耳根,慌亂的退離兩步,嘴裡說著不冷,手指卻攥緊了披在身上的斗篷衣擺。
    「我也不冷,習武之人,有內力護體。」褚長溪怕他嚷著要回宮,率先往前走。
    昭景煜看著走在前的單薄身影,目光像是被燙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追上去。
    人群中,褚長溪白衣長衫,氣質郎絕,即便面上清清冷冷,拒人於千里,也引得路人頻頻駐足側目,更有少女含羞帶怯欲上前贈帕,昭景煜臉色鐵青的上前拉住褚長溪手腕,往僻靜處去。
    「怎麼了?」
    被拉著走到一小巷,褚長溪略微使力掙脫開腕處緊箍的手。
    昭景煜急赤白臉的正要坦白心意,卻見褚長溪面色一變,不知何時從巷口深處突然射來一隻箭直往他胸口來,褚長溪長臂攬著他轉了半個圈及時躲過。
    隱在暗處跟著的護衛瞬間一擁而上的圍住他們保護,詢問殿下可有受傷,昭景煜紅著臉從褚長溪懷裡退離,轉而拉著他繞了一圈仔細查看,緊張地問,「長溪,你沒受傷吧?」
    褚長溪搖頭。
    「長溪能否答應孤一件事?」
    昭景煜沉默片刻,略微無措地看著他,急急道,「今後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讓自己受傷,有危險你顧自己就好,不要管孤,千萬不許做出拿自己給孤擋箭的事。」
    褚長溪聽不太明白,「我要保護你。」主角若是死了,那他的任務可謂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他眸光澄澄,說的鄭重其事,像是在承諾。
    昭景煜忽的上前牽起他的手,抬起的眼睛里猝然明亮的像是裝滿了整個夜空的星河,不遠處街市上炸響煙花,火花四落,將夜空照的亮堂堂,將褚長溪清凌凌的眉目都照的溫暖。
    他拉著褚長溪的手腕向街道上奔跑,面上帶笑的呵斥暗衛別跟著,他有長溪保護,誰也傷不了他。
    那木牌就是那晚回宮前昭景煜從街市上買回來的,說是誠心許願,懸於高處,便可達天庭,誠稟於神明,便可實現願望。
    昭景煜對褚長溪說,「我不信神明,但我信你。」
    褚長溪自然希望主角能聽他話,所以沒在意他把自己名字寫於木牌上,但那時他並不知主角許的是姻緣。
    是後來皇帝給太子選妃賜婚,太子拒不從,在明心殿跪了一日,回到寰宮便拉著褚長溪揚言不做太子要與他遠走高飛。
    這可把褚長溪嚇了一跳,為了把人穩住,便沒有拒絕主角的心意,用系統的話說,兩人也是過了很長一段神仙眷侶的日子的。
    但也是在這些時日里,褚長溪暗地裡幫著三皇子構陷主角被廢。
    ……
    回到房內,昭景煜命人擺膳,見褚長溪坐下,便端起碗要喂他。
    「長溪剛醒來身體虛弱,需得好好養養。」昭景煜說著勺子喂到他嘴邊。
    這殼子現在確實弱的厲害,只是在院里走了一圈就感覺疲乏,褚長溪脫離此世界前,依靠上一個系統提供的功法絕學,在這個小世界里的武功可謂獨步天下,現在真有點不適應。
    昭景煜大概是這五年喂他進食喂習慣了,順手要喂他,褚長溪剛張口咽下,腦海里系統就發出了警報聲。
    【系統:不好,這碗粥被下藥了!】
    聽了這話,褚長溪神色都沒變一下,只微微掀了眼皮,對上的是主角小心翼翼又溫柔熾熱的黑眸,他沒任何遲疑再次張口。
    【系統:!!!你都不關心給你下了什麼葯?】
    【褚長溪:哦,是什麼葯?】
    【系統有氣無力:葯的成分經檢測分析,只是安神有助於睡眠,加上少許曼陀羅花粉,大概是想讓你睡的沉一點,其藥量達不到傷害。】
    【褚長溪:所以,擔心什麼?】
    【系統:宿主,你自信的讓我有點怕。】
    褚長溪沒再理會系統的叫嚷,一碗粥沒吃完,就昏昏沉沉的去上塌休息,昭景煜坐在塌邊給他壓被角,見他真的睡沉了,才敢伸出手貼上塌上人的臉頰。
    他看著褚長溪如墨長發鋪滿枕塌,看著淺淡日光透過紗簾將褚長溪的眉目映的光影重重,如夢似幻,昭景煜的指尖顫抖著摸上他的髮際,一寸一寸往下,到眉眼,鼻骨,最後停留在唇瓣。
    他的心尖都在顫抖,眸光一點一點深暗至極致,五指緩緩張開,往下摸到咽喉。
    心裡有什麼快要衝破鐵籠,那麼陰暗又嫣紅。
    良久,忽的像是被銀針刺到一般,昭景煜手抖著收回去,臉色變得陰沉。
    他向虛空招手,就有一黑影落下,又領命出去,再回來,秘密請來了太醫。
    老太醫診完脈,噗通跪地,戰戰兢兢道,「褚公子身體並無大礙,只是虛弱些,好生將養月余,即可恢復與常人無異。」
    「那他的失憶呢?」
    帝王一張臉冷沉凝水,在旁人面前再沒了對待褚長溪的那份低眉繾綣,一身龍袍,氣勢極盛,「為何好端端的會全然忘記前塵往事?」
    老太醫上身趴伏下去,頭抵上地磚,「褚公子失心五年之久,這……初恢復,記憶模糊恍惚當屬正常,只需……只需常於舊人接觸,常看舊物,不久應可恢復……」
    「是嗎……」
    喃喃的低語,也不知信與不信,昭景煜黑眸寂靜深冷,突然又反話道,「那……孤若不想讓他恢復呢?」
    老太醫身形一僵,隨後顫抖的更厲害,琢磨不出帝王這是何意,一個字沒敢再吐出來。
    昭景煜微一抬眼,虛空黑影便落下將老太醫拎出去。
    什麼都想不起來?
    昭景煜走回塌前,垂目望向濁火搖曳里安睡的人,黑夜裡冷峻的面容像蒙了層黑霧,通體的寒意,但不知想起了什麼,嘴角卻扯出一點滿足的笑意。
    「這樣很好,不必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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