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距離
喜歡?不不不,怎麼可能。
作為一個單身十多年的小光棍,安倫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喜歡好么!
他剛想回答不喜歡,想了想,說道:「你問這個幹嘛?」
菲娜面色微紅,低聲道:「作為妹妹,有義務讓你不被某些別有心機的壞女人誆騙。」
「沒事,我姑且也不是個傻子。」安倫撓了撓頭說道。
菲娜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還不是傻子?
芙妲作為暗夜家族的成員,這暗夜兩個字就要紋到臉上去了,剛才她說自己是暗夜家族的成員的事,你還一副驚訝的表情?你們這麼久以來在公園勾勾搭搭,你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你這還不算傻?
「哦,時候不找了,芙妲,我們先回去了。」安倫拉著菲娜起身告辭,也該走了,再讓菲娜折騰下去,以後能不能和芙妲見面都不好說。
「嗯,晚安,安倫。」
「晚安。」
芙妲把書放在一旁,露出被書遮擋住的白凈小手,細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書的封面,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果能夠把安倫騙進暗夜,那菲娜多半也會加入,就算不加入,也不希望她的哥哥和自己走的太近。
而自己現在在安倫眼裡,應該是一個貴族小姐的形象,沒有半點家族繼承人的模樣,自然他不願意跟隨自己很正常,那就後續和他講的明白一點?
我需要人手,區別與家族內部勢力的外來人手。
不過芙妲永遠想不到的是,在安倫的眼裡,她甚至不是個正常的女孩子,甚至認為她獃獃蠢蠢的。
路燈邊,安倫鬆開了抓著菲娜手腕的手。
「菲娜,我認為我們需要談談。」安倫說。
「好的,安倫。」
看著菲娜乖巧的模樣,安倫有點不忍。
算了,菲娜畢竟也沒幹什麼,意料之中的戰鬥並沒有發生。
就允許自己有閑情來公園散步,她就不能也過來看看么?沒這個道理。
「算了,沒事。」安倫說,「走吧,該回家了。」
「嗯。」
兩人到家的時間並不晚,門口停著的小麵包車代表達魯已經回家了,二人動作都很輕的怕影響達魯的休息。
菲娜打算去洗個澡,安倫則直接回到自己房間。
芙妲是暗夜家族的人,這是自己今晚才知道的信息,但是伊恩老師就曾告訴過自己,不要和暗夜太近,保持距離,原因?他不知道,也沒什麼興趣知道。
他一向不喜歡關注一些貴族的事情,但是如果芙妲是暗夜的人,那自己似乎也無法置身事外。
其一是自己準確說來,除去親人,只有三個朋友,減去學校的拜德和古爾斯,也只剩下芙妲了,他沒有那種可以為了幫助朋友就算獻出生命也沒問題的優良品德,
相比之下,害怕孤獨這四個字對他來說更加合適。
其二不希望自己後路斷了,在無法確定自己能否覺醒元素的情況下,可以背靠樹大根深的暗夜家族,菲娜雖然是位天才,但天才也是需要成長的。
只是一個普通家庭的野生法師很難成長到四階以上,消耗的資源和財力都是天文數字,如果自己無法成為法師,那讓達魯和菲娜更好的生活下去,也是挺好的。
至於他自己,安倫並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來到這個世界后他陷入了迷茫的人生三問。
你是誰?
你在哪?
你要幹什麼?
他一個都答不出來。
我真的還是安倫嗎,我在的到底是異世界,還是其他?我要做什麼?
他回答不出來,正因此,安倫更珍惜家人和朋友,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深刻的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時間來到周一。
刮著寒風的操場邊上人來人往。
操場的四周,規則的分散著六位灰袍法師。
法師的長袍是有明確規定的,而灰袍,指的是初級法師,也就是三階或以下的法師,五階中級法師則是黑袍,七階高級法師藍袍。
至於奧義法師,誰敢規定一位奧義法師穿什麼顏色?
至於上次帝國的三位法師,他們執行的是暗殺任務,明目張胆的穿著黑藍法袍去暗殺?是不相信協會的辦事能力還是當全世界都是傻子?
這還是第一次大型集會,這個世界可沒有什麼救災演練,在大多數人心裡想的是真要有地震啥的,有法師頂著就完事了,根本沒有安全常識這一說法。
在學生的最前方,身穿黑色法袍的伊恩,肅然而立。
學生們自然沒想到自己平時的魔法老師,居然是個中級法師,無論是中級的哪一階,都足矣讓他們仰望,這不免讓很多平時魔法課不認真的學生感到懊悔。
「來了!」隨著人群中某位學生興奮地大喊,
潮汐出現了。
它的出現十分突然,伴隨著一道道破風聲,
空間彷彿被撕裂開,操場的半空中出現一處宛若黑洞一般的區域,
震蕩著產生了爆炸,爆炸帶來密集的聲浪不斷侵蝕著四周,
本就是陰沉的天空在此時變得更加暗淡,
在視野已經消失的漆黑空中,黑洞向這個世界嘶吼著打著招呼。
操場上的六位灰袍法師也在此時齊聲吟唱,六道黑色的流光從他們身後蔓延,在空中編織著融為一體,製造出一方漆黑的正方體。
正方體的表面纏繞著幾條猙獰鎖鏈,看著像個不規則的魔方,它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黑洞飛去。
隨著魔方的加入,黑洞的震動肉眼可見的變得緩慢,
開始連綿不絕的爆炸也逐漸趔趄蹣跚。
三秒一次、五秒一次、頻率越來越低——
力不從心的它,不甘的發出最後一次衝擊,
攪碎了魔方,也攪碎了自己,
消散的黑洞掙扎著化為一個圓點。
那是一顆璀璨的光球,靜靜的漂浮在空中,
光球由三色組成,
熾熱的紅色,沉重的土黃色,還有輕飄飄的淡白色。
安倫很震撼,僅僅只是看到顏色,就可以感覺出他代表的元素分類,他第一次可以通過肉眼,感受到溫度。
眼球的表面只有負責視覺和痛覺的神經,並沒有感知溫度的神經存在,
打個比方說,如果僅僅只是看到火山的圖片,又或者火焰的圖片的話,你能感覺到溫度嗎?如果可以的話,那麼黑白的呢?
而光球給他帶來的,是區別於任何感官帶來的反饋,你不需要去想、去思考,你只要看見,就能夠理解,就能夠感受!紅色的是火元素,土黃色的是土元素,只有白色的目前暫且不清楚,給人一種不同尋常的空間感。
三色光球旋轉著在操場上四處飛舞,沒有規則的四處飄蕩。
伊恩伸出手,對著身前輕輕一點,
一股強大力量牽引著光球來到他的附近。
「潮汐已經解決,旋渦里,有什麼拿什麼。」伊恩對他們說。
聽到這話的學生們趕緊就地坐下閉眼冥想,
其實準確來說,沒有成為法師的他們,根本無法冥想。
他們現在的冥想,大概等同於在自己的心理世界里胡思亂想,
只有成為法師后,閉上眼冥想,才能感覺到元素的流動,牽引著四周流動的元素能量反哺自己,達到修鍊的目的。
安倫也跟隨人群坐下,比起大多數人的坐姿,他的盤腿坐顯得有點不倫不類。
閉上眼睛,感受元素。
抓住空氣中的元素...
抓住...
啥也沒有我抓啥啊,不對,不能想這些,要專註...專註...
真的啥也沒有啊!
繼續胡思亂想,呸,冥想...
而比起被活躍的心理活動影響的安倫,人群中的另一位同學要來的更加幸運,
此時的他身上,散發著一道淡淡的紅光,帶著炙熱,雖然紅光暗淡的飄忽不定,給人一種隨時要熄滅的感覺,但他已經完成了覺醒——火元素。
伊恩朝身邊的灰袍法師看了一眼,法師會意,立刻走向那位已經覺醒的學生,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將他帶走。
除了這名學生附近的人,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竟然有人已經覺醒了。
將這人先帶走也是為了其他人好,防止某些學生已經在覺醒的邊緣卻因為看見其他人覺醒導致失敗,這種事不是沒有過先例,協會成立這麼久,在這種事上自然有著全面的解決方法。
至於他身邊的那些同學?運氣一直都是成為法師的關鍵元素。
而遠處的安倫這邊,剛剛靜下心來,內心世界不再胡思亂想,趨於平靜。
你成為法師是為什麼,他問自己。
出人頭地、人前顯聖?
讓舅舅和表妹活得更好?
顯然都不是,這些都是必須做的,而不是成為法師后才要做的。
那是...為了什麼?
「我一向不是信念堅定的人,我很容易放棄自己所做的事情,無法執著的做一件事,總會收到外界的干擾而中斷。」安倫皺了皺眉,對自己說。
「來到這裡前,我也只是高中生,僅僅剛從撫養院走出社會,沒有那麼多社會閱歷和人生經歷。」
「我無法像其他人一樣帶來知識,因為我學習並沒不優秀,但在我曾經的世界,我們沒有魔法,卻擁有著比這裡遠超數倍的科技...科技?」
「科技?」他喃喃道。
在這一瞬間,他終於明白了,這半個月來,無時無刻的違和感到底源自哪裡。
在沒有魔法的上一世,自己的世界擁有著手機、電腦、高鐵等產物,
而這個世界擁有著比自己那個世界更長的歷史,卻沒有更加發達的科技,甚至他們的工業改變(反和)比自己的世界還要早上幾百年!
世界上的三塊大陸聯繫緊密,根本不需要吃力的傳播科學浪潮。
更別提他們還擁有著魔法這個強大工具,卻做不到任何的改變。
報紙、座機、火車,這些本該被淘汰或者替換的物品卻和魔法一起,共生在這個世界。
在這個人人崇拜魔法,尊敬魔法的世界,
明明擁有著比自己那個世界更多的各種能量和資源,科技的發展卻如此落後,
法師享受著普通人沒有的待遇和生活,卻無法對社會提供任何的幫助和進步。
我無法帶來知識和科學產物,因為我確實沒那本事,
但,
我有沒有可能埋下一顆種子?
魔法應該被信仰,被高高托舉?
他唯一帶來的還是無限的戰爭!
他被神聖化,
帝國拿它製造出了法之神,只是為了鞏固他們的統治,而在帝國的殘酷殘酷統治下,法師協會帶領野生法師,發動了聲勢浩大的世界戰爭,最後成功得到了三塊大陸中最下方這一塊。
但,法師協會,就不是法師嗎?
不,他們也是。
他們也是統治階級,並不能放棄屬於自己權利和資源,
他們做不到的,做不到真正的平等。
你們在崇敬什麼?
廚子在崇敬湯勺?維修工在崇敬螺絲刀?理髮師在崇敬剪刀?
你們在虔誠的膜拜一個工具?甚至幻想出了神明?你們把魔法說的高尚,想的偉大、神聖,就因為他可以讓人類產生一道天然的隔閡,分割出階級?
你們,沒事吧?
你們知道科技有多麼重要,重要到讓你們並不在意的人聯橫空出世,
但你們選擇閉上了眼,因為你們不肯讓普通人接觸魔法,
你們不肯將這種果實分給他們,你們享受著魔法帶來的一切的同時又狠狠的踐踏著帶給你一切物質享受的凡人。
魔法沒有發現之前,這個世界的科技和上一世自己的世界基本處於一個起跑線,
但在魔法發現后,科技卻停滯不前,
戰爭?上一世經歷的兩次大戰比這裡來的要更加慘烈,
災難?某核電站泄露的災難甚至不亞於這裡最高一級魔法潮汐爆發,
但你們的科技發展呢?
「我想證明一件事,
一件在法師眼裡不可思議的事,
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魔法只能,也只應該是個工具。」安倫說道。
我不認為所有活在這個世界的人都不肯改變。
說我多管閑事也好,說我裝模作樣也罷,
趁著我還年輕,我一廂情願的也想,做出哪怕一點改變。
不需要製造什麼聲勢浩大的戰爭,我僅僅只是想試試,給自己一個目標,
試試能否改變人們對魔法的認知?
魔法應該規則化,應該僅僅只是工具,
而不應該被貴族高層掌握在手裡,成為鎖鏈。
就在這時,
似乎為了回應安倫所想的一般,安倫的身邊,出現一道散發濃郁白光的光團,
它以區別於其他常見元素的速度輕飄飄的飛向安倫,明明在動,卻怎麼也無法來到安倫身邊。
安倫沒有選擇靜靜等著,
他試著、控制著光團向自己飄來。
白色光團始終離他不遠不近,
他卻感覺到自己觸手可及,
近在眼前又遙不可及,
一步之遙又遠在天邊。
終於,他感受到了,
元素——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