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愛我吧,就像此刻。◎
送走查琴之和周繼勝,蘇晚青還想拉著聞宴祁去花市逛逛,再買兩個花盆回家來著,說完以後,就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聞宴祁開著車,目光平直無緒地落在前方,「送你去找楊小姐,我還有點事兒,回公司一趟。」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低沉,蘇晚青有些不解,剛想說話,後排的翟緒又冒出頭來,「我作證,是真的,剛剛李泉打了電話過來,公司確實有急事。」
蘇晚青縮回手,「哦......」
到了錦園小區,她下車,臨走前又看了聞宴祁一眼,莫名其妙地,她覺得他好像在隱忍著什麼,下頜線條綳得死死的,漆黑眼睫垂下來,目光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緒。
「乖。」聞宴祁大約是注意到了她的疑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好好玩,晚上來接你。」
蘇晚青把他的手拿下來,探出上半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那好吧。」
隨即也不管後排翟緒的吱哇亂叫,打開車門下了車。
目送著車子絕塵而去,蘇晚青皺了皺眉,又在原地站了幾秒,隨即才轉身進小區,其實也巧,她本來今天也有件事要找楊沅沅。
周六,楊沅沅一般都是睡到下午才醒的,被晃醒之後看見蘇晚青還以為是在做夢,反覆確認了一下,才把頭埋進枕頭,痛不欲生道,「現在才幾點,你來幹嘛?」
「已經中午了,我請你吃飯。」蘇晚青晃晃她的胳膊,「人均一千的日料,或者你想吃什麼?」
楊沅沅長舒一口氣,一個猛子坐起來,「無事不登三寶殿,說罷!」
「是有那麼一件小小的事情拜託你啦。」蘇晚青將她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拎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先起床,我們出去邊吃邊說?」
楊沅沅又看了她一眼,「真是那家人均一千的日料?」
蘇晚青忙不迭點頭,終於把人哄起床。
兩人打車去了市中心的商場,等到菜被端上來,看楊沅沅吃高興了,她才切入主題,「那個,我記得你們公眾號做過一個濱城女企業家系列專訪?」
楊沅沅正在咬一塊小羊排,手捏著錫紙,狐疑地看她,「你問這個幹嘛?」
「沒記錯的話,那次合集里是不是有雙福連鎖商超的老闆?」
「對啊,阮俊梅,她在濱城女企業家身家排行榜中排第27呢。」楊沅沅吞下了一小塊肉,「你認識她?」
蘇晚青搖搖頭,「你有沒有辦法可以聯繫到她,比如郵箱什麼的?」
「聯繫到本人應該挺難,我們那次採訪全程都是跟她助理對接的,不是現場採訪,回答恐怕都不是她自己回答的,只是後期讓攝影師去補拍了幾張工作照。」
蘇晚青思忖幾秒,「助理也行。」
楊沅沅看她表情凝重,也下意識緊張起來,「你想幹什麼?」
「趙傑盛,還記得嗎?」蘇晚青看著她,不疾不徐地說,「他再婚了,就是跟這位阮總。」
楊沅沅吃驚地捂住嘴,「那個人渣?」
蘇晚青點點頭,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我手裡有幾張他婚後亂搞的照片,想發給他老婆看看。」
「他又騷擾你了?」
「語言騷擾。」蘇晚青想到就皺眉,「但也很噁心。」
「那就發!」楊沅沅作勢就要拿出手機,給同事打電話,讓他把阮俊梅助理的郵箱發過來,「你不知道,那個阮總超級強勢,那次專訪她也就參與了個拍照環節吧,就因為那幾張照片,怎麼修她都不滿意,最後那期推送差點沒出來。」
蘇晚青感動地覆上她的手,「謝謝你,沅沅。」
「謝我幹嘛?這麼大快人心的事情。」楊沅沅朝她抬了抬下巴,「你這招兒絕對好用,像阮俊梅那種級別的成功女人,什麼都不缺,更別說男人了,她們結婚也就是結個情緒價值,那個人渣吃軟飯都吃不明白,你就看他怎麼死的吧!」
幾分鐘后,微信發過來,楊沅沅轉發給蘇晚青。
重新拿起小羊排,她想起什麼,「這事兒你怎麼不找你老公?」
蘇晚青把那個郵箱號保存到備忘錄里,頓了幾秒,「我不敢說。」
「為什麼?」
蘇晚青猶疑著,說得也是真心話,「我怕他把趙傑盛打死......」
楊沅沅噗嗤一口,差點噴飯,「差不多得了啊,秀恩愛秀到革命戰友面前來了!」
蘇晚青笑了聲,也沒再說什麼。
吃完飯,兩人看了場電影,黃昏時分,才打車去了附近的花市。
最近蘇晚青迷上了種菜,原來左岸水榭的陽台上放得都是琴葉榕、鬱金香和果汁月季之類的,自打她從榮港回來,陽台上的花盆裡都換成了她種的小蔥、番茄和辣椒了。
花盆和肥料不夠用了,她又買了許多。
從花市出來,蘇晚青把手機掏出來看。
聞宴祁走一天了,一條消息都沒給她發過,結合他臨走時的表情,她腦袋中閃過一絲疑慮,他的態度變化好像就是從蘇量依到來開始的,可他們見面時蘇晚青就在旁邊,兩人只是對視了一眼,明明一句話都沒說。
跟楊沅沅告別之後,她就打車回了左岸水榭,在路上給聞宴祁發了條消息,問他什麼時候忙好,聞宴祁隔了兩分鐘才回:【還在開會,你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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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七合資本總裁辦。
聞宴祁坐在純黑的真皮座椅上,食指支著額頭,聽著李泉說得話,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眼底越來越冰冷。
李泉語氣頓住,看著書桌背後那張冷若冰霜的臉,思忖著還要不要說下去。
聞宴祁就是這樣,生氣時也沒有太多的表情,眼皮懶懶地掀起,沒什麼出眾的氣場,但就是渾身上下帶著扎人的威勢,讓人看上一眼就脊背發麻。
翟緒從沙發上跳起來,「然後呢,警察去了,沒立案嗎?」
李泉搖搖頭,看一眼聞宴祁的臉色,才繼續說,「當時的監控只拍到走廊,畫面中並沒有出現趙傑盛的臉,蘇......太太進入房間兩分鐘不到,就跑出來了,身上也沒......」
聞宴祁默了幾秒,冷冽開口,「那段視頻還能找到嗎?」
「已經去找了。」
「軒美內部是怎麼處理的?」
「太太提交了內部檢舉,指控趙傑盛性騷擾,證據就是那段視頻和幾張聊天記錄。」李泉頓了一下,「但是軒美並沒有認定,趙傑盛在軒美待了十二年,和軒美的秦總有幾分私交,最後的處理方案就是把太太勸退,一個月後,趙傑盛自己提出離職。」
聞宴祁靠向靠背,腕骨垂在扶手上,骨節修長依稀可見青紫色的血管,嗓音壓至極點,「勸退?」
「那時候......公司里有很多人議論這件事,太太應該也是待不下去,就同意拿補償走人了。」
這些話如今聽著都有幾分時過境遷的輕飄飄,可聞宴祁斂起眼神,卻突然想起他第一次領著蘇晚青去茴南小館吃飯時的情景。
結賬的時候碰到了她的同事,她當時的那份緊張他還不理解,走出飯店,他問她在害怕什麼,蘇晚青當時是怎麼說的?
她說在地位不對等的前提下,出現男領導和女下屬的緋聞軼事,在輿論層面上總是女下屬受到更多苛責。
更多苛責指的是什麼,聞宴祁不敢想。
蘇晚青是有力量的人,不管是多麼糟糕的經歷,她總能從中吸取到自己的經驗,達觀清醒是她一開始吸引到他的特質,可是如今,卻成了他束手無策的難題。
聞宴祁看向翟緒,「蘇量依有沒有跟你說,蘇晚青打算怎麼處理?」
「說是要把那渣滓出軌的照片發給他老婆。」翟緒頓了頓,覺得輕了,但也像是蘇晚青能幹出來的事兒,「你老婆你不了解?頂頂講文明懂禮貌,遵紀守法一人。」
只是讓他家庭不和或者身敗名裂,聞宴祁覺得還遠遠不夠。
翟緒看到聞宴祁站起來,也跟著站了起來,「你去哪兒?」
聞宴祁把鋼筆扔到書桌上,沒回應他這句話,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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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點,城南的西區別墅門前的轉彎處。
一輛庫里南停在輔道上,已經很久了。
疏影搖晃,在結滿霜晶的地面上落下鬼魅黑影,翟緒降下車窗,夾著煙的手搭在車窗外,探頭往小區大門看了眼,「那雜種怎麼還沒回來?」
聞宴祁安靜地坐在副駕,車裡沒開燈,只有路燈投下昏昧的光線,他把玩著一枚銀制打火機,不時翻轉,擦出橘紫色的火光,攀上冷峻的眉峰,那雙眼顯得越發薄情。
「他老婆你認識?」聞宴祁隔著火光看他。
「不但認識,她還是悅金的供貨商之一。」翟緒撣了撣煙灰,瞥一眼他的神色,有些憂心忡忡,「跟他老婆說了,一會兒出來接人,但你也悠著點兒,別搞出人命。」
話音落下,後視鏡里出現了一輛黑色賓士。
「來了!」翟緒按滅煙,啟動了車子。
聞宴祁目光晦暗,落在車外的後視鏡上,看著那輛黑色賓士緩緩降速,準備轉彎,然後翟緒一腳油門,狠狠地撞了上去。
一陣沉悶的撞擊聲落下,兩輛車都停了下來。
西區別墅算是郊區,傍晚路況很好,路上基本沒什麼人,趙傑盛顫顫巍巍從車上下來,滿臉通紅,不耐煩地拍著他們的車頭,嚷嚷著讓他們下去。
「我操,這雜種還酒駕!」翟緒罵了聲,解開安全帶下車。
聞宴祁看著車前站都站不穩的中年男人,眉心突突地跳,壓抑了幾秒,他剛準備下車,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李泉發來了當初的監控視頻。
聞宴祁把打火機扔到中控台上,手指頓了幾秒,才點開看。
的確是酒店走廊的視角,時間是將近晚上十點半,蘇晚青從電梯里出來,穿得是襯衫和西裝褲,頭髮梳成利落的低馬尾,停在一處房門前,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手腕垂在腿側,半分鐘都沒有動作。
然後她抬手按門鈴,門開得很快,房間里的人只露出了浴泡一腳,蘇晚青只看一眼便垂下頭,伸出手,彷彿在找對方要什麼東西,然後下一秒,一隻手摟上了她的腰,她整個人被帶進房門。
聞宴祁看到這裡,氣息已經漸漸不穩。
兩分鐘后,當他看到蘇晚青從房間里踉蹌著跑出來,頭髮亂了,襯衫的衣角也被扯出來,手裡還攥著一個煙灰缸的時候,彷彿有根繃緊的弦終於不堪重負,在他腦袋裡斷了。
車前頭,翟緒還在跟趙傑盛推搡著,聞宴祁只看一眼,脫下了外套。
推開車門,路旁的綠化帶有塊基磚鬆了,他拿起來,包進了衣服里。
趙傑盛被翟緒連揍了兩拳,已經有些站不穩了,扶著車燈勉強站好,昏沉的腦袋裡總算浮現出一絲清明,「你是故意撞我的!你是誰?」
「老子是誰你不用管,」翟緒揪著他的領口,「像你這種人渣,老子打你就是天降正義!」
趙傑盛那晚應酬喝了不少酒,渾身軟綿無力,知道不是翟緒的對手,他剛想大聲呼救,身旁突然罩下來一個黑影。
還未來得及看清來人的臉,頸后突然襲來一陣冷風,隨之而來的劇烈痛感讓他頭昏腦漲,趙傑盛當場癱軟在地,不敢睜眼,雙手抬起來護著自己的頭,不住地求饒。
聞宴祁冷眼看著,接著一腳踹上他的心窩。
趙傑盛又去護,手臂當場被踩在地上。
隆冬臘月的午夜,呵出的氣都能瞬間結成霜,趙傑盛感覺自己流血了,冰涼的液體順著後頸滑進後背,他看著面前的人,突然生出幾分將死的錯覺。
聞宴祁踩著他的右手臂,從下往上看,一頂路燈正好在他腦後,他逆著光看向趙傑盛,冷厲輪廓像是從地府里走出來的閻羅,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索命的陰狠。
「哪只手抱了她?」
聞宴祁微微俯身,眼神從趙傑盛臉上滑過,落在他被鉗制住的右手臂上,唇角輕掀,「是這隻嗎?」
趙傑盛表情猙獰,逐漸看清聞宴祁的臉,胸腔內湧出了巨大的恐慌,「我不是,我沒有抱她,我碰都沒碰她一下!聞總,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yulia真的是你的女朋友,而且那是過去的事了......」
「女朋友?」聞宴祁抖落包著磚塊的衣服,將那塊褐青色的磚石抬至他眼前,語調陰寒,看他宛如看螻蟻般,「她是我老婆。」
「我真的不知道!」
趙傑盛驚恐地瞪大眼睛,眼球凸起,「對不起,聞總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話,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去騷擾你老婆,你放過我,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出現在yulia面前......」
「你現在的道歉是給誰的?」聞宴祁踩著他的手腕在地面上摩擦了幾下,聽著他痛苦的低吼,仍覺得不解氣,再次俯下身去,語氣冷戾,「給我,給我老婆,還是給那些被你這隻手摟抱過得姑娘?」
寂靜的主路,細碎的呼氣混合著嗚咽聲不斷響起。
「很喜歡騷擾別人?很享受把人逼得無路可走的滋味?」
聞宴祁漸漸沒了耐心,眼底的嫌惡更深,語調微揚,「不如我把你這隻手廢了,讓你也嘗嘗打落牙齒只能血吞的感覺?」
趙傑盛看著他的目光,毫不懷疑這句話的決心,他痛苦地蜷曲,不斷地重複發誓,說自己再也不敢性騷擾別人了。
若是在前五分鐘,聞宴祁聽了這話或許會住手,可他剛剛看了那個視頻,理智全然失守,被憤怒折磨著,驅使著,還是將磚頭抵在了他的手腕上。
那是千鈞一髮之際。
如果不是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這個長夜不會這麼快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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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回至幾分鐘前。
蘇晚青在左岸水榭等到了十一點多,聞宴祁依舊沒回來,給他發得消息也沒回。
他之前從不這樣的,就算是有脫不開身的應酬,起碼也會給她打電話說清楚,蘇晚青坐在書房裡,面前攤著一本書,無論如何也看不下去,她乾脆握著手機起身回了卧室。
為了不再被那一丁點兒疑慮折磨,她乾脆給蘇量依打了個電話。
蘇量依接得很快,應該是酒吧,旁邊還有樂器的聲音,「喂,什麼事兒?」
蘇晚青扶著床坐下,沉思了幾秒,「你是不是跟我老公說了趙傑盛的事兒?」
「沒跟你老公說,」蘇量依喝了口水,頓了幾秒的功夫,蘇晚青剛想鬆口氣,又聽她補充,「跟那個呆毛說的。」
蘇晚青臉色突變,當即站了起來,「你怎麼不告訴我啊?」
「你那點兒反擊還不夠給那人渣撓痒痒呢,我看你老公挺好的,後來又給我打了個電話,詳細問了幾句,氣得夠嗆,估計是沒想給那人渣好果子吃。」
蘇量依說完,估計是怕蘇晚青生氣,又嘆了一聲,「知道你辦事穩重,但我不告訴你,也正是因為這個。我怕你知道了去攔他,那姓趙的那麼賤,就該以暴制暴,讓你老公去打他一頓出出氣啊。」
蘇晚青心口一緊,「你說什麼?」
「他還沒回家呢?」蘇量依提高了音量,「那呆毛半小時前給我發了個小視頻,他跟你老公開車去那人渣小區門口堵人了,要不是我今晚有演出,真想過去親眼看看......」
她還想說些什麼,可蘇晚青心悸不已,連忙掛上電話給聞宴祁撥了過去。
之前跟楊沅沅說得那句話並非是想秀恩愛,她毫不懷疑聞宴祁知道這件事以後會有多生氣,趙傑盛是死是活她都不關心,她只害怕會給聞宴祁帶來什麼麻煩。
鈴聲每響起一次,她的心緊跟著揪緊幾分,等到「嘟」一聲過去,電話終於接通,蘇晚青聽著聞宴祁清冽的聲音,以及背景若隱若現的哭嚎,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冬夜霜寒,冷氣彷彿能通過話筒傳遞過來。
蘇晚青壓抑著語調,盡量保持平穩呼吸,「聞宴祁,我真的沒事,你現在就回家好嗎?我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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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上電話,蘇晚青胡亂擦了擦眼睛。
她一點兒都不關心趙傑盛,但聞宴祁不能因為她坐牢,她被這份恐懼折磨著,坐立不安地在家裡等了半個小時,聞宴祁雖然答應她了,可她怕他衝動之下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越想越后怕,她走到玄關處穿鞋,剛想給翟緒撥個電話,門鎖處突然傳來聲響,幾秒后,聞宴祁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外套不知所蹤,身上只有一件黑色毛衣,頭髮有些亂了,手裡捏著一個相框,指節上還有斑斑點點的傷口,漆黑的眼睫垂下來,望向她的目光怔忪了幾秒,然後溫潤出聲,「這麼晚了,去哪兒?」
蘇晚青緩緩站起來,跟他視線相接,手掌握成拳頭,指甲幾乎嵌進了皮肉里,顫著聲音,「你會坐牢嗎?」
聞宴祁也看著她,驀地唇角一勾,把她抱進了懷裡,「我坐牢了,你怎麼辦?」
他身上還帶著夙夜的霜寒氣,冰涼的絨毛摩挲著面頰,蘇晚青控制不了地害怕,「你把他打成那樣,如果他......」
「不會的。」聞宴祁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似乎是想要安撫她的驚惶,「只是輕傷,已經被他老婆送進醫院了。」
「那他老婆不會追究嗎?」
「不會。」
聞宴祁鬆開她,想抬起指腹刮一下她眼睫上的晶瑩珠光,抬起的瞬間,注意到指節上的血污,動作又頓住了。
蘇晚青小心翼翼地托著他的手心,看著指節上的傷口,又有點想哭,哽著鼻酸轉身,「我去給你拿藥箱。」
已經過了零點,外面是萬籟俱寂的冬夜,陽台玻璃門上結了霜,霧蒙蒙的天色晦暗,彷彿全世界都安靜下來。
蘇晚青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清理著傷口,胸腔內泛著酸意,「你應該告訴我的。」
聞宴祁弓坐在沙發上,清冽眉眼軟和下來,「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蘇晚青抽出一根棉簽,沒說話。
「你不說我也知道。」
聞宴祁抬手將她抱進了懷裡,把人按在自己腿上,感受到了她柔軟的氣息,才清啞開口,「這個世界很無賴,你受了太多這樣的委屈,習慣了在黑暗中行走的人也習慣了萬事只靠自己。你抗爭過吧,報警,內部檢舉,把視頻發出去,你做了所有你能做的,只可惜迎來的又是新一輪的委屈。」
「我知道,獨立樂觀是你的立身之本,你不會因為任何人丟掉自己的武器,我也不是讓你依賴我。」
蘇晚青眼睫輕顫,對上聞宴祁溫潤的目光,腦袋裡出現了片刻的空白。
「這個世界的規則總是由少部分人來制定,你說過,對錯有時不是你我說了算的,但無論如何我想告訴你,以後有我陪著你,不管你穿過的是一條多麼黑暗的長路——」
聞宴祁眼神灼灼,彷彿承載了萬千的星光,「我願意做你手中的火把。」
今後不管遭遇了什麼,他都不想讓她獨自面對。
寂靜的燈光籠罩下來,蘇晚青看著眼前的男人,忽然有種目眩神迷的錯覺,彷彿經歷了一場海嘯,她是劫後餘生的倖存者。
腦袋裡密集聚涌的感動和欣慰讓她渾身發軟,失去了全部的思考能力,視野里的人逐漸變得模糊,眼淚不斷地流下來。
她握著聞宴祁的指尖,哭得像是喘不上氣,「說這些,那我以後賴你一輩子怎麼辦?」
聞宴祁將她抱得更緊,「你賴吧,下輩子也預定給你。」
再後來,分不清是誰主動。
聞宴祁將臉埋在她頸側,悶熱的呼吸撒下來,蘇晚青痛苦又幸福地抽泣了一聲,耳邊響起一聲悶哼,男人大手托著她的側腰,緩步走上了樓梯。
那是一個讓人迷醉的夜晚,在溫柔的親吻落下來的時候,蘇晚青短暫地感受到了一些萬物復甦般的春機,潮汐不斷湧上來,扑打著花朵兒,她在心神蕩漾中聽著一道聲線不斷地重複著什麼。
聞宴祁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在霧氣瀰漫瞧見窗外高懸的玉弓,彷彿是在確認什麼一般,貼近她的後背。
在甘心沉溺的月色里。
愛我吧,就像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