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入v章

第23章 入v章

褚長溪見完幾位大臣,回到內室,看見他的床塌之上正躺著昏睡的主角,窗外月明星稀,屋內燭火惶惶,落影重重。

「陛下在此處似才能睡的安穩,因此老奴自作主張把陛下安排在這了。」汪慶躬身主動解釋道,話語里有歉意和小心翼翼的期盼。

此處有褚公子的氣息,陛下願待在此處,其實汪慶是想讓褚公子能留下來陪著陛下。

但褚長溪面色平靜,和窗外月華如水似成一色,「陛下身上有傷,需得好好休息,我可宿在別處。」

說完他便要離去,誰知剛轉身,手腕就被昏睡的人似無意識的伸出一隻手緊緊抓住,昭景煜仍閉著眼睛,但與馬車上不同,這次他抓的很緊,用力到把褚長溪手腕勒出紅痕。

「這……」汪慶大驚失色,在他看來,陛下哪怕失了理智,也不會傷到褚公子才是,他急忙解釋道,「陛下應是昏迷不清醒所致……不是真心……」

褚長溪順著那隻手看去,昭景煜本安然沉睡的臉上突然就極為痛苦的揪起,眉目深深的擰著,似籠罩在巨大的恐懼之中,既不可置信,又悲戚唉鳴,喉嚨里發出猶如幼獸瀕死的嗚咽聲,死死攥緊了他的手,既用盡全力,也又慌又怕的顫抖不止。

許是他太用力致傷口崩開,新換的白色內衫滲出斑駁血跡,慢慢的洇出大片大片潤濕的血紅,他伏在榻上,用力的挪動身體想要靠近褚長溪。

這副瀕死掙扎,悲愴脆弱之態,與再入這個世界見到的陰沉暴戾,殘暴兇狠的君王,簡直天差地別,他此刻似只剩哀痛和無盡絕望。

是不尋常。

系統也覺得不對,翻了存檔記錄之後,【啊啊啊,主角做夢,夢到你為了那什麼三皇子親手殺了他。】

褚長溪,【……】

昭景煜唇角也溢出血跡,蒼白唇色染的艷紅,滿室燭火紅光映他猙獰眉目,眼睫輕顫著嗚咽出聲,

「長溪,至少……不要……親自動手殺我……」

「求你……」

陛下覺得褚公子會親手殺了他?

汪慶想上前喊醒明顯被夢魘住的陛下,但褚公子還站在那裡,顧及著未敢上前。一旁春施端著的濃黑葯汁差點被驚的手抖打翻。

褚公子怎麼會殺了陛下呢?陛下在想什麼?

明明褚公子與陛下這幾日恩愛情深,神仙眷侶,為何兩人一點不快就這般驚天動地?非生即死呢?

「……」

褚長溪一言未發,垂眼看了片刻,臉上霜雪之色似慢慢就結了冰,又冷又平靜,玉白的臉總是不似凡人情緒,但此刻到底哪裡不一樣了,他緩緩用力扯手腕上的手,昭景煜似還知道是他,沒怎麼大的掙扎就似無望的鬆開了。

褚長溪轉身離去。

汪慶想求情都被他似突然顯現的冷意驚在原地。

那隻鬆開的手,在空中急慌的抓了兩下,就脫力般的垂了下去,與當年褚長溪棄他而去時那麼相似。

昭景煜,你留不住他的。

不管是五年前,還是現在,不論他是否失憶,他不愛你,也永遠不會愛你。

他甚至能為了別人親手殺了你。

——不,不會的,怎麼會呢?

長溪怎麼會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呢?他們也有好的時候啊。

整個世界都是風雪,狂風吹亂長發和衣袍,昭景煜胸前被刺了一個血窟窿,血流如注,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之上,鮮紅的刺目。

他神色怔愣的望著前方那道身影,只覺太疼了,他已分不清是傷口疼,還是心疼。

心口的劍傷不是簡單刺過一劍的疼,好似還留刀刃在血肉里轉動,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宛若凌遲,緩緩的攪動。

疼的他終於支撐不住,彎腰捂住胸口的血洞,但哪裡捂的住,血從指縫裡往下落,他一聲輕咳,喉嚨里也立刻湧上血腥味,大片大片的紅色在白雪上蔓延。

他慢慢倒下,臉砸在染了血的冰雪上,他躺在那灘血水中,眼睛也如泣血,疼的他眼前一片血紅,但他始終用儘力氣仰著臉去看那道走遠的白色身影,與天地白雪融為一色的那一襲白衫。

他沒有回頭,似也不會回頭。

——怎麼會這樣呢?他們也有好的時候啊。

那一年,是褚長溪剛應他所求的兩個月後,正是百花盛開的日子,昭景煜拉著他去樹下埋他自釀的百花釀,埋好之後,他蹲在地上仰頭看著他,「等來年這酒可以喝了,我們就成親吧?」

「不可成親。」褚長溪白衫獵獵,被風吹落的紅花落他一身,他低眉看他,眸如清泉潺水。

「為什麼不能成親?大昭男子十六可婚娶,孤還差幾日就十八歲生辰了。」

昭景煜站起身,林間紅花飛舞,像是天灑,眼前人清絕輪廓映紅花飄飛,美的驚心。

「男子與男子……」

昭景煜幾乎看痴了,「可長溪不是已經答應與孤在一起了嗎?不成親,我們何時才能……」

「才能什麼?」

褚長溪似沒有凡塵俗欲的仙姿面容罕見的露出好奇。

「才能與長溪更為親近,」昭景煜溫柔含笑,垂眸將褚長溪身上紅花輕柔拂去,最後牽起他的手,在他唇上親了一下,青衫少年意氣風發,眉目朗朗含笑,「比這個還要親近。」

褚長溪頓了一下,似聽懂了,沉默半晌才道,「你好像還未成年。」

「什麼未成年?普通百姓人家,孤這年紀大都育有一子了。」

褚長溪,「………」

昭景煜見他不說話,心道他若始終不願意,大不了當一輩子和尚,剛要妥協都依他,常年清冷孤絕如高巔積雪不化的面容上,眉目竟輕輕彎了彎,但太快了,轉瞬即逝,幾乎讓他以為是他眼花產生了錯覺。

昭景煜說話都結巴,「長溪,你,你,笑了?」

「你看錯了,」褚長溪轉身往前走,走了幾步,回頭見他還愣在原地,便問,「你生辰還差幾日?」

昭景煜覺得自己還是身處什麼幻境之中,木然地回,「五日後。」

「那五日後,便成年了。」

五日後,便成年了?是何意?是可以與他……?

昭景煜不僅覺得自己身處幻境,還產生了幻聽?是後來生辰那日之後,他解他衣裳,見他沒拒絕,才知自己並沒有痴人說夢。

那一晚他給自己灌了烈酒壯膽,只給長溪喝了他釀的百花釀,與他一起生活這麼多年,褚長溪雖對很多事物情緒都淡淡,但昭景煜還是摸著了一些他的喜好。

比如這酒,長溪不喜烈酒,他說易醉,易失去意識,易被他人掌控,所以他不喜,他喜清香可淺醉的果酒和花釀。

可是長溪不知,花釀喝多了,也是會醉人的,於是那一晚宮裡紅綢漫天未消,太子殿榻床帳翻飛,他躺在長溪身下,見他染紅的臉,不知是紅燭紅光照他姿容還是酒意醉態。

他壓抑著伸手去攥了一縷他的頭髮,又扯出自己一縷,兩相交纏,歡喜說道,「結髮新婚,洞房花燭。」

……

那年,州中時疫,死了太多人,傳回京都,哀聲一片,但疫病一時無解,傳染範圍越來越廣,官員遂封城燒村以阻隔,但死的人更多,其中包括很多未染病的人。褚長溪聽后自薦去研製藥方清除病疫,昭景煜那時要一起去,但被褚長溪嚴詞拒絕,他不想惹他不快,又擔心他安危,最後還是偷偷跟去了。

褚長溪那時寫了很多方子,似乎在找什麼藥材相替,一直在以自身試藥,昭景煜知道后一著急直接自曝身份,走到他面前,問他,「要試什麼葯?孤來試。」

看見他突然出現,褚長溪沒有驚訝,似早已知他混入民兵之中的行為,他將毛筆放入筆湖裡洗筆,淡淡地道,「試不好,會要人命的。」

「那就不會要你命了?」

褚長溪聲音理所當然的出奇,「不會。」

昭景煜又急又氣,將人強硬摟進懷裡,哽咽地求他,「讓孤來試,孤死何妨?」

「你不能死。」

褚長溪推開他,將洗好的毛筆懸於架上,拿上新寫的幾張藥方,就出門採藥,似理也不願理他。

後來是他故意染病病倒在他面前,褚長溪才居高臨下冷了臉,「昭景煜,你為何不聽話。」

那時候他心道,他是想聽話的,可他如何捨得讓他所愛之人以身犯險?他寧願自己承受苦痛,他寧願以死換他安好。

後來夜半,他迷迷糊糊清醒,腦袋昏昏沉沉,似聽到長溪在他榻邊與誰在相談。

褚長溪,「試不出也得試,他若死了,這世界崩塌,我白費力氣。」

世界崩塌是何意?

「既是以真實世界虛構,那我們世界有的,這個世界也應該會有,多試罷了。」

真實世界又是何意?

「一直試,總會找到。」

昭景煜越聽越糊塗,不知長溪在與誰談話,但他知道長溪是在為救他費盡心力,他只覺安心,哪怕真因此喪命也覺值了……

……

褚長溪走出門,見系統給他放的存檔記錄,正是主角心中所想的畫面,只略略看了一眼,就微微蹙眉,「關了。」

系統收了光屏后,也是恨鐵不成鋼,【想什麼不好想著宿主會殺他,疼死他活該!】

褚長溪沒有理會系統,似不想參與這個話題,他回了偏殿,換了一身衣服后沒有上榻休息,反而拿本書去窗邊點燈看書。

系統驚訝,【宿主,你在做什麼?】

「等人。」

【誰?】

「葉楓。」

那個小將軍不是去送別大臣了嗎?為何會來找宿主?

……

葉楓一想到褚公子有可能從辰王那裡知道了什麼,或是說不定已經恢復記憶,就脊背發冷,頭皮發麻,慌的六神無主。

他想著今夜畫舫之上,褚長溪救他一命他還未有機會謝過,於是把大臣們送出宮后,葉楓又趕回了芝玉殿,看到褚長溪似已沐浴更衣完,換回了他慣常的雪白衣衫,長發披散如瀑,正依在窗檯看書,窗外月如鉤高懸,桌上燭火照他臉側冷玉之色染上嫣紅。

系統,【果然如宿主所料,這小將軍又回來找你了。】

褚長溪聽到系統聲音,才似有所覺從書本里抬頭看向門口,看到來人,問道,「葉指揮使還有事嗎?」

葉楓雖看多了褚公子穿白衫仙姿玉冷不似人間的模樣,但每次一見還是看的失神,眼前人依在窗檯,披一身月色如雪堆瓊花,他心跳不穩地移開目光,落在他手中書卷和一旁燭台上,脫口都忘了來此的目的,

「這麼晚了還看書,仔細熬壞眼睛。」

褚長溪,「………」

系統,【………,這小將軍不大聰明的亞子。】

葉楓和主角年歲相當,只是臉龐稍顯稚嫩,過於秀氣,主角是小太子那會兒性格隱忍堅韌,心思重,唯獨對褚長溪露出他似僅有的天真活潑。作為主角左膀右臂的葉楓在系統的存檔記錄里出現也較多,年紀輕輕就有從龍之功,難免傲氣,年輕氣盛易衝動。

褚長溪聽他回來只為了這事,不在意地目光又落回手中書卷上,「多謝提醒,夜深了,葉指揮使也該早些回去休息。」

葉楓頓時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傻話,急忙走到褚長溪面前,拱手道,「其實,我來此是有一事,是想謝公子畫舫之上出手相救!」

「舉手之勞,不必掛齒。」

褚長溪語氣淡淡,目光都未曾移開書頁。

救了他一命,怎麼能說是舉手之勞呢?

葉楓見褚長溪這個態度,心裡不知怎麼有些不是滋味的失落,他垂下臉,語氣誠懇,「不管如何,公子救我性命是事實,葉楓願報公子救命之恩,公子若有需要,儘管開口,葉楓定當竭盡所能。」

褚長溪沒開口拒絕,但也沒立刻說要什麼,他放下手中書卷,靜靜望著葉楓,他眼眸澄澄如清泉,特別乾淨清透,看不出絲毫雜念貪慾。

就在葉楓覺得他大抵會說什麼也不要時,聽見他開口,「那就給我一壺酒吧。」

葉楓,「………」

沒聽錯?他一條命換一壺酒?

葉楓無奈之餘,心裡又莫名有些高興,緊繃的眉宇舒展,嘴角止不住微微上揚,星目璀璨,意氣盡顯,「公子何時要?」

「現在。」

葉楓笑容驟然落下去,「要什麼酒?」

「什麼都好,」褚長溪眼睫垂下,背對燭火,面上一片陰影,看不出什麼情緒,只語氣冷淡,「能喝醉即可。」

葉楓,「………」

褚長溪見完辰王,對陛下的態度隱約有些變化,現在夜深已至亥時,他不就寢反而掌燈看書,身邊也無人陪著,此刻還問自己要酒,需得能醉人的!

葉楓心臟狂跳,不是乍一見褚公子意亂情迷的悸動,而是嚇的!褚公子一定知道了什麼,哪怕不是恢復記憶,難道辰王跟他提了麗王的存在?知道了陛下其實騙了他?

葉楓越想越心驚,額頭冒汗,匆忙說去取酒就跑了。

系統,【宿主,你從辰王那裡知道的事情,不打算瞞著嗎?】對主角也是,恨不得有問必答,但主角太害怕宿主知道此事,反而不敢問。

現在又引葉楓知道………

褚長溪重新拿起書看,「恢復記憶一事,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總要弄明白,你沒有多少記錄,我也不記得,那就需要他們自己暴露出來。】

系統表示明白,但還是苦惱,【我看著這主角好像越來越瘋了。】

但宿主不接他這話,自顧看書,系統只好閉嘴。

……

葉楓出了殿門就去找酒,可後來抱著酒罈子卻只在門口徘徊,不敢進去,陛下還在昏睡,他無人可商量,褚公子若是知道了麗王的事,會怎麼對陛下,這是葉楓不敢想的。

陛下有多愛公子,葉楓旁觀這麼多年,一清二楚,褚公子哪怕說一句怨,怕是都能要了陛下的命。

褚公子若恢復記憶,知道了以前所愛之人是麗王,會如何待陛下?

會發生什麼……葉楓根本不敢想下去。

他抱著酒罈,來回踱步,心急如焚,最後一咬牙還是轉身進門了。

走進門,葉楓看到褚公子正站在窗邊負手而立,仰頭望月,白衫如雪在夜色里像孤立的水邊白鷺。

聽到腳步聲,褚長溪轉過臉來,烏髮垂身,玉面仙姿,靜靜望他,「為何這麼久才回?」

葉楓心裡小鹿亂撞,抱著酒罈的指尖發緊,「有……有事耽擱了。」

「那酒是給我帶的吧?」褚長溪不怎麼在意原因,說話間,已走至他身邊,伸手去拿酒罈,微涼指尖不經意擦過葉楓手背。

淡淡的冷香漂浮在鼻息間,葉楓手一抖,差點把酒罈摔地上。

媽的,老子可不能喜歡上他啊!葉楓在心裡暗罵自己定力不足,為色所迷!

但到底僅是「為色所迷」嗎?葉楓的目光不舍移開,追隨著褚公子身影,見他拿了酒罈,走進院中竟縱然一躍就上了屋頂,靠坐飛檐之上,披一身月色生輝,他站在下面,仰頭望他,望之可比星月,如仙官落凡塵,只道褚公子這般風姿的人物,誰又能不心動呢?他不得不承認,他心動哪是此時才有的啊!

「這是什麼酒?」褚長溪掀開酒封,湊近聞了聞,就好奇得看向葉楓。

難得也有東西能讓褚公子感興趣的,葉楓壓抑不住的沾沾自喜,「這酒宮裡沒有,是我從宮外帶來的。」

「酒不錯,多謝。」

褚長溪喝了一口,滿齒留香,清冷聲音里似乎都染上了幾分愉悅。

低眉看他時,墨發垂落,眉目映皎月一如當年馬上□□刺向他時那般姿容風絕。

葉楓仰著臉看他,咧嘴笑的傻裡傻氣,「公子喜歡就好。」

有些事若是事實,瞞又能瞞得了幾時,又如何能瞞得住。

葉楓沒上去,他就在下面仰頭望著那人喝酒,看他垂落的衣擺隨風輕揚,對於褚公子恢復記憶的事情不知不覺竟不擔憂了,但是想到今晚大臣們商議的帝后婚事,葉楓開口說道,

「先前朝臣與公子說的事情,公子無需在意,公子若不願,陛下萬不會逼迫公子的。」

褚長溪抱著酒罈,面無表情低頭看他,「我自然不會在意,只是——」

葉楓心揪起,「只是什麼?」

「只是他們所說之事,我已全然忘記,並不知曉,倒覺白白受了他們感激之言。」

「怎麼會是白白接受?那些事情確實皆你所為。」葉楓見他面有愧色,心急的走近兩步。

褚長溪抿唇,將酒罈拋下去,見葉楓接住,才開口,「我記憶中沒有,又如何算得是我所經歷。」

這……

「然……從他們隻言片語中,我也算了解到我先前為人是何作為。」

葉楓心口揪緊的難受,他們是私心不想讓他恢復記憶,卻從未想過褚公子不完整的記憶人生,他應是免不了會思考,會念想,會懷疑,會猜忌……身邊人又都瞞著他,他那時心裡有多無助多無力……

葉楓仰頭看他半響,不知如何說。

褚長溪不在意他回不回話,想到什麼,突然神色認真問道,「你可知衛七現在如何了?」

他回宮至此時還未見過衛七。

「他?」葉楓想到陛下得知衛七跟丟了公子,差點擰斷他的脖子,最後還是顧及著公子才留手,「他受了點傷,在修養,公子不必擔心。」

褚長溪寧願關心他身邊一個護衛,卻對陛下一身傷昏迷不醒多視而不見,可見還是知道了什麼,陛下醒來……該如何是好?

「夜深了,公子還是早些休息吧。」

褚長溪飛身下來,葉楓才看見他似乎已有了醉意,玉白的臉上微紅之色絕艷至極,葉楓心口亂跳,退了半步移開些距離,才道,「公子快去………睡吧,我還有要務在身,就不陪公子了。」說完,轉身就跑,踉蹌不穩的身姿頗像落荒而逃。

褚長溪,「………」

原本還想要剩下的那半罈子酒呢,結果未伸出手人已跑的沒了身影。

系統,【宿主,接下來,你真要跟主角攤牌嗎?】

褚長溪轉身回房,邊走邊說,「不到時候,得先把麗王救出。」

【救麗王?】系統聲音都詫異的拔高几分,【救他做什麼?你救他不就表明當年你確實是為了他才背叛主角的?那我們的任務還怎麼辦?】

褚長溪走進內室,【以我現在所知「真相」,不可不救。】

系統,【宿主知道什麼了?】它怎麼不知道?

褚長溪,【知道我所愛的是麗王,當年選擇麗王才離開昭景煜,為了麗王還給自己下了生死蠱,與麗王生死一系,這種情況下,如何不救他?】

系統:【………】

宿主說的原來是外人眼中褚公子知道的真相。

所以宿主答應見那些大臣,不反對大臣們商議婚事,怕也只是為了刺激辰王趕快行動吧。

……

第二日,褚長溪起身時,主角似已醒來多時,但這次未曾叫人來喊他,還是他問了春施才得知,原來是陛下說的不必打擾公子休息便沒來告知他。

褚長溪不在意的提上劍就去院中練劍。

但系統覺得奇怪,明明存檔記錄里主角在昏睡中似也是極痛苦,渾身蜷縮著顫抖,一直啞聲無望的喊宿主名字。

一聲又一聲,一直未有停歇,像是正置身於將死之地垂死掙扎著呼喊唯一可救他的人。

可是主角醒來卻不想見宿主,這是什麼情況?

【主角在做什麼?】褚長溪練完劍才理會系統,這麼久不差人尋他,也確實出乎預料。

系統放出存檔記錄,【主角醒來,先召了葉楓了解了昨夜他昏迷之後的事情,他們也猜測宿主知道了什麼,但主角卻跟葉楓說,別告訴宿主他已經猜到了,之後沉默了很久,便不顧太醫勸阻去了地牢。】

………

在此之前,昭景煜從未希望過這通往地牢的石階能長一點,再長一點,最好沒有盡頭,可以讓他不用去面對那些令他絕望的事實。

這一夜他記起許多事,與長溪越是美好的過往如今卻像刀劍一般刺的他越疼,他始終不明白,為何長溪會突然就不喜他了。

會何會突然喜歡上三皇兄,不要他了。

難道過往一切都是假的嗎?都是欺騙嗎?甚至失憶醒來這段時日的恩愛繾綣也都是在做戲,不曾有過半點真心嗎?

他不明白,但就算不明白,如今也可不必追究了。

這一次昭景煜來此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狼狽,面色失血蒼白,死寂沉沉的氣息像是看不到盡頭的深淵谷底,而那個被他囚在此地的人反而要比他好上千倍萬倍。

昭景燁衣著乾淨,除了手腕上未取下的鐵鏈,他悠然靠在牆壁上,與他有幾分相似的容顏,這段時日好生伺候的如今面色紅潤,眉峰上挑,自在閑適如入家門。

「嘖,你這是?」

昭景燁譏諷的笑出聲,上下打量了一番每次來都要癲狂發瘋,戾氣騰騰似要弄死他的人,這一次竟然詭異的平靜,一雙黑眸如深潭,深淵一般,看不到底的濃黑,但只靜靜看他,眼睛里一點以往看他時的嫉恨嗜血都不存。

很奇怪啊。

昭景燁站起身,帶動鎖鏈一陣「叮咚」響,他甩了甩手,鐵鏈撞擊的聲響在石壁里迴音不絕,幾乎刺痛耳膜。

他向前走了幾步,看清他這個弟弟面色蒼白的厲害,整個人未走近都能感受到某種絕望到死的悲痛。

昭景燁嬉笑著問他,「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發生了何事?

長溪大概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

昭景煜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顫了顫。

「不會是長溪不要你了吧?」

是啊,他很快就會想起來,很快就會棄孤而去。

昭景燁見他這麼說,這人還是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笑容慢慢淡下去,「是長溪清醒了嗎?」

昭景煜這次終於點了點頭。

昭景燁欣喜若狂,猛的又上前幾步,鐵鏈響聲不絕於耳,「那你快帶他來見本王啊!」

說完才覺自己這麼說不對,這人怎麼可能會主動讓長溪見他,如果不是告訴了他生死蠱的事情,怕是早已把他碎屍萬段了。

他抿了抿唇,收斂了笑,沉聲道,「看的出來你這幾日想本王好好活著,應該已經相信本王所說是事實。」

「長溪所愛一直是本王,你就別痴心妄想了。」

對,他一直都在痴心妄想,一直都是!

昭景煜心口疼的麻木,身上傷口血肉似在緩緩撕裂開,有溫熱的血滲出衣衫,他突然覺得冷,又冷又疼,但他就在這錐心刺骨的疼痛中慢慢笑了一下,

「那孤,成全你們。」

昭景燁,「………」

成全?

站在一旁的葉楓,心口一跳。

這話好像五年前的殿下就說過一次了啊!

當年褚長溪剛離開那會兒,是殿下最為艱難的時日,被廢太子之位,先皇大怒,牽連甚廣,身邊人怕被連帶,紛紛撇清關係,可謂眾叛親離。但最讓殿下所不能承受的是褚長溪棄他而去,因此整日心疾嘔血,醉酒度日。一次寰宮走水,那時的太子殿里連太監宮女都另奔他主去了,宮裡人人避之蛇蠍,走路都不過及,所以等人發現寰宮大火時,火勢已有些不可控。

但那會兒殿下卻坐在火海里不願走,他一身衣裳似幾日未曾換過,胸前沾有酒漬和斑駁的血跡,披頭散髮,狼狽至極,但他卻坐姿端正的坐在書案前畫一副畫像。

畫像中人正是年少時的褚公子,白衣玉冠,手持玉骨紙傘,在大雪裡靜靜等候著誰的模樣。

人生若只如初見。

他神情專註,一筆一畫皆認真又熟練,彷彿已畫過千萬次,但每一次他都虔誠以待,一腔熱忱,身側火勢已大,衝天的火光映上白紙上的人像是染了艷紅的血色,但他仍然面色沉靜地坐在那兒,只在看見畫像中人時,露出溫柔笑意,襯他蒼白銷骨的面容,身後灼烈大火的紅光,照他眉眼凄唳如以人血為食的惡鬼。

那時的葉楓都懷疑他的殿下是不是已經瘋了。

「殿下,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跪在他身側的汪慶已是淚流滿面。

但殿下提筆的手還在蘸著墨汁,挽袖作畫,他看著畫像中人,微微的笑意,天真又饜足,淡然回道,「你們都走吧。」

「孤的長溪要為他所愛之人掃清障礙,致孤於死地……」

「孤那麼愛他,又怎能不如他所願。」

那是葉楓第一次看見那個隱忍狠戾,暗中謀划步步為營,爭奪天下的太子殿下,突然想要放棄一切甚至是生命,只為成全一人所願,他相信殿下所言非虛,就像是他甚至想到這場大火也許就是殿下刻意為之。

殿下眉眼溫柔含笑地看著畫像中人,他筆鋒很慢,每一次落筆都傾注全部愛意,他所有溫柔都似給了畫中人,他眼裡沒有不舍,沒有不甘,沒有任何憤恨怨懟,有的只有釋然和滿足,還有莫名的滿心歡喜,以致他眼裡晶瑩水光,比身後大火還要亮的驚人。

「長溪所願,孤都會成全,」

殿下邊畫邊道,「他怎麼就不懂呢?何苦他委屈自己在我身邊做戲,何苦他費力欺我瞞我,只要他說,孤如何不給?」

「不過這天下。」

「不過就是孤的命。」

「孤有何舍不下……」

說是那麼說,但葉楓跪在他面前,愣愣地看著那般模樣的殿下,面色慘白,絕望至極,卻笑的柔情萬千,各種矛盾紛雜,讓他癲狂的模樣,看著可憐又可悲。

「殿下現在就要放棄了嗎?」

葉楓抿了抿唇,火光逼近,濃煙滾滾,灼燙,嗆人,幾乎要窒息,「也許事有隱情,一切還未明,可再找褚公子問清楚啊。」

還有什麼好問的?

昭景煜親眼所見長溪與三皇兄親密,此次巫蠱之禍雖長溪承認是他親手所為,但即便不是,也可根據線索得知是三皇兄一黨設計,長溪既然選擇的是三皇兄,此局若破,他若勝,那就是三皇兄死。

他怎麼捨得讓長溪傷心啊!

褚長溪就是在他面前受一點點輕傷,他都恨不得以身代之,願付千倍百倍的疼痛替他。

昭景煜此生唯他,珍之重之,勝過這世間萬物,當然也包括他自己。

「不必了,」昭景煜終於放下筆,輕輕吹了吹宣紙上未乾的墨汁,垂首看畫的神情,像看他此生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我死了,便可成全他們。」

三皇兄日後為帝,也可更好的守護長溪,他心中那般所願。

他坐在那裡安安靜靜地看著畫像,像是看見了真人,帶著滿足的笑意,身側大火已經快要燒至他腳下,火舌即將舔舐上他的衣袍,他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

即將要被烈火焚身而亡……

這種死亡方式過程中會產生的疼痛,葉楓一想到,就覺得頭皮發麻,心底發怵,他心有不忍,眼淚奪眶而出,「殿下,您即便要……也不必用這種方式啊……大火燒身……該……多疼啊。」

昭景煜淡然的笑著,衣衫不整,面容狼狽,但眸光柔亮,說道,「大火多好啊,一來可燒盡孤與長溪之間的過往,不必被有心人利用牽連他,二來孤不能死有蹊蹺不願,不然會被人栽至三皇兄頭上,何必再惹長溪煩憂,寰宮這場火,若能燒的乾乾淨淨,孤的長溪日後便也能幹乾淨凈。」

「與他所愛雙宿雙飛,得償所願,多好啊。」

葉楓心驚不已,殿下死了還要為褚公子考慮,但是,「褚公子並不知道殿下為他所做的一切啊!」

這能換來什麼啊?

但昭景煜只是端凝著畫像,察覺哪裡不對,又提筆在畫像中人腰側添了一塊玉佩,這是他初見褚長溪時的模樣,那時的小小少年郎還沒有帶著這玉佩,

「不必讓他知道,你若還當孤是殿下,感恩孤知遇之恩,今日這場大火之後,便幫孤讓寰宮中所有可能知情的人務必不透漏出去,必要時殺無赦。」

葉楓,「……」

「你們都出去吧,」昭景煜看了一眼身側一直啜泣的汪慶,對葉楓道,「再不走許真來不及,孤今日唯信你們二人,甚是感激,孤一人身死即可,你們且快離去吧。」

說完他低頭看畫,濃煙瀰漫,嗆的昭景煜忍不住咳嗽,咳得狠了,有血水從手中指縫中溢出,滴落在畫像上,畫中人雪白身姿頓時像白雪巔絕處開出艷麗紅花。

昭景煜頓時有些慌亂地伸手去擦拭,但越擦越紅,塗染之處也越多,畫像中人模糊在一片血紅之下,身形已不清,昭景煜一直從容溫柔的神情終於剝裂,露出底下千瘡百孔傷痕纍纍的內里。

「孤這一生所得不多,所求也不多,唯長溪一人千般不舍,也萬般不如意,」

昭景煜說著,眼睫輕輕顫動,淚水便涌了出來,落的安安靜靜,水珠落在畫像上,紅色又被暈染開,畫像中人的身形徹底看不見,他慘白著臉,笑的又疼又苦,

「孤好想再見他一面啊……」

好想聽他說句話,哪怕不帶絲毫情感,哪怕是有目的的虛情假意,昭景煜真的很想再見見他,可是就連這畫像虛影都不能如他意。

烈火焚身的疼痛又如何比之他心口的疼………

葉楓那時看著對著染血的畫像無聲流淚的人,是真的覺得他會死在此處火海,無論他如何說,殿下也不會動搖的。

好在最後是衝進來的衛七,給了所有人一線生機,殿下本已把只聽命於他護他安危的暗衛全數遣去保護褚公子,聽褚公子命令,但衛七如今回來定是出了什麼意外。

連昭景煜都面色緊張問他,發生了何事。

衛七稟明了褚公子不知因何故「失心」如痴傻之人,才讓殿下主動走出去,著急的安排他們先去調查此事。

殿下死是為了褚公子,後來求生也是為了褚公子。

他覺得麗王不可託付,覺得褚公子之事必有隱情,於是他不再以死成全,他重新謀劃去奪帝位,他把褚公子從麗王手中搶回來,又把麗王囚於地牢,大概也是想問出褚公子到底為何會變成那樣,但麗王一直不言明。

那五年,殿下一心圍在褚公子身上,什麼天下安危,什麼大昭子民,他似通通不在乎,後來慢慢的,隱忍內斂的小殿下脾性變得陰晴不定,暴虐兇殘。

為求得褚公子恢復意識,陛下用盡了方法,最後是聽街上乞丐所言,去尋了那座山,整整一百餘石階,以天子禮,一階一拜,最後額上血肉模糊,才求的古寺中唯一的僧人開門。

葉楓那時以為那乞丐和那老和尚都是騙人的,什麼點長明燈千盞,什麼掌心血畫經文符祿萬冊……便可求一人魂歸,可誰知,陛下在那待了月余,誠心做完了所有,回宮之後,褚公子真的清醒過來了。

雖然是失憶,但葉楓也覺得是上天恩賜,給以陛下和褚公子重新開始的機會。

但如今………

兜兜轉轉,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地,那時背後燃起的烈火,即將燒身,但小殿下笑著說,「孤,成全你們。」

作者有話要說:蠢哭的作者總是錯過時機,好了感謝~,晚上還有一章,謝謝啦!!!感謝在2021-12-2522:41:28~2021-12-2813:22: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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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渣男拿了白月光劇本(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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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入v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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