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隋煬帝事件(一):帝殤
這是什麼地方?不是宿舍……,不是在家裡……
他躺在地板上,抬眼望去,頭頂儘是語文和歷史課本中才能看到的雕樑畫棟、自己怎麼在一間古香古色的房間內?屋內還有淡淡的檀香縈繞,紫氣氤氳。
我這是怎麼了?這是做三考五模做出幻覺來了嗎?還是我竟然……?
咦喂?!不會吧?!
他忙坐起身,借著房內昏暗的光線細打打量,才發現自己身著赭黃袍、胸口綉著盤龍、腰間系著藍玉帶、只是帽子不知哪兒去了。身子長高了很多,拍了拍,竟還有一個大肚腩,手指也粗大肥膩。
這根本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一個年屆五十的富態大叔,再一摸下巴,竟然還有一口垂及胸口的烏黑美髯!
他於震駭之中確認再三后,終於喜極而泣:我穿越了!看這身打扮,我還是皇帝啊,真好命!哈哈哈!我,我也要在這個時代大展鴻圖,作一番大事業!
他不禁失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因為此時他猛然發現房裡還站著一個人,那人一身玄黑皂羅袍,袍子外還套一件黃銅質地的半身鎧甲,手裡捧著一個什麼東西,那人正面如止水地望著他。
他這時才想起自己還坐在地上:我是皇帝,怎能坐地上仰視下人呢?不行,我得起來。
想到這兒,他雙手一撐地,站了起來,努力扮出一副皇帝威嚴,搜刮盡了初中三年所學的古文辭彙,才勉強湊出一句完整話來:「你是……汝是何人!」
「嘿嘿……」那武將淡淡一笑,馬上又斂容低聲道:「哦,陛下終於醒了?」
他聞言大喜,陛下?他說我是陛下?我果然是皇帝啦!哈哈,好開心!但一想語文老師教過一句「貴人喜怒不形於色」,於是立即正了正面色,脫口斥道:「廢話!你瞎啊?!嗯……這個……汝到底是何人?報上名來!」
武將聽了這話,臉色一變,忙走上前幾步,驚問道:「臣,是令狐行達呀,陛下竟把小臣忘了嗎?」
「令?孤行達?」他大吃一驚,可尋思了半天,也想不起歷史課本或小說上提到過這號人物啊,這到底是什麼朝代?我這是穿越成日本天皇了嗎?這人出沒在皇宮內,還穿著盔甲,怕不是……武裝太監???
「你……汝……在朕寢宮幹啥?」
「寢宮???」令孤行達上下左右打量了下室內布局,嘆聲道:「也罷,陛下說哪兒就是哪兒。陛下怎不問問小臣,你又是誰?」
「什麼?」他眨了眨眼,半天才理順對方這句話的主謂賓壯,感到這人有些怪,他怎麼不按套路答話,於是猶豫道:「我...我是誰,你……令愛卿……你會不知道……?」
令孤行眼中寒光一閃,心下暗罵:「令」愛卿???我那是複姓「令狐」好嗎?
他無奈地低下頭,又搖了搖,輕聲叩問:「陛下,果然——當真——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嗎?」
「...朕……不是皇帝嗎?!你怎敢如此語氣問朕?」他已漸進入角色,心想原主既然是帝王之尊,又何必再和這人客氣,於是連話都開始說順溜了。
令孤行達猛一抬頭,喝問:「陛下,奇變偶不變?」
「符號看象……?」皇帝被問得一愣,條件反射地脫口報出。
「得嘞!就是您了。」令孤行達話音剛落,便揚起右手,於腕處憑空變出一副紫色光環,
黑影一晃,他已撲了上來。
皇帝大驚,抬腳就跑,卻被令孤行達揪住衣領,一把拽了回來,然後他抓住了皇帝的一隻手腕。
皇帝望著他,顫微微地問道:「你…….你到底是誰?這裡……難道是修仙世界?」
「修你個小蘑菇的仙……」令孤行達道:「現在我來告訴你吧,你這副肉身的原主是隋煬帝楊廣,我這副肉身的原主就叫令狐行達,我手中木盤子里有一條白練……」
說到「白練」二字,武將突發現隋煬帝的瞳孔發散、眼神很是迷茫,他馬上明白了,不耐煩地解釋道:
「白練,就是白布!用來縊……勒死你的,懂了嗎?外面幾十位大將都在等著看你的屍首。你這是被人給坑了,楊廣奪了你的舍,他自己穿越到現代逃命去了,卻把你換到他的身體里作替死鬼,我是來救你的,趕緊回家,好好去準備你的中考吧。」
隋煬帝嘴巴都合不攏了,睜著大眼茫然望著這個自稱令狐行達的人。鬧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穿越了還是沒穿越,問:
「你……你是誰?我又是誰?」
「我是……」令狐行達心底很想回答他說:你記住我的名字,我是穿越輯事局的探員吳唯,記住我。但他不能,因為太多的穿越經歷已經讓他自己有時候都鬧不清:我到底是誰?
有那麼一瞬間,令狐行達失神了,心神蕩漾:我真的是穿越輯事局的探員吳唯嗎?可在穿越到吳唯身上之前,我又是誰?
吳唯手上的紫色光環忽然亮度大增,一秒后又黯淡了下來,隋煬帝白眼上翻,口吐白沫,摔倒在了地上。
吳唯退後幾步,回到一開始所站的位置,依原樣捧著方盒。
過了一會兒,隋煬帝醒了,他又坐了起來,猛看到對面的令狐行達,臉色驟然大變,指著他怒喝:「令狐逆賊???爾何以追朕至此耶?!」
令狐行達(吳唯)雙手捧著木盤,深深地望著隋煬帝,默然不語。
隋煬帝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垂下手,顫抖著環視四周,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事,驚恐而絕望地大叫一聲:「朕如何又回來了?!」
隋煬帝目光獃滯,過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垂頭喪氣地說:「行達!孤待爾等素來不薄,百姓固然視孤如仇讎,然爾等皆錦衣玉食,坐擁雄兵,何曾遭過半點委屈……罷了,來來來!此好頸,拿白練來,速殺我…….」
吳唯舒了口氣,確認這回是真的隋煬帝楊廣本尊了,那個初三學渣的文言文是絕對沒這麼溜的。
他閉上了眼,默念了句:「甲子歸鎮陸四井,天三五九攝格名」。
吳唯的靈魂飄走了。
一秒鐘后,真正的令狐行達再次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初時有點迷惘,疑惑了片刻,才想起來諸將交待自己的大事還沒做。
定睛望去,見楊廣這麼久還沒自行了斷,心中煩惡,罵道:「昏君!猶不肯自絕,尚待何時!?」
言訖,他一手捉起白練,一手甩下木盤,惡狠狠地向隋煬帝楊廣走去。
楊廣知今日事不可免,索性挺起脖子,他感到一件滑溜溜的東西套上了自己的喉嚨,越來越緊,越來越緊,他張開了嘴,翻著白眼,兩腿亂蹬,漸漸失去了知覺,終於,楊廣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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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睜開了眼睛……吳唯感到一道白色強光,是這樣的刺眼。
我怎麼不在安全箱里?吳唯略一怔,坐了起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身後傳來低低的交談聲,一回頭,見兩名後勤人員正在整理他剛剛用過的穿越安全箱。
他一躍而起翻身下了床,摸到自己的灰色長袍麻利地穿回去,問:「我從安全箱里出來有多久了?」
一名後勤人員聞聲,忙轉身答道:「吳探員,大約有半個小時了,穿越結束后,你已經睡著了。我們看你可能這幾天任務多,太累了,就把你從安全箱里取出來,放在床上休息了。」
吳唯點了點頭,說:「多承、多承。剛我穿越的時候,那令狐行達在我的身體內沒蘇醒過吧?」
「沒有。」那名地勤人員笑了笑。「每次你出任務,我們都要把設備再三調校,就怕出事故被你罵一頓,那個令狐行達的意識進入你身體后就一直處於完全休眠狀態。」
「好,好。」
另一名後勤人員也轉過頭來,說:「你還別說,最近真的很辛苦,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年穿越的人數爆增這麼多。」
吳唯沒答腔。今年的確很奇怪,穿越人數增加了近2倍,每個探員都被取消了休假,這件事回頭有機會要和局長再探聽下。
吳唯離開了這間穿越安全室,穿過走廊,往樓下走去,他急於回家洗個澡,舒舒服服補一覺,再看部小電影。
走廊的一面牆上張貼著八局的口號:「講文明,有道德,非必要,不穿越。」他笑了笑,據說,連其它分局的人都知道八分局局長為什麼特別喜歡這句話。
走到二樓拐角處,差點和一個人碰了個滿懷,好巧不巧的,那人正是八局現任局座——周畏民。
「這麼巧!吳唯,你這是要去哪兒呀?」局座周畏民笑眯眯瞧著吳唯。
他心裡咯噔一下子,看局座這一臉非奸即盜的表情,在這兒碰上他絕對不是「偶然的邂逅」。
「局座晚上好。我回家洗個澡,睡一覺。那……明天見——」
「來,來,來。」周畏民親切地把右手搭在吳唯肩上,半推半引著他往樓上方向走,說:「到我辦公室喝杯茶嘛,年前新採的雨前龍井,你最喜歡的。」
「承局座美意,不喝了,不喝了。」
「怎麼?連龍井都不喝啦?很養胃噠!」
「……戒了,戒了。」
「你把龍井給戒了???為什麼啊?」
「傷腎、傷腎……」
周畏民憮然變色,厲聲斥道:「吳唯!你耍我呢是不是?吶!別說我沒警告過你,馬上跟我到我辦公室去,現在!」
說完,局長一甩長袍后襟,背著手,自顧自地上樓了,到了三樓拐角,發覺吳唯還沒跟上來,於是停下腳步,回頭用威脅的眼神望著他。
吳唯見狀,陪笑問道:「局座,先說說到底什麼事嘛?」
局長嘆口氣:「隋煬帝那個案子這麼簡單,我為什麼偏指定你去吶?你不想知道為什麼嗎?跟著我。」說完就朝樓道拐角走去。
吳唯愣了下,剛才接到這個任務時,他心中的確狐疑了半天,雖然心裡不情願,但腳底下還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