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吃肉
下午,特務連熱鬧了。
紅星肉聯廠的大貨車停在操場,下來了十幾個人,鬧哄哄的。只見他們從車上搬下上午那隻大肥羊,還有兩大筐羊頭、羊腿、豬下水之類的冷凍品,另外還有一兩筐蔬菜,興沖沖地往連部走過來。楊衛國一邊走一邊還不忘帶著那幫年輕人喊句口號:「向解放軍同志學習!」
張耀東和指導員兩人剛好都在,看得目瞪口呆。
王一山小步跑過來悄悄說:「連長,肉聯廠的廠長來了。」
張耀東壓低聲音咬牙切齒:「我讓你們把羊送回去,你給老子演哪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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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山委屈極了:「我們是送回去,但是人家非但不收,還要送更多的。我有什麼辦法?」
正說話間,楊衛國帶著一個中年幹部模樣的人走了過來。那幹部大步流星走來和張耀東、指導員熱情握手。楊衛國介紹道:「張連長,這是我們肉聯廠周廠長。」仟仟尛哾
大家寒暄了一番,張耀東說:「哎呀,周廠長,你們今天這是……」
周廠長說:「張連長,今天這個事兒,我非常生氣。他們搞籃球賽都沒有通知我,無組織無紀律。特別是連午飯都沒有留解放軍到我們食堂吃。你說這像話嗎?我已經狠狠地批評了他們。希望解放軍同志們不要介意。」
張耀東哭笑不得,擺擺手說:「那哪能呢?周廠長太客氣了。」
周廠長嚴肅地說:「張連長,你們非但不吃飯,還要把羊送回來,這怎麼行?我特別批評了楊衛國同志。這些東西,是我們肉聯廠工人兄弟的一點心意,你們一定要收下。」
張耀東和指導員對視一眼,感到很為難。指導員上前說:「周廠長,你有所不知,部隊有部隊的紀律,不能隨便拿群眾的一針一線。」
「三大紀律三項注意嘛,我知道我知道。」周廠長豪氣地大手一揮:「不過這怎麼能算你們拿呢,是我們送,好不好?軍民魚水情深。不就是些羊肉豬下水嘛。你們得讓工人兄弟表示下對解放軍同志的崇高敬意不是?哎哎,肉聯廠的同志們,那首歌怎麼唱來著,豬呀羊呀……」
楊衛國馬上扯開嗓子唱起來:「豬呀羊呀,送到哪裡去呀,送給那英雄的解呀放軍……」肉聯廠的工人們也都跟著笑嘻嘻地合唱起來。
張耀東說:「周廠長,工人同志的心意我們領了。但是這些東西我們不能收。違反紀律,我們可是要受處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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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廠長顯然是有備而來,毫不猶豫地說:「張連長,要不這樣。解放軍吃,我們也吃嘛。今天啊,我就帶著肉聯廠的工人兄弟來和特務連的同志們會個餐,大家說好不好?」
肉聯廠的十幾號人齊齊叫好,巴掌拍得山響。特務連的兵們在旁邊激動得滿臉放光。
張耀東一見這個架勢,一下子不知道開口了。楊衛國繼續說:「哎,是不是解放軍同志們不歡迎我們啊?」
張耀東連忙搖頭道:「哪裡會哪裡會?歡迎,熱烈歡迎。」說著低頭跟王一山說了一句:「去把團長請來。」
張耀東安排二排長和陳二虎幾人帶著肉聯廠的工人兄弟去參觀連史室,自己把周廠長和楊衛國領到連部,給他們倒上一杯水。
周廠長笑眯眯地坐下說:「張連長,聽說你們特務連打球很不錯啊。有幾個主力相當厲害,是專業隊出身的吧?」
張耀東打著哈哈:「哪裡厲害。都是野路子,靠一點蠻力橫衝直撞而已。論技術是肯定不如你們的。」
楊衛國說:「張連長,你可太謙虛了。楊衛國可跟我說了,你們連里那個叫『王一山』的同志,水平不比專業隊的差啊。」
張耀東笑得合不攏嘴:「他啊,就是個新兵蛋子。楊衛國同志的水平也很高嘛。你們廠的主力不少,我們還要多多向你們學習。」
周廠長正色道:「張連長,不是我吹牛啊。不瞞您說,我們肉聯廠在全市可是拿過前三名的。軍分區和公安局都被我們干趴下了。你們老一團,好幾次來比賽都輸給我們。我們打籃球只和供銷社、機床廠互有輸贏,差他們一點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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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衛國在一旁附和道:「供銷社招了兩個省隊的;機床廠有上萬號人,我們一樣不怵他們。」
張耀東一個勁地點著頭:「我知道你們肉聯廠挺厲害的。你們打一營和三營的時候,我去看過比賽,水平很高。老實說,我們全團組隊,也不一定打不贏你們。哈哈。」
周廠長認真地說:「今天你們一個特務連卻贏了我們。說來慚愧啊。」
張耀東笑了笑:「僥倖,僥倖。周廠長,其實我知道你們廠今天有主力沒上場。」
話說到這裡,周廠長也不打算再繞圈子了,說:「其實吧,張連廠,今天我們來就兩件事。第一件事呢,慰問慰問解放軍,大家會個餐;第二件事,就是想確定下一次比賽的時間,我們好好地打一場。你們老一團全部主力上,我們來個三回合友誼賽。部隊不方便,就在我們廠里打。比賽期間,我們來負責伙食,純粹友誼賽,就不搞那些個小家子氣的東西了。」
張耀東愛打藍球,並且一直自詡打得不錯,一聽有旗鼓相當的人約賽,心裡痒痒的,不過聽到最後那句話有點納悶,剛要開口問,一旁的楊衛國卻搶了先:「張連長,我們廠長的意思是加深我們軍民魚水情誼,不要太在意我們送什麼羊啊豬啊,不要推辭我們表示工人階級對解放軍的熱愛……」
說話間,團長劉光明一陣風進來了,後面跟著王一山。
劉光明和周廠長熱情握手。劉光明大嗓門震得人耳朵嗡嗡響:「哎呀,肉聯廠的周廠長啊,久仰久仰。」
周廠長也是哈哈大笑:「劉團長,我可是久聞您大名啊。」
劉光明說:「客氣啊,周廠長。你們肉聯廠打籃球全市鼎鼎有名啊,干趴下我兩個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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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廠長說:「今天你們特務連贏回來了不是?哈哈。這不,我正和張連長商議來個三回合友誼賽,就等著領導您首肯呢。比賽就到我們廠里去打,伙食由我們負責。不是我吹牛啊,我們廠別的沒有,這肉啊菜的,管飽。」
「沒問題沒問題!」劉光明大手一揮,豪氣萬丈,「不過,伙食啊會餐啊什麼的就算了,解放軍可不能占人民群眾的便宜。」
周廠長忙說:「劉團長,這樣說就是瞧不起我們工人階級。不瞞您說,今天我可是連酒都帶來了,幾箱西鳳酒。工人階級和解放軍同志一起喝酒,一起打球,這個才叫軍民團結,魚水情深。」
楊衛國扯著嗓子喊了句:「軍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
劉光明笑笑,看了看張耀東。張耀東訕訕地沒說話。
劉光明說:「盛情難卻啊,周廠長,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今晚會餐!哈哈哈。」一邊打著哈哈,心裡一邊在罵:媽的,那就便宜了特務連這幫土匪。
政委陳為民帶隊參加「支左」去了,團里就劉光明一個首長。當下就命人把東西送到炊事班去準備了。老田何曾一次見過這麼多好東西,樂得合不攏嘴,馬上帶著炊事班的人甩開膀子幹活,使出渾身解數,擀了白麵包羊肉餃子,鹵了豬大腸,羊骨頭、羊腦加蘿蔔用來熬濃濃的羊肉湯,羊臉和蹄子鹵了之後再剁碎再和著辣椒回鍋爆炒……
晚上。
特務連食堂滿噹噹地坐了百把號人,全體官兵開心得像過大年,一個個喜笑顏開。待酒菜一上桌,情緒愈發高漲起來。
幹部們和周廠長坐了一桌,兩邊籃球隊員坐了兩桌,其他戰士湊了8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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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光明和周廠長兩人端了酒杯,分別發表了一通祝酒詞。劉光明講了幾句場面話,無非就是感謝工人階級的深情厚誼,解放軍和工人親如兄弟之類的,告誡特務連戒驕戒躁,虛心向工人兄弟學習云云。倒是周廠長是個爽快人,就讓大家敞開吃,酒肉管夠。
坐著的人一個個早就暗自咽口水了,等兩位領導致辭完畢馬上就炸開了。剎那間杯盞交錯,「感謝工人兄弟」「向工人兄弟學習」「為革命友誼乾杯」的口號不絕於耳。
楊衛國本來坐在領導席,匆匆和領導們喝上幾杯后就來找王一山喝酒。
倆人碰了碰杯,王一山對楊衛國說:「衛國同志,今天害你挨批,我心裡過意不去啊。」
楊衛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可不是。上午打完球之後,我就被他拎去批了一頓了,罵了老子一個多小時呢。嘿嘿。其實我知道,他表面上是罵我自作主張,實際是怪我輸了球,讓他沒面子。王一山,這次老子大意失荊州啊!這頓罵,我認了,沒啥。你呢?批挨批了沒有?」
王一山笑了笑,說:「還好吧。不過下一回,咱們可不能賭了。」
楊衛國說:「唉,我可不敢犯錯誤了。要不然我這團委書記都會給擼了。要賭,領導們來賭。哈哈。王一山,你打球可以啊。扮了好大一個豬吃老虎。我說,你就憑你這身本事,退伍到我們肉聯廠來,我們廠長絕對喜歡。」
王一山哈哈笑起來:「行啊。退伍的時候再說。」
「說定了啊。我當介紹人,來來來,再喝一個。」楊衛國說著,又要跟王一山干一杯。
王一山連忙用胳膊擋住:「哎哎,我酒量有限啊,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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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你是男人不?」楊衛國不管,嗞一口悶了,拿著空杯盯著王一山。
王一山只得齜牙咧嘴幹了,楊衛國哈哈一笑,猛拍了一下王一山的肩膀:「好!」
正喝得高興。劉光明和周廠長端了杯子來巡酒,籃球隊員們集體起立。
劉光明笑嘻嘻地說:「同志們,要把肉聯廠的工人兄弟們陪好啊。下次比賽,要向人家好好學習,不能驕傲自大。知道嗎?」
籃球隊員們齊齊說:「是!」
周廠長對著自己廠里的人說:「肉聯廠的同志們,打球不行喝酒也不行嗎?到解放軍這裡來要喝出工人階級的氣勢來,能不能做到?」
肉聯廠的隊員笑嘻嘻地道:「能呢!廠長你放心吧。一定和解放軍好好喝!」
一圈人熱熱鬧鬧又是一個乾杯。
劉光明拍了一下王一山:「你小子可以啊。都說你籃球打得跟專業隊似的。哈哈。看來當初老子沒看錯人!」
王一山想起剛到連隊時劉光明和幹事吐槽自己是個城市兵的事兒,暗自腹誹,恭恭敬敬地說:「報告團長,是戰友們共同努力得來的勝利。我一個人哪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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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光明拍了拍王一山肩膀:「小子,還懂得謙虛了啊。哈哈。」又壓低聲音問:「怎麼樣?再把肉聯廠打趴一次,有問題嗎?我聽說他們這次廠里還有主力沒上場。」
王一山說:「團長,我們一定儘力。」
劉光明很滿意,剛要走開,卻被王一山拉到一邊悄悄說:「團長,跟您彙報個事情。」
「什麼事?」
「剛才在喝酒吃肉,想想這些都是工人兄弟們無償送過來的,戰友們都覺得有點有些過意不去。」
「哦。那你們有什麼打算啊?」
王一山撓撓頭說:「戰友們剛商量了一下,不如我們也送點什麼東西給他們?」
劉光明「哦」了一聲:「禮尚往來,我也有這個想法。就是不知道送什麼合適,你說說看?」
王一山吞吞吐吐地說:「我聽肉聯廠的人說了,他們老喜歡我們的軍裝了……」
「胡鬧!」不等王一山說完,劉光明就瞪了他一眼,說:「內務條令都忘了?軍裝是可以隨便送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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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下的舊軍裝,物應其用嘛。」
「滾!」劉光明怒道:「喝酒喝上頭了?盡瞎扯!」轉身找周廠長喝酒去了。
王一山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回來坐下。只見幾個肉聯廠隊員笑嘻嘻地端著杯子攏了過來:「感情深,一口悶;感情厚,喝不夠。解放軍同志,來來來,為我們的革命友誼乾杯——」
陳二虎和5班班長、8班班長几個是海量,擼著袖子和肉聯廠的隊員拼酒。解放軍六七十年代沒有明文禁酒,喝酒跟打仗似的。部隊有句老話:海軍海量,空軍無量,陸軍喝到天亮,形容的就是部隊喝酒的厲害。另外,陝西自古民風彪悍,民間喝酒素有講究,從不怕斗酒。兩邊籃球隊員那架勢分明就是想在酒桌上也拼個輸贏。
猛幹了幾大杯之後,王一山喝得面紅耳赤,有點不勝酒力。這時,吳全有走了過來,賊賊地把他拉到一邊:「王一山,你剛才和團長說什麼?」
王一山說:「我找團長要舊軍裝,被他罵了。晦氣!」
吳全有笑笑說:「剛才指導員讓我去倉庫拿舊軍裝了,每人送他們一套,待會兒悄悄放他們車裡。你小子,太精了。團長看得起你啊,這個口連長都不敢開。」
王一山悄悄瞟了一眼劉光明,心裡想:媽的,團長才是真的精呢。精得像只老狐狸。
一場熱熱鬧鬧的會餐勝利結束。特務連就林立強被灌倒,吐了了個昏天昏地,肉聯廠10幾個人倒下一半,周廠長也是喝得舌頭直打捲兒,拉著劉光明稱兄道弟要拜把子。
兩邊人馬盡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