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月出天山

寧愈在油車路站下車，來到一個小區前。

鱸鄉二村小區。

始建於1991年，是吳江城區房齡最老的小區，沒有之一。

線纜雜亂無章，牆面貼滿男性問題、包小姐等各類小廣告，車子亂停過道，每次上下班，都會堵成一團亂麻。

看著記憶中熟悉的老破小，寧愈泛起近鄉情更怯的情緒，但他還是快步走了進去。

因為寧愈知道，家裡有人在等他，他也迫不及待想見到對方。

鑽入已經拆除樓道門的昏暗樓道口，邁過幾階扶手銹損的水泥台階，寧愈站到201門前，掏出鑰匙，塞入有些松晃的門鎖，輕輕旋開門。

面積60平，兩室一廳，是寧愈父母留下來的，傢具擺設雖然陳舊簡陋，卻收拾得異常整潔。

廚房中，鏟勺刮鍋的『鏗鏗』聲一停，一名少女走出來，看到寧愈后，抿嘴一笑。

她身高一米七左右，高挑完美的身材藏在直筒長褲和格子襯衫中，腳踩一雙普通拖鞋。

頭髮簡單扎著馬尾，額前留有兩綹髮絲，亦挽於耳後，她的臉沒有一點粉妝，甚至還有點汗，但五官底子完美到了極致。

唇不點而紅，明眸清澈如溪，嘴鼻如畫師作繪，眉宇間乾乾淨淨，就像一汪平靜清澈的湖水。

少女名叫寧月，是寧愈相依為命的姐姐。

寧月先天失語，能聽到聲音，但無法說話，或許就是這個原因，才被親生父母拋棄，也正因如此，儘管她小學成績優異，也無法正常進入初中學習。

寧月拒絕去特殊學校，而是選擇早早工作，為家裡分擔經濟壓力，後來寧愈父母不在後，更是一個人賺錢供寧愈上學。

寧愈看著姐姐，眼神恍惚。

前世，姐姐供自己考上大學，儘管自己後來勤工儉學，不再需要姐姐那麼辛苦，可姐姐還是拚命工作攢錢。

每次寧愈勸她不要這麼辛苦，寧月總是笑笑不說話，寧愈勸得多了，她就會在手機上打出一行字：「存錢給你未來娶媳婦呀。」

或許是報答父母恩養，亦或是出於對弟弟的感情，似乎她活著，就只是為了寧愈。

結果寧月因過度勞累，在寧愈畢業那年，免疫系統癱瘓，患上系統性紅斑狼瘡，吃一年激素葯壓制紊亂的免疫系統后，又得了淋巴瘤。

縱然寧愈後來開了公司，事業有成，也沒能救回姐姐。

她就像一把傘，遮擋了寧愈的童年陰雨，待雨過天晴，便功成身退。

看著失而復得的姐姐，寧愈情緒翻湧，但被兩世為人的他強行壓下，只是眼神柔軟，微笑著輕輕喚了聲：「姐，我回來了。」

寧月上前，拉著寧愈來到餐桌坐下，然後朝寧愈眨了眨大眼睛，示意坐一會馬上就能吃了，自己則進入廚房繼續忙作。

寧愈沒有聽她的，也跟進廚房，望一眼鍋里，讚歎道：「好香啊，今天竟然有紅燒肉！」

寧月在肯德基工作，每個月工資也就三千塊，平日里姐弟二人相依為命，日子過得苦巴巴，平日里很難得才會吃一次大葷。

寧月用鏟子鏟起一塊色澤誘人的紅燒肉，鼓嘴吹了吹，然後遞給寧愈，讓寧愈嘗嘗味道。

寧愈沒有推讓，張口咬入口中，嚼了嚼，豎起大拇指：「好吃！」

寧月莞爾一笑，繼續翻炒收汁，不時抬袖擦拭額頭的汗，額前髮絲被汗水粘得緊貼額頭，歪歪扭扭的。

寧愈幫姐姐輕輕撥順髮絲，

沒有說話，只在心中默念道：「姐，你放心，我一定會考上劍修大學的。」

只有考上劍校，成為劍修，才能出人頭地，才能徹底改善家裡情況，才能讓姐姐不再這麼辛苦，過上好的生活。

所以，寧愈必須考上劍修校。

……

……

廚房很小，寧月把寧愈『趕出』廚房，到外面等吃飯。

寧愈來到自己房間，入眼是和前世高中時期一樣的床，一樣的衣櫃，一樣的書桌，懸在屋裡的拳擊沙袋，外皮斑駁龜裂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畢竟，此次重生只是社會背景和相關軌跡變了，其它什麼都沒變。

寧愈摸了摸拳擊沙包，然後眼神一厲，驟然握拳，用力打在沙袋上。

50KG的沙袋震蕩開足足45°。

能做到這一點，拳力起碼有200KG，已經遠超普通成年男性，但寧愈卻露出失望之色。

作為普通人，拳力200KG已經達到重量級職業拳手的水準，但作為一名准劍修，卻是考不上劍修大學的水平。

寧愈目前境界為通渠境，也稱F級，屬於准劍修，或叫預備劍修。

這個階段主要是引劍氣入體，疏通、拓寬、強化全身經脈，讓經脈達到一定強度，為邁入E級納海境做準備。

F級准劍修，無法劍氣外放，這個階段的力量，主要體現於劍氣在體內加持身軀，壯大氣力。

氣者，力之所倚也。

一般人的力量只靠自身之氣，而F級准劍修不同，力量倚靠的是採納入體的劍氣。運力間體內劍氣游竄，出拳時流至拳鋒，增加拳力，出腳時作用在腳上，加持腳力。

有了劍氣加持，力量遠超普通人。

所以，F級准劍修的強弱，比的就是劍氣加持后的身體力量。

誰修鍊的速度更快，丹田儲存的劍氣更多，誰就更厲害！

而這，完全取決於經脈天賦，足見資質的重要性。

資質出眾者，修鍊事半功倍，很容易達到劍考的體測標準，進入劍修大學！

想要通過劍考的體測關，拳力至少達到400KG以上，足見寧愈目前差的有多遠。

寧愈此前，受D級經脈天賦所限，不管再努力，劍力也無法超過200KG，距離劍修大學無比遙遠，可如今情況卻已然不同。

他即將擁有S級資質，一定能在最後一個月彌補差距，通過劍考的體測。

以寧愈優異的筆試成績，只要通過體測這一大關，就等於進入了劍修大學。

扶穩沙包，寧愈坐到書桌前，不知想到什麼，忽然拉開抽屜，果然在抽屜內側，看到一行小字：

明月出天山，山盡月如練。

這首詩為寧愈的半原創，前句取自李白的《關山月》，后句改自唐代歐陽詹的『雲盡月如練』。

這兩句合在一起，便有了特殊意義。

無論你此時困在逆境，或者陷於泥濘，你始終要認定，你是一輪明月。

哪怕你眼前的困難，像天山一般高遠，你也要堅信，你一定能越過天山。

等到天山盡時，你的光芒，終將如匹練般照破黑夜。

前世為考重點大學，寧愈曾用這句詩立志，告訴自己堅持希望，不要放棄。

顯然這個世界的寧愈，同樣倔強，亦有相同心境，為考上劍修大學，提醒自己，做一輪明月。

雖然他天賦極差，通宵達旦、沒日沒夜地修鍊，也和別人差距甚遠。

即使，臨近高考之際，他其實也很清楚，自己是考不上劍修大學的。

但他始終堅信，自己是一輪明月。

縱然，他累死在一個平平無奇的、高考前的課間，沒法大出天山，但至少他生前也始終升騰，未墜分毫。

失敗了嗎？

是失敗了，但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

普通人啊，哪有那麼多成功，但有的時候，你胸中只要有那麼一口氣在，你就不再普通。

寧愈輕輕撫過這一行談不上多好看、但筆鋒倔強的字，輕聲告訴自己，也告訴另一個自己：

「我一定會考上劍修大學，也一定會改變命運。」

「自己的。」

「還有姐姐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