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慈濟經錄(四K)
「勇氣和決心。」
廟祝走到近前,當著寧愈三人面,掀開紅布,舉了舉瓦罐道:
「這裡面,養著一些癢蟲,被其口器咬住,不會中毒,更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會奇癢難耐,無論是求治者本人,還是家屬,只要能堅持十息時間不抽手,就算過關,屆時再小的病,也可以見嶺婆婆求治。」
說著,他揭開紅布,打開罐蓋,從裡面取出一隻蟲子。
外形有點像蟑螂,但比蟑螂更加醜陋,腦袋很大,沒有長須,也沒有翅膀,通體鮮紅色,乍一看像是一包血。
被廟祝捏在手裡,腳足懸空亂扒,給人頭皮發麻的感覺。
寧月拉住寧愈的手,蹙眉搖頭,寧愈握緊姐姐的手,摩挲一下,且回以一個微笑。
廟祝看向精壯男子,道:「你確定要嘗試嗎?」
精壯男子深吸口氣,目露堅定之色,道:「確定,大丈夫何懼之有?」
他作為健身房教練,別人眼中的猛男,但很尷尬的是,身體那方面出了問題,這些年一直去大醫院看,卻始終沒有收效,也用過很多偏方,也全都不管用。
所以,只能寄希望於嶺婆婆能幫他重振雄風。
但沒想到,不是生死之疾,嶺婆婆不看,想要看的話,非得過這一關。
他上一次來,被嚇跑了。
這蟲子也忒噁心了,他接受不了。
但回家思慮幾天後,還是決定搏一搏。
俗話說得好,搏一搏,香蕉變甘蔗。
相比於綿軟無力帶來的痛苦,噁心就噁心吧,他寧願被咬上一口,也要搏一個重獲男人尊嚴的機會!
在寧愈和寧月的目光中,精壯男子頭撇到一邊,用力閉眼,眉頭緊皺,一副豁出去的樣子,然後緩緩將手指探前。
廟祝捏著癢蟲,放在精壯男子的手指上,癢蟲的腳扒拉兩下,然後頭一低,一口咬下。
精壯男子『嘶』了一下。
下一瞬,沒等廟祝開始數數,他便閃電般縮回自己的手,握著手指,在地上打滾,大喊道:「啊!癢死我了!」
寧愈:「……」
寧月:「……」
說好的大丈夫呢?
廟祝則面無表情,這種場面,他看過太多了。
一百個人裡面,只有十個人敢嘗試,而十個敢於嘗試的人中,九個都和精壯男子一樣,不等他數數就會縮回手,癢得滿地打滾,剩下一個,最多堅持1-2秒。
癢蟲噬咬,本來就是嶺婆婆為了避世,勸退求治者而立下的規矩,絕大多數人都不敢嘗試,敢於嘗試的,也都堅持不了。
他自己也試過,也僅僅3秒后就不行了,這種癢深入骨髓,就算你是修為強大的劍修,也無法靠劍氣抵禦,和普通人一樣,唯有靠意志力。
所以,立下這個規矩以來,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沒遇到過有人堅持到十息時間的。
片刻后,讓精壯男子滿地打滾的癢感消失,他不再打滾叫喚,灰溜溜起身,看了看手指上細小的傷口,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
癢勁上來那一刻,又麻又癢,更像是被電了一樣,下意識就會縮回手,簡直不是人能承受的。
他嘆了口氣,看來自己是沒機會見嶺婆婆了。
廟祝看向寧愈,問道:「你還要試嗎?」
還沒等寧愈回答,精壯男子便開口勸道:「兄弟,別試了,被咬後跟觸電一樣,正常人別說十秒鐘了,一個呼吸的時間都受不了!」
他當眾失敗,
出了糗,為了面子,當然要強調這一關的難度,才能挽回點面子。
而且他也沒有誇大,這癢蟲太可怕了。
他一個雄壯強悍的健身教練,就算練腿的痛苦,也能視若等閑,但在癢蟲面前,一秒都堅持不了,更別說寧愈這麼瘦弱了。
廟祝看著寧愈,道:「自嶺婆婆定下這一關以來,二十幾年了,從沒有一人成功過。」
話里話外意思很簡單,也在勸寧愈放棄。
寧月也拉了拉寧愈的手,讓他不要試了。
卻見寧愈朝她笑道:「還是試一下吧,萬一成功呢?」
「兄弟,聽我一句勸,真的別試了,沒必要,只要是個人都堅持不了的。」精壯男子好言相勸。
寧愈沒有理會,只是道:「來吧。」
這時,拗不過弟弟的寧月,攔在寧愈身前,伸出手指,示意她來試。
寧愈有個小秘密,從小就怕蟑螂,她這個當姐姐的當然知道。
更何況即便寧愈不怕蟑螂,她也不捨得弟弟被這種怪蟲咬一口。
她來受這個罪好了。
「男人做事,女人一邊去。」寧愈按下姐姐的手指,故作大男子主義的樣子,如果有拳師在場,可能會被打的那種。
說著,他朝對廟祝伸出手指,道:「來吧。」
寧月當然知道弟弟是在開玩笑,也知道拗不過弟弟,所以此刻她望著寧愈的側臉,眼裡滿是擔憂和不舍。
廟祝點點頭,重新取了一隻癢蟲,放在寧愈手指上。
與剛才精壯男子不敢去看的情形完全不同,寧愈就直直看著癢蟲,看著它在自己手指上扒拉腿,看著它張開口器,低頭咬下。
彷彿被咬的不是自己一般。
「膽子挺大,但這東西不關乎膽子大小,是個人都扛不住的。」
精壯男子心裡腹誹,靜靜看著寧愈,等著他和自己一樣,抽手哀嚎。
然而這一幕他沒有等到,寧愈被咬后,只是閉上眼睛,吸氣仰頭。
廟祝也露出詫異之色,緊接著開始數數:
「十。」
「九。」
「八。」
……
「五。」
數完六個數,寧愈還是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這……」
精壯男子傻眼了,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這和剛才咬他的,是同一種蟲子么?
他細細打量寧愈,當他看到寧愈微微顫抖的身體,以及被汗水浸濕的後背,這才明白,這傢伙是在死扛硬熬……
寧月捂著嘴巴,她知道此刻弟弟一定忍得很辛苦,很辛苦……
廟祝也暗暗震撼,同時嘴上不停,繼續數著:
「四。」
「三。」
「二。」
「一。」
直到廟祝數完,寧愈雖然身體在顫抖,但還是保持著閉目仰頭的姿勢,沒有鬆手。
廟祝徹底驚到了,看著眼神少年,怔怔無語。
這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扛過去的人。
勇氣和決心……他想他看到了。
廟祝這一愣神,導致他都忘了時間已到,而寧愈卻還在堅持,沒有抽手的意思。
確如旁人所察,他在死扛硬熬,這癢蟲的威力,遠遠超出寧愈的預估,他熬得很辛苦,根本沒去聽廟祝計數,因為一旦分心,就會潰敗決堤,支撐不住。
這時,癢蟲忽然鬆口了。
癢感消失,寧愈睜開眼睛,長呼一口氣。
精壯男子目瞪口呆,這是咬累了嗎?
眼前之人,竟然硬生生撐到蟲子主動鬆口?
真是個硬種。
寧愈擦了把汗,轉頭看向寧月,攤手笑道:「小意思。」
眼眶微紅的寧月只是默默上前,輕輕替寧愈擦汗。
廟祝心神澎湃,一臉欽佩,問道:「你……怎麼做到了?」
寧愈笑笑,沒有回答,他只是不願鬆開姐姐的希望罷了。
精壯男子不自覺地豎起大拇指,連聲道:「卧槽!卧槽!卧槽!兄弟牛逼!」
寧愈道:「現在可以見嶺婆婆了吧?」
「當然可以。」廟祝道:「我先去通報一聲。」
廟祝步入後堂,很快回來,帶著寧愈和寧月往裡行去。
精壯男子看著寧愈和寧月的背影,不禁感慨:「這小子真是個狠人啊……」
……
……
廟祝帶著姐弟兩穿過後堂,來到一座院子。
院中擺放著很多多層竹架,但竹架上空空如也,小雨淅淅瀝瀝打在上面,把殘留在竹架上的葯香味震起飄散,隱隱約約可以聞到。
顯而易見,這應該是嶺婆婆平日里曬草藥所用,只不過下雨天都收起來了。
沿著游廊,來到正堂,廟祝敲了敲門,道:「嶺婆婆,人來了。」
裡面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進來吧。」
廟祝推開格子門,然後伸手一引,待寧愈和寧月邁入屋內后,他沒有跟著進來,只是把門關上。
昏暗的房間內,一燈如豆,裡面也有很多葯架,一名身穿苗服的老太太,正在葯架上挑挑揀揀。
她沒有回頭,只是顧自道:「老身以癢蟲做擋,一為防止過於出世,二為將有限的時間和精力,放在該救治的苦命人身上,還望二位不要見怪。」
寧愈道:「晚輩理解的。」
這時,嶺婆婆轉過身來,她的臉很黑,且布滿皺紋,但雙眼明亮,不會給人驚懼感,反而有一種慈祥,和厚重的滄桑感。
「能撐到癢蟲主動鬆口。」
嶺婆婆看了眼寧愈,道:「此等意志,未來不可限量。」
「婆婆過獎了。」寧愈拱手道:「還請婆婆施手醫我姐姐,什麼代價我都能接受。」
「我治病不收任何錢財好處,而該承受的代價,你剛才已經受過了。」
「你姐姐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嶺婆婆看向寧月,道:「長話短說吧,你姐姐的病,能治,但又不能治。」
「能治又不能治?」寧愈和寧月看了彼此一眼,寧愈問道:「為什麼?」
「我在祖輩傳下來的典籍之中,曾經看到過一些記載,像你姐這般先天有缺,但不能發聲的情況,是曾經被治癒過的。」
嶺婆婆幽幽道:「具體方法,應該就在《慈濟經錄》之中。所以此病論理是可以治的。」
「那為什麼又不能治?」寧愈急問道。
「《慈濟經錄》是一本病案典籍,裡面記載著很多治病方法和玄妙藥理。」
嶺婆婆嘆道:「但隨著《慈濟經錄》的主人隕落,《慈濟經錄》早已失傳,治癒的辦法無人知曉,這便是為什麼能治、但又不能治的原因。」
「慈濟經錄的主人是誰?」寧愈追問道。
「劍神,拓跋靈犀。」嶺婆婆道。
寧愈一怔。
「拓跋劍神不止一劍神,更是一名神醫,我們苗醫的傳承,大多也源自拓跋劍神。」
嶺婆婆嘆息道:「只不過隨著劍神隕落,大部分傳承都斷了,《慈濟經錄》便是當年劍神隨身記錄的病案典籍,也終究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之中。」
「慈濟經錄……」
寧愈內心炙熱。
這麼多年,姐姐終於有希望開聲了!
辦法就在慈濟經錄之中!
雖然這本病案典籍已經失傳幾百年,但只要其真實存在過,那就有一定希望找到!
哪怕這份希望,只有一絲一毫,寧愈也誓必爭取。
而論起最有可能找到慈濟經錄的地方,那麼必然在烏城,在拓跋劍神的隕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