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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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進濤和喬雲生趕到市公安局，會議剛好開始，差點遲到。局長林長利坐在前排東張西望，看見他們兩個來了，點了點頭。

會議是由市局刑警處馬處長主持，先是局長做報告。他首先談到國際形勢。特意向大家通報了抗美援朝五次戰役之後的情況。大致是中朝聯軍目前將戰線穩定在三八線一帶，與聯合國軍呈膠著狀態。雙方目前在部分區域鏖戰以確立局部優勢，為談判爭取籌碼。隨著志願軍裝備水平的不斷提升，基本已經進入與聯合國軍正面對抗的階段云云。與會者大多是野戰軍轉入地方工作的骨幹，個個聽得熱血沸騰，摩拳擦掌，恨不得親自上前線去和美國佬打一仗。

接著，局長話鋒一轉，談到國內反特工作的情況，以及反特維穩對於前線的重要性。特別是上海這座城市的穩定和繁榮，代表著新中國的經濟建設能力和政治領導水平。局長對全市近3年的反特和治安工作給予了充分肯定，並指出了下一步的工作重點和部署。

市公安局相關處室負責人對國慶期間各分局的任務做出具體要求。包括群眾遊行路線的安排，各分局如何統籌人手進行安全保障，以及國慶期間對於重點單位的治安保障和執勤制度等等。

劉進濤和喬雲生拿個小本本一邊聽一邊記。劉進濤看看手錶，已經下午4點了，按以往的會議程序，會議差不多要接近尾聲了，不由得打了個呵欠。

這時候馬處長拿過話筒說：「同志們，根據市局領導的意見，我們這次會議特意請我們『懸辦』同志和大家交流一下反特工作的經驗，請大家珍惜這個難得機會，也希望『懸辦』的經驗對我們的工作有所啟發和幫助。」

劉進濤一聽就來勁了。「懸辦」的全稱是「懸案偵查辦公室」，這個組織僅限於公安局骨幹知道，是上海市公安局頂尖的偵察員組成的精幹團隊，專門負責偵破我黨第一次國內革命以來落下的各種懸疑案件，包括懲辦隱匿幾十年的黨內叛徒、尋找遺失的巨額黨內經費、追捕有歷史血債的反動份子等等大案要案。特別是成功破獲18年未解的「中央特科特別經費案」，在社會引起轟動。據說裡面不少中央政治保衛局、社會部的高手。

劉進濤碰了碰喬雲生，壓低嗓音說：「老喬，運氣可以啊，這可是硬貨。」喬雲生也裂開嘴樂了。轉頭向周圍一看，下面的刑警都掩飾不住興奮。

只見一個40多歲的中年軍人走上主席台。神情精悍，目光銳利。他微笑著先自我介紹：「我叫蔣其光，是一名老偵察員，也是一名老兵。領導讓我們『懸辦』分享反特經驗，我很慚愧。我們的工作成績，是依靠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取得的，是依靠黨的正確領導和上級的精密部署……」

劉進濤撇撇嘴，在小本子上寫「老同志就是會客套」然後推給喬雲生。喬去雲生瞅了一眼，提筆刷刷寫上：「你懂個屁，人家這叫政治水平，學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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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其光先謙虛了一通，開始轉入正題。

他說：「局領導對於下一步工作重點的部署和安排，我認為非常到位。從接收上海那天起，我們反特的工作核心就一個字——『防』。敵暗我明，我們總體戰略處於防守狀態，主要防止敵特搞破壞。電力設施、公共交通設施、重要企業，甚至包括我黨重要首長和民主人士的人身安全，都是靠我們去『防』。這一個過程我們敵情不明，在地下組織的有力支持之下雖然取得了勝利，但是也付出了一些代價。

到了第二階段，我們的反特工作核心是兩個字——『打』和『拉』。這個階段，我們基本了解了敵情，開始反擊。痛打首惡團伙，震懾遺留反動份子，取得了較好的成績，扭轉了被動防守的局面。」

蔣其光舉例了市局破獲的幾次重大刺殺案件，還例舉了上海市公安局情報委員會在這一段時期的特殊貢獻，投誠份子多達4、5千云云。之後，接著說：「那麼現階段我們的工作重點，就是一個『挖』字。大的特務團伙基本消滅，但是存留的敵特更狡猾，隱藏得更深，暴露的破綻更少，需要我們藉助群眾的力量挖他們出來。我們要抓住反動特務與人民為敵的本質，保持警惕，從生活習性、政治態度、生活作風各細節處深挖。

我們當年如何挖出潛伏在黨內的特務呢，就是從生活習性上挖出來的。給大家舉個具體例子吧。解放軍都是配給制，同志們粗茶淡飯習以為常，但是有個特務嘴很饞，受不了這個苦，隔三差五要去吃羊肉，要知道羊肉是很貴的東西。結果，被保衛處的同志查了，查出了一堆現金，一審問，就是個特務。管不住自己的嘴，他就暴露了。」

台下的警察們不禁莞爾。

蔣其光又說：「還有安徽無為縣有個案子很有意思。一個種地的農民和人講話，動不動就冒出一句『之所以』，很會弔文，得了個綽號叫『之所以』，還指出了鄉幹部寫的一個錯別字。哎，鄉里的同志警覺了，一查，又是個老軍統出身的特務。他會種地，但是改不了說話掉文的習慣，又暴露了。」

警察們一陣哄堂大笑。

蔣其光笑笑，繼續道：「生活習性、生活作風一些細節會不經意地暴露一個人的政治身份啊同志們。我們去年追捕一個歷史反革命，他隱匿在一個郊區工廠5年，我們是怎麼抓住他的呢？這個反動份子有個毛病，上廁所必須要用頂好的草紙，沒有草紙他就拉不出屎，敢情是黨國的屁股比較金貴啊。」

台下又一陣鬨笑。只聽蔣其光繼續說：「我們把他抓來審查，他又栽了。同志們可能要說，哎，特務難道不會改掉這些毛病嗎？這樣他們可以藏得更好啊。我可以告訴同志們，這叫積習難改。一個艱苦樸素、作風優良的革命者是不可能加入反動陣營的。當他的個人習性和生活作風與周圍的生活環境出現不和諧差異的時候，他就會暴露。大家說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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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一陣掌聲。

見大家興緻很高，蔣其光又講了幾個案例，包括軍管會內部挖出來的腐敗份子，因為抽屜里放著兩塊銀元被查出冒充領導幹部敲詐、霸佔國民黨姨太太的案子；因為抽高級香煙被查出剛剛抵達上海準備實施破壞的台灣特務等等。一眾幹警聽得津津有味。

最後蔣其光建議各分局要定期深入街道、社區、工廠，要走到群眾當中去，培訓群眾骨幹，教他們識別特務的基本技能、建立快速舉報通道。總之，反特工作不難，群眾路線就是我們反特工作的法寶，依靠群眾、發動群眾，反動特務必定會無所遁形。他的發言在熱烈的掌聲中結束。

劉進濤聽得很用心。王立志的影子一直不停地在他腦海里晃來晃去……

大會結束時天色已晚。局長大手一揮，說：「局裡今天提前過國慶了，食堂準備了飯菜，大家聚個餐。」市局經費有限，一貫摳摳索索，小氣得很，能蹭到一頓吃喝，沾到他們的油水，下面的大小刑警們一片歡呼。仟韆仦哾

餐會上，各處室各分局的同志推杯換盞，熱鬧得很。劉進濤興沖沖地拉著喬雲生去向蔣其光敬酒。

劉進濤喊了一聲：「首長好。」

蔣其光笑笑擺擺手道：「我不是首長，我就是個老偵察員，叫我首長我可不承擔不起。」

劉進濤：「那我得叫老師。蔣老師您今天講得太好了。您有空一定要來我們分局指導指導工作。」

蔣其光隨口問道：「哪個分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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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長利在一旁介紹道：「老蔣，這是我們分局的刑警隊長劉進濤。轉業前在三野，新四軍老一師的。」

蔣其光一笑：「哦，原來是你啊。戰鬥英雄，有名的『老小虎』嘛。」

劉進濤受寵若驚：「啊？蔣老師知道我？」

蔣其光：「怎麼不知道？內部簡報多次表揚你，我不知道才怪。」

劉進濤靦腆一笑：「和您相比我可差遠了。」

這時喬雲生湊了過來，「蔣老師，敬您一杯，向老師學習了！」林長利招呼了一聲，大家齊齊舉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