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內景虛空
作為合格的文疏傳送員,四值功曹只問表文送往哪裡,其餘之事就不用姜澄操心了。
至於延誤之類的事情是根本不存在的,這四位乃是管時間的,值年、月、日、時。
時間長短對四值功曹來說不是問題。
對於外界而言,表文焚化之後,就能即刻上達。
否則道教弟子們開壇做法,焚表搖人的時候都不知道要等多久,遇上不著急的事倒也罷了,萬一正和對面干架,這要是送得慢了,估計黃花菜都涼了。
姜澄就是利用四值功曹的這個天賦,給大荒界南荒季偶國季厘城外西南五里處,青華宮內值守的崇山土地上了一道慶賀表文。
其實算來這應該是姜澄自己給自己寫信,畢竟這個崇山土地來源特殊,可以算是姜澄的一個身外化身。
四值功曹的趕路方式姜澄跟不上,不過他也不需要跟著他們。
表文是姜澄用法力凝聚寫下的,上面落了他的法印,憑藉這點冥冥感應,只要表文送到,姜澄就能把法壇空間和大荒界聯繫起來!
似乎只是剎那之間,姜澄便感覺到了杳杳冥冥之中,一點米粒華光出現在了他的感知之中。
那是他本體迴光返照凝就的金華!
這點金華,乃是道種,道者何也?虛無之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
元氣於眇莽之內,幽冥之外,生乎空洞。
空洞之內,生乎太無。
太無變而三氣明焉。
三氣混沌,生乎太虛而立空洞,因洞而立,因無而生有,因有而立空。
空無之化,虛生自然。
上氣曰始,中氣曰元,下氣曰玄。
玄氣所生出乎空,元氣所生出乎洞,始氣所生出乎無。
氣清成天,滓凝成地,中氣為和,以成於人。
姜澄凝神入氣穴,若守若存,勿亡勿助,於清靜之中入定,將意識完全放空,遙想感應那米粒華光,與法壇空間彼此照耀。
悠忽之間,姜澄本體回光凝就的金華投映到了識海正中間。
這一點金色華光的投影,閃爍之間,從無生有,漸漸凝聚成一團混沌之氣。
混沌之氣緩緩旋轉,漸漸分出始青,元黃,玄白三色。
垂跡應感,生乎妙一。從乎妙一,分為三元。又從三元,變成三氣。又從三氣,變生三才。三才既茲,萬物斯備。
以太虛為爐,以太極為鼎,姜澄終於將這虛無縹緲,希微至極的玄寂大道,照映在了他的識海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法壇上面華光綻放,法壇上的一枚法印輕輕一震,懸空浮了起來。
這法壇空間內,有幾件法器是姜澄那位受五品高上神霄寶籙的先祖傳下來的,這五枚一套的印章就是其中之一。
而此時懸空浮起的那枚印章,乃是雷霆都司符璽,乃是神霄派表文上達雷霆大法司,調遣行使五雷正法的信物。
這枚雷霆都司符璽乃是用玉質雕刻而成的,此刻印章之上,竟然隱隱有雷電紋路流轉。而法壇空間內的功德青光,則緩緩流進這印章之中。
……
季厘城,大司馬府內,厘辰苦剛剛結束打坐,緩緩睜開雙眼,滿臉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剛剛結束了一次修鍊,練的是姜澄傳給他的功法。
他已經自廢神力,體內一絲火行真氣也沒有,但姜澄傳給他的思神決,才是運行了兩個周天之後,竟然就感悟到了五行真氣的存在。
不是火行真氣,而是五行真氣,火行真氣在心,木行真氣在肝,水行真氣在腎,土行真氣在脾,金行真氣在肺!
之後的一旬時間,厘辰苦日夜勤練思神決,配合家中的丹藥,竟然一舉突破感應,內養,通竅這凡人三關。
然後他就開始修鍊姜澄傳下的第二部功法:《九真靈章中天經》。僅僅只是一個月後,厘辰苦便重入玄微境!
如果僅僅只是如此,厘辰苦也不至於失態,畢竟他曾經就是玄微境的修鍊者,如今重頭走一遭,輕車熟路也算正常。
可就在他開始辟穀,杜絕五味的第二個月,也就是剛才,厘辰苦竟然發現自己體內五臟神氣生,衝破生死路,一腳踏進了靜志關。
這除了《九真靈章中天經》玄妙非常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這幾個月厘辰苦先是家中遭遇巨變,后又自廢一身功法,原本一個前途遠大的火子,壽命竟然不足十年。
更讓他心如死灰的是,他再也沒有任何借口陪伴在她的身邊。那個心中最重要的人,從此就和他形同陌路。
結果就在他以為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時候,慈尊竟然又給了他新的希望。
凈志關,本來就是考驗修鍊者的心境,了悟生死之道。
厘辰苦經歷了這大起大落之後,靜志關在無意之中竟然就衝破了。
此刻厘辰苦體內,心臟的天精君、肝臟的青明君、脾臟的養光君、肺臟的白元君、腎臟的玄陽君都在口吐真氣,調息打坐。
這和他之前修鍊的丁火真氣決然不同,厘辰苦此刻不僅有千年之壽,便是實力也遠超同等境界的修鍊者。
畢竟他沒聽說過靜志境的修鍊者,就能在體內見萬神的!
想到這裡,厘辰苦腦海中那抹秀麗的身影又浮現出來:
「她也是靜志境,想不到我有一天,竟然能達到她這個境界!」
一時間,厘辰苦思緒飄搖,竟然發起呆來。
過來一會後,他才定下心神,拿起手邊的清靜經,開始念誦。
念誦一遍之後,厘辰苦緩緩開口:
「我願持誦此經億萬遍,刊印此經億萬冊;只求十天善神護她平安一世,我願足矣。」
隆重莊嚴地許下這個大願后,厘辰苦面朝崇山,緩緩下拜。
在知道自己能享壽千年,甚至可以說,按現在的修鍊速度,他定然能長生久視之後,厘辰苦仍然沒敢邁出心裡的那一步。
只是祈禱許願的內容,翻了百倍而已。
就在厘辰苦許下這隆重心愿的剎那,他的腦海泥丸宮中,一點璀璨明亮的黃色星芒,猶如一顆冉冉升起的亮星,直入虛空。
……
法壇空間內,姜澄識海中旋轉的青、黃、白三氣正在由虛轉實,緩緩升高。
隨著這玄、元、始三氣的變化,法壇空間上方的虛空之中,原本虛無痕迹的三清畫像,竟然又變得隱約可見起來。
就在這時,一顆黃色星芒穿越虛空落到了法壇空間中,然後撞到了法壇上空漂浮的法印上面。
「刺啦」
「轟隆隆」
……
雷聲從細微無痕之處開始,繼而動於九霄虛空之上,似天地初開,於無聲處起驚雷。
隱隱雷聲之中,法壇上方的三清畫像之上,散發出了青、黃、白三色之氣,落入姜澄的識海之中。
這六道氣息即刻間就混為一體,然後姜澄就感應到整個法壇空間,被「拉」進了他的識海之中。又或者說,他的識海被融進了法壇空間之中!
姜澄識海深處,響起了轟隆的雷鳴聲,一個鬚髮花白的老者,聽到這雷聲之後,猛然抬起頭來看向高空。
只見高天之上,青、黃、白三道氣息各自緩緩旋轉,層次分明。
緊接著他就聽到了一個虛靜柔和的唱誦聲:
志心皈命禮:道寶經寶師寶。玉清上清太清。……大羅天上。金闕宮中。虛無自然。三清三境三寶天尊。
在這唱誦聲中,三道氣息開始擴散開來。其大無外,其微無內,浩曠無端,杏冥無際。
老者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形容出這個變化,可心裡卻已經天翻地覆,隱隱之間,他感覺自己或許見到了這世間最玄奧的秘密!
唱誦聲又響了起來:
「志心皈命禮:玉界之上,梵炁彌羅,上極無上,天中之天。……大羅玉清,虛無自然。至真妙道,元始天尊。」
最上方的青色之氣忽然消散,可老者已經明顯地感覺到了,頭頂上方的虛空之中,多了一個玄之又玄的世界空間!
「這是昊天在創世嗎?」老者喃喃自語:
「我不是飛升到了四種民天了嗎?為何會看到這般景象?季陽康是在騙我嗎?為何沒有種民飛升到此?」
老者一時之間心神大亂,直到一個清脆的罄響聲將他驚醒過來:
「叮……」
老者定神一看,自己的前方不遠處,竟然出現了一個場景:
只見一棵赤松下方,有一個金光流轉的桌子,桌上整齊有序地擺放了無數物品,桌子四周還放了不少東西。
「這些東西倒像是祭祀之時使用的。」老者心中評價道,然後他又轉頭看向桌子旁邊,只見一個紅光滿面的童子,手裡拿了一個木槌站在那裡。
「看來這罄聲就是這個童子敲的!」
而在那桌子前方的地面上,鋪了一張八卦圖,八卦圖正中,端坐著一個面容俊朗的少年。
這少年頭戴一頂蓮花冠,身上披了一件顏色艷麗的大紅長袍,正在閉目養神的模樣。
老者原本也是頗有身份的人,眼前突然出現這古怪場景,又見這兩個少年童子一言不發的模樣,他也就沉住氣靜靜打量。
「這八卦圖似乎和羲皇所傳的不一樣,位置方向都不對,但這少年肯定和羲皇有些關係。」
老者看著眼前場景中他唯一能認出的東西,在心中飛快地猜測起來:
「季陽康和我說的神主之道,雖說對人族並無害處,可看他鬼鬼祟祟的模樣,此法定然不是人族的諸位神靈所創。」
「而且以他對那逆子的算計,他背後的尊神必然是此界的頂尖大能。如果這真的是四種民天,那麼這位大能絕不會允許羲皇這樣的始祖尊神踏入他的地盤。」
「也就是說,如果我還在四種民天,那眼前這兩人是敵非友。如果我飛升的不是四種民天,那麼這兩人或許就是我飛升此處的原因。」
老者心思複雜,一時間神色陰晴不定,就這麼獃獃地站定起來。
「叮……」
法壇前方的童子沒有理會老者,兀自開口唱誦起來:
「志心皈命禮:居上清境,號靈寶君。……樞陰機陽,卓爾雷霆之祖,大悲大願,大聖大慈。玉宸道君,靈寶天尊。」
這下老者嚇得魂飛天外,不過他本就是魂魄之體,而且此刻也不在大荒界中,已經算是魂飛天外了。
他瞪大雙眼,緊盯著童子看了幾下,然後又猛地抬頭看向頭頂虛空,果然,頭頂上方的黃氣也突然消失,上方似乎又多了一個玄奧無比的世界!
「這……這……」老者已經被嚇得說不出來話了,短短片刻之間,他就親自看到了兩個世界的誕生。
而且這兩個世界中傳來的氣息,混漠無形,寂寥無聲,讓他忍不住生出五體投地之感。
要知道他雖然沒有去過大荒界的崑崙之丘,但也看過書籍中對其的描述,即便是天帝花圃,也不曾讓他產生這樣的想法。
即使飛升到四種民天,他也認為自己是一方天帝,即便是季陽康背後的那位尊神,他也只是臣服而已,絕不會發自內心地對其死心塌地。
可這裡……,老者已經開始絕望起來,他飛升的地方,絕對不是季陽康說的四種民天。
「叮……」
童子又開口了:
「志心皈命禮隨方設教,歷劫度人。……主握陰陽,命雷霆用九五數。大悲大願,大聖大慈,太上老君,道德天尊。」
轟隆隆的聲音之中,虛空上方的白氣也消失不見,果然又多了一個玄奧的世界!
「呵……呵……」老者已經懶得去思考了,相傳昊天從開始創世,到大荒界形成,其間的時間以億萬年計算,而他看到了什麼?
短短一炷香時間不到,他竟然看到了三個世界的誕生。就是母雞下蛋也沒這麼快的。
「假的……都是假的……」老者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起來,竟然沒去看那個已經睜開雙眼的少年。
少年正是姜澄。
借用金華凝就的道種,利用法壇空間的道韻,再以太虛為鼎,太極為爐,他終於把這氣海的內景虛空生成了。
此刻的法壇空間,已經和他氣海的內景虛空融為一體。
自從看到老者出現在他的識海之後,姜澄就隱隱有了這個想法,那就是配合這無上金丹之法,練就內景三十六天。
只不過他才是練氣修為,此刻的這內景三十六天,連個框架都算不上。
如果用創業來形容的話,此刻的姜澄只不過是畫了個大大的餅而已,他連公司員工都還沒有。
老者被嚇到的原因,乃是法壇空間內的道韻散發出來的氣息。
不過老者的感應有一點是對的,那就是此刻的法壇空間上方,清微天、禹余天、大赤天的雛形已經有了。
這三天並無高下之分,乃是層層重疊,又互不統屬,玄之又玄,非口能言。
只不過按照原本的三十六天來說的話,三清天之下,就是四種民天,可現在三清天之下,卻是姜澄的法壇空間。
到底是把法壇空間算成四種民天之一呢?還是在法壇空間之下再立四種民天?
姜澄猶豫起來,畢竟這關係到他以後氣海內景虛空的結構問題。
他看了看發獃的老者,心中神念一動,法壇前方,一顆黃色星芒顯露出來,然後這星芒逐漸凝聚成一個人的虛影來。
正是厘辰苦!
厘辰苦似乎有些沒明白自己怎麼突然就到了一個莫名的地方,緊接著他就看見了姜澄,口中驚呼道:
「小師弟?」
與此同時,老者也驚呼出聲:
「苦兒?」
厘辰苦轉頭看去,滿臉不可思議的喊道:
「父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