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錯認
眼前的人一頭亂糟糟的捲髮，鼻樑上卡一副墨色叆叇（宋時稱眼鏡為叆叇），這玩意秦曉曉認識，大宋史沆曾用此閱讀案卷，秦曉曉倒是沒想到，這裡竟然也有這稀奇玩意。
難道，他也是大宋過來的人？
她擰著眉打量著這個陌生男人，他嘴裡叼著一根香煙，擠上車來，啪的一聲關了車門。
她歡喜的打著招呼：「你也是來自東京？」
「那不然你以為我從哪來的！」
此東京非彼東京。
但這個誤會卻結下了，正當秦曉曉興奮的時候，男人咬著煙含糊不清的說：「就知道你會提前出來找我。」
聽他的語氣，這是與她相熟，可他是誰？
難道大宋知道她失蹤了，派人來救她了？
但眼下這人又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兒，完全不像是朝廷之人。
她小心翼翼的試探：「你是來救我的嗎？」
「魯直公和子瞻公可安好？他，他們……他們可還在臨安？」
男人翹著二郎腿，見秦曉曉問這麼一堆莫名其妙的問題，扒拉下墨鏡，睨了她幾眼。
「妮子，你該不是真變弱智了吧？」
「你是救我回東京嗎？」
見他沒回答，秦曉曉又不死心的問了一句。
「不然我來玩的嗎？我一下飛機就往這趕，結果剛到就出事了，媽的，老子不能進去，只能在這守株待兔了，東西到手了嗎？」
飛機？出事？東西？
秦曉曉聽得雲里霧裡。
她警惕地盯著他，見他低頭把玩一把打火機，藍色的火焰上躥下跳，香煙被點燃。
猩紅色的火星子似蟒蛇口中吞吐的蛇信子，散發著致命的危險。
此刻的山森眯著眼睛，目光落在她的軟皮背包上，笑得痞里痞氣的。
他躺在靠背上，用牙齒咬著香煙，狠狠地吸了一口，朝秦曉曉伸手：「到手了就走吧！」
「可是，我還在等……」
秦曉曉是很想回大宋，但一方面此人實在是不像是朝廷的人，另一方面她答應了商淮景要在這裡等他……
承諾已出，她又豈能不告而別。
但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山森從車裡拽了下來。
秦曉曉被他塞進另一輛車裡，正巧這時商淮景從酒店的旋轉大門裡出來，她眼看著商淮景打開車門，坐進車裡。
他會不會覺得她這個人不守信用？
看著山森啟動車子，秦曉曉卻後悔了。m.
她答應了原來的秦曉曉要助商家重振香業，又怎麼能背信棄義一走了之。
「我不走了。」
「秦曉曉，你在說什麼鬼話？」
隨著嗚的一聲，秦曉曉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車子就已經啟動開走了。
等她反應過來，早已不見商淮景的車了。
「我們……」秦曉曉被嚇得眼淚汪汪的，「是回東京嗎？」
山森又叼了一根煙，煩躁地吸了口煙，牙齒咬得咯吱響。
「老子剛從東京回來，準備在這裡和商家大幹一場，回什麼東京？我發現你這丫頭，這趟突然這麼喜歡東京了？」
和商家大幹一場……
也就是說，他不是朝廷派來救她的！
秦曉曉警惕地打量著他，他也不過是弱冠之年，蓬鬆的金色捲髮，舉止打扮倒是於雲城的人更加相似，而非大宋之人。
可怪就怪在，這人雖是雲城的行為舉止，但卻又熟悉她所說的東京，而且聽他之言，是剛從東京而來……
她動了動僵硬的脖子，盯著安靜抽煙的山森。
「我們不是回東京，那是去哪裡？」
「先和你和香方送回公司，你呢，安心待在公司，我得去一趟派出所，媽的，狗日的商淮景，竟然算計我媽，我饒不了他。」
山森的話讓秦曉曉逐漸清明起來。
他是山木的兒子！
完蛋了，秦曉曉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她完了，如果被商淮景發現她跟著山木的兒子走了，他一定會以為她是背叛了他……
＊
商淮景應對完媒體，回到車上發現秦曉曉並不在車裡，相比於七叔的氣憤，他卻淡然的多。
此刻的車裡彌散著一股淡淡的煙味，商淮景擰眉聞了聞味兒，搖下了窗戶。
「七叔，等下行車記錄儀給我一份。」
「好。」
語言淡漠，聽不出喜怒。
只是閉上眼睛，一隻手慵懶的捏了捏眉心。
「商先生……」
七叔忍著心中怒火，「我就說這個秦曉曉不可靠，現在香方還在她手裡，她一定是拿著香方逃了，真是不知好歹！別讓我看到她，看到她我一定要……」
商淮景猛然睜開眼睛，一隻手搭在激動到來回亂晃的七叔的胳膊上。
「七叔，你還是那麼容易激動。」
「先生，以前您總說我對她是偏見，這次可不是了，事實證明，她就是這樣的一個狼心狗肺的人。」
「好了，這事兒暫時不管。兩件事，第一，回頭你查一查秦曉曉跟誰走了；第二，去採購一些品好的干茉莉。」
「啊……她那人隨口胡掐，您何必相信她。」
「七叔，你今天太主觀了。」
見七叔還是一個吹鬍子瞪眼的生氣樣兒，商淮景撐著頭，笑了。
「好了，不必去太過糾結，先送我去工廠，讓合作的藥房老闆送些干茉莉給我。」
「知道了，鎮上還是老宅？」
「老宅。」
商淮景有些累了，他靠在車窗邊，閉著眼小憩。
七叔沉默了一會，主動挑起話題：「商先生，這次警察突襲，山木肯定會花大價錢保自己出來，這筆賬她會算在我們頭上的。日後，暗香館就……」
七叔想說，商家徹底與山木對立，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會再糾纏我們的香方了。」
商淮景笑了笑，垂下眼瞼，心中想著山木現在因麻煩的『經濟犯罪』暴跳如雷的樣子。
「所以，先生您是故意同意簽約，讓她在簽約儀式在媒體上出醜，日後，你也有正當的理由去拒絕她的合作邀請。」
「不錯嘛，這會兒聰明了許多。」
「可是我們的資金……」
如果不合作，如果不尋求外界幫助，暗香館每況愈下的虧損問題，將是一局難以突破的死局。
「我說了，家事我不喜歡尋求別人的幫助。」
七叔看著環抱著胳膊淺睡的商淮景，他突然反應過來，商家一脈相承的這種硬氣，也正是這骨子硬氣，讓商家經歷過巔峰和榮耀，也遭受如今的虧損和不堪。
他想，或許商淮景如此能幹，他真的是多慮了。
他又不禁憂慮，如今的一切，商家又將如何破局呢？
商淮景口中的手工坊建在老宅旁邊，暗香館的工廠在鎮上，平日里，商淮景偶爾自己動手做香，都是去老宅附近自己的手工坊。
他準備根據秦曉曉的意見對【如夢令】進行改良。
藥房的人已經將干茉莉送了來，商淮景開始調配、制香，如果可行，他會安排研發部進一步優化的。
這時，七叔打來電話告訴他，秦曉曉是跟著山森離開了。
「報警嗎？」
商淮景認真地調香，一直等到把香料調配好，他才拿起手機給七叔回復。
「不用報警。」
「為什麼啊？」
「因為，她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