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他懂什麼了...)

春日(他懂什麼了...)

被陳不恪要親身上陣拍最後一場吻戲這件事震住了的,顯然不止卻夏一個。

從那人出來,劇組裡到處都是磕磕碰碰的動靜。

而卻夏作為唯一利害當事人,心情就更是一言難盡:「…這場戲應該是替身上吧。」

「嗯,」那人在街景的路燈長桿上懶洋洋撐著,「所以我不是來了么。」

靠著路燈的青年一停,似乎有些意外,薄薄而銳利的眼尾也一點點提拎起來。

他定睛看著神色難得嚴肅的女孩,唇角一勾,半笑不笑的,「哦,怕了?」

「?」卻夏木著臉,「一場吻戲,借位而已,我怕什麼。」

陳不恪插著兜,懶直起腰,幾步踱過來,停到她側前。兩人肩交錯疊著,那人還刻意遷就她矮了他二十公分的身高似的,抄著兜俯低了些。

於是耳邊聲線磁性喑啞,像那隻為禍人間的浮士德魔鬼。

陳不恪:「要麼是,怕你喜歡我。」

「別做夢——」「要麼是,怕我喜歡你。」

她思緒空白地,遵循著身體本能地,仰臉去看近在咫尺和她半錯開身的陳不恪。

說出這樣的話,那人竟然還低垂著眼帘,平靜疏懶地拿黑漆漆的眸子臨睨著她。

卻夏頭一回有舌頭打結的感覺,「…小狗才怕。」鬼使神差的,她來了這麼一句。

回過神,女孩神色里掠過顯而易見的懊惱。

她別開臉,好像這樣就能收回那句話不讓對方察覺似的。

陳不恪聽得眼瞳微怔,大約是沒想到,然後他就笑起來,邊笑邊直回身:「行啊,卻夏老師,這可是你說的——小狗才怕。」

卻夏綳著臉,硬著頭皮轉回來,給他了一個輕蔑的「是我說的又怎麼樣」的表情。

陳不恪:「這樣吧,我們打個賭。」

「?」卻夏狐疑,「賭什麼。」

「就賭誰怕了。」不知想到什麼,陳不恪用力咬著唇內笑了下,那一刻斑駁的壞意在他眼底撲朔,像星星似的招人又可惡。

「……」

卻夏直覺這裡面有個坑。但小狗才怕又確實是她先放出來的「狠話」,這時候退縮未免太損志氣了。

卻夏:「賭就賭。」

「輸了的人……」

陳不恪懶慢地拖著腔,抄著兜抬回下頜,他視線在這寬闊的室外拍攝場地劃了一圈,最後又停回卻夏身上。

陳不恪慢條斯理重複了遍:「輸了的人,在劇組所有人面前,學,狗,叫。」

卻夏:「——?」

賭這麼大嗎。

卻夏短暫地怵了一秒。

最多三秒。

然後反骨就被他激起來了。

雖然藏得深,但她還是有點叛逆在身上的——

幾秒之後,卻夏綳起臉,朝陳不恪一揚下頜,冷淡嘲弄:「《爆,白毛頂流竟在拍攝片場學狗叫》,這個標題取得怎麼樣。」

陳不恪聽完,怔過之後,他卻低頭笑了,聲線里喑啞著藏都藏不住的愉悅。

他抬手把棒球帽摘下來,往女孩頭上一扣。

然後修長性感的五指屈起,隔著薄薄的帽子,不知道是報復還是懲戒地揉了把。

「好,」白毛頂流俯了俯身,帶笑的呼吸都撩人,「就這麼取。」

「…………」

卻夏別開臉。

……不要被迷惑了。

這絕對是戰前示威。

於是在全片場和兩位主演、不,只有一位主演十分嚴陣以待的緊張形勢下,最後一組吻戲鏡頭開拍了。

雖然說是替身戲,但為了後期剪輯的流暢順滑程度,一般是要替身演員將替身鏡頭前後的整個長鏡都拍下來的,方便後期按需求取鏡。

好在這種不需要台詞,全程像是拍了個默片。

卻夏一直在腦內回放男女主這段對手戲的走位,思考等下的面對面借位吻戲里,她要怎麼才能從氣勢上把白毛頂流的囂張氣焰壓下去。

陳不恪走在她旁邊,偏過臉看著,眸里隱笑。

還好鏡頭一直在後,否則拍下正向——身旁女孩的表情已經越走越嚴肅了,十足的戰備狀態,不像約會,更好像下一秒就要跟人打上一架了似的。

明明是只小狐狸才對。

怎麼一遇上這種事,就像灌了迷魂湯似的,方向都找不著,還亂著爪步七暈八素地被他牽著走。

陳不恪都有點不忍心了。

他低下頭,聲音清啞:「牽下手。」

「?」卻夏差點轉頭。

但記著身後還有鏡頭跟隨,她猶豫了下,目視前方,放到最輕聲疑惑開口:「原對手戲里有這一段嗎?」

白毛頂流眼都不眨:「有。」

卻夏:「…哦。」

女孩從身上的珍珠白毛衣長袖裡艱難地探出指尖——卻夏還在腹誹這種服裝道具叫男女主怎麼自然牽手的時候,沒能完全伸出來的手指忽然被人隔著毛衣捏住了。

卻夏一滯,差點仰臉。

結果那人變本加厲,隔著毛衣,又輕捏了捏她手指,「自然點,卻夏老師。」

他嗓音拖得懶腔慢調的,聽不出情緒,「你可是專業的。」

卻夏:「……」

士可殺不可辱。

白毛這是提前宣戰了。

她不能輸。

卻夏綳著臉。

於是停頓了一兩秒后,女孩手指輕轉,反過來就撓進那人修長手掌里,勾得陳不恪一怔。

不及他反應,小狐狸爪子又飛快縮回去,老實本分地只攥著他手指了。

陳不恪眼皮輕跳,垂了眸。

他不動聲色地環住女孩纖細的手,慢慢收緊。

最後一絲餘地的空氣被擠走,嚴絲合縫地勾纏上,卻夏忍著灼人的不自在的情緒,她偷偷掙扎了下,沒能掙開。

那人指骨清端凌厲,力度果然也不輸。

暫輸一局。

卻夏咬了咬唇角,看向不遠處他們的目標地。

——必須扳回來。

與此同時,導演棚,監視器前。

坐了半棚子的導演組工作人員和他們總導演邛傑統一地沉默著。

許久,終於有人出聲。

「原對手戲里,有這一段牽手?」

「哈,哈哈,應該、應該有的吧。」

「這個,小情侶散步壓馬路,牽個手很正常嘛,不牽才不符合到這一步的關係設定呢。」

「有道理有道理……」

「有個屁。」

邛傑終於面無表情地戳破了這件皇帝新衣,「和女主對戲像雕塑成精,對著女主替身就來勁——再加戲,就讓他重拍!」

旁邊導演助理連忙勸:「恪總畢竟剛復工,痊癒不久,狀態不好也正常,邛導您多包涵包涵。」

邛傑眉毛一豎,就要發作。

這時候,和陳不恪熟識的那個副導演笑

了聲:「可不能重拍啊邛導,反正就要替身吻戲那一段,其他的鏡頭用不上就用不上吧。」

「你怎麼也慣著他。」邛傑不悅。

「我可沒有,我就是了解他脾氣——這段重拍的甜頭您要是讓他嘗到了,我保證,今兒下午不用干別的,就陪著他NG這段替身吻戲就行了。」

「……」

導演棚子里一默。

下一秒,所有人默契地咳嗽著或閑聊著,把話題轉了出去。

邛傑的視線也回到監視器內。

鏡頭裡,牽手壓馬路的「小情侶」已經停在了那棵四人合抱的大樹下。

卻夏有點緊張,她攥了攥垂在外的手指。

果然涼冰冰的。

一定是因為第一次拍吻戲……和旁邊的白毛禍害沒有任何關係。

只要氣勢上不輸就好了,借位而已,他又不可能真親。

應該壓一下肩嗎,壓迫感是不是會——

最後一個念頭還沒來得及完全成型。

卻夏手腕一緊,跟著拉力襲來,她剛巧一步跨出重心起空,根本來不及掙扎,就被那人拉到了身前樹下。

砰。一聲悶響。

卻夏的蝴蝶骨貼在了硬邦邦的樹榦上,她難能慌張地仰臉,面前大片的陰翳已經朝她籠罩。

陳不恪的左臂折起,扣壓在她頭頂上方,兩人之間的整個空間被擠壓到極限。

平素的鬆弛懶散半點不再,甚至五官間沒了一點卻夏已經習慣的笑,他碎發下黑眸深如幽湖,帶著翻覆的壓迫感,沒一絲滯澀就低俯下來。

眼底的暗影里像藏著噬人的野獸,要將她一口吞掉、半點骨頭都不會留。

——然後驟然停住。

卻夏緊縮的瞳孔慢慢鬆弛。

她仰著臉,驚魂甫定地看著陳不恪。

「……這就嚇到了?」那人低啞嗓音第一次如此近,近得像要纏吻上她脖頸,再學藤蔓收緊。

終於有笑意重新攀上陳不恪的眉眼,可他低低俯著她,那點笑緒熟悉卻又陌生。

他的攻擊性和侵略性第一次如此張揚,半點不收。

單一個眼神都夠將她迫在樹前逃無可逃,偏他覺著不夠。

於是垂在身側的右手也抬起。

他拇指指腹隔著毛衣,輕按住她鎖骨,其餘修長指節滑過她肩線,勾扶上她纖細頸后,然後半抵半托,他身前的女孩被他勾著頸子,向更近處一壓。

冷淡又靡麗的笑在陳不恪眼底鋪展,像獵人給狐狸織就的密不透風的大網,在不疾不徐地張開。

他就低著眸眼,以最逼瘋人的緩慢,一毫一厘地吻近,逼她睜眼抬眸,逼她看著。

修長脖頸上喉結輕動,薄唇微張,他俯下望她的眼神像自甘沉迷墮落的魔鬼。

卻夏再抵不住,心臟狠狠一栗。

在她張口認輸的前一秒——

「怎麼辦啊,卻夏老師,」那人聲線沙啞蠱惑,「你要輸了。」

「…!」

卻夏不吃激將法。

陳不恪的不算。

已經要低下去的女孩眼底像落了個火星,炸開了,她努力綳著的那點漠然頃刻蕩然無存。

扣著樹皮的手指抬起,一把拎住了面前那人的衣領——

用力拉下。

最後一絲空隙,被她吻咬上他的唇。

「……」

陳不恪唇上刺麻地疼了下。

短暫的一怔后,

他卻闔了長睫,眼底笑緒瀲灧成泛濫的花湖,但垂遮了沒讓女孩看見分毫。

明面上只有僵住了似的紋絲不動,任她施為。

片場死寂。

只有詭異的安靜,機器運轉的聲音,以及離著近的場邊,不知道幾個人偷偷咽了口唾沫然後震驚又心虛地挪開視線。

「——卡。」

導演棚下傳出沉痛的動靜。

……

……

親了?

親上去了?

還是她主動的?

…………

卻夏的腦海里大約經歷了十個宇宙大爆炸。

在被導演組的「卡」聲拉回現實之前,她僵硬的手指先她唇瓣一步,鬆開了面前的「人質」。

那人扣折在她頭頂的手臂沒有收回,慢吞吞支起來點距離。

他無聲垂眸睨著她。

「……」

現在,卻夏虔誠地許願,希望自己瞎了聾了啞了。

隨便哪個都行。

這樣就不用面對接下來的地獄了吧。

偏偏不能。

「卻夏老師。」那人低哼出了聲薄薄的笑,涼淡又無謂似的,他屈指,在唇角輕蹭了下,低眸隨便掃了眼,陳不恪就重新撩起眼帘。

冷白玉石似的指腹上,一點淡淡的艷粉血色,在她眼前晃過。

「你這一口,多少帶了點私人恩怨吧。」

「………………」

別說話。

卻夏死了。

魂兒都散了。

救不回來了超度吧。

「卻…夏…老…師?」陳不恪懶洋洋地拖著調,給她叫魂兒似的。

「……」

卻夏很想裝死到底。

但事情做都做了,又不能重來。而且前面這麼英勇,好不容易贏了,都付出了這麼慘重的代價……

卻夏眼皮一跳,目光重聚。

負責是後面的事情。

重點是,賭局她贏了。陳不恪輸了。

按照賭約……

所謂抹除人們對一件事的震撼記憶,最好的方式不是解釋,而是製造另一件震撼的事情。

卻夏一下子活了過來。

她繃臉,從樹下站直身:「抱歉哦,一時求勝心切。」

陳不恪挑眉:「我以為你的魂兒這會兒已經上天堂了,怎麼又下來了。」

卻夏木著臉:「親了你應該要下地獄吧?」

陳不恪:「?」

卻夏一默,改口:「我的意思是,對您做了這麼十惡不赦的事情,我活該下地獄的。」

「……」

「但是。」

「?」

卻夏向前一步,認認真真地仰頭,竭力忽視掉那人唇角更艷紅幾分的痕迹。

「你輸了。」

陳不恪緩緩哦了聲。

卻夏左右看看,趁人還沒散:「恪總,你好像該學狗叫了吧?」

「……」

話聲一落,兩人同時一怔。

一個低頭一個仰臉,表情古怪地對視了下。

詭異的靜默。

陳不恪緩緩提了下眉尾:「親完以後,還要換個稱呼,紀念一下嗎?」

卻夏:「?」

「懂了。」

卻夏:「????」

他懂什麼了???

不等卻夏忍著臉紅去跟他解釋自己剛剛就是稱呼失誤,白毛頂流已經從容地走到旁邊,跟攝像機大哥借了個劇組常用的對講機。

提著黑色天線,他晃回樹下的卻夏面前。

對講機被冷白修長的手掌拿在掌心,朝她晃了晃。

卻夏莫名被閃了下眼似的,橫挪開視線。

頻道對講打開,陳不恪那把好聽得要命的嗓聲就攪著電流磁性地響在劇組片場的每個角落——

「跟卻夏老師打賭輸了,履行賭約。」

白毛頂流單手撐在樹旁,懶懶落了眸,斑駁碎光將他神顏輝映得更熠熠灼目,他不挪眼地盯著卻夏。

然後對講機抬到下頜前,還沾著血跡的薄唇張合。

「汪,汪……汪!」

最後一聲噙著有點凶的笑,好像要咬到她喉嚨上來。

「——」

卻夏繃緊,轉開臉。

雖然有點替白毛頂流頭疼後續,但他活該。

而且怎麼會有人連學狗叫的聲音都這麼撩撥勾人的,白毛頂流他真的沒有進修過什麼奇奇怪怪的課程嗎…?

卻夏還走著神。

那邊學完狗叫的某人卻沒放下對講機,但是上身朝她折了下來——

「聽你的,學完了。」

陳不恪下蠱似的一笑,「還滿意嗎,卻總。」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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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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