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理由

郁長生喜歡靜，所以整個翡翠山莊給人感覺都是靜靜地，這種靜讓你說話不自覺輕輕地，而這個早晨有人打破了這種靜。

「捷兒！」

莊裡群鳥飛起，在翡翠山莊叫陸明捷兒的只有一個人――老頭子郁長生！沒辦法規矩是他定的，他想怎樣就怎樣！

陸明道：「外公，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郁長生道：「喝喜酒是看別人的孫媳婦，現在我自己的孫媳婦來了，外公當然是要儘快回來！」

郁長生快八十了，頭髮已經全白但眼睛依舊有神的，聲音已蒼老卻底氣不輸給年輕人！

郁長生道：「捷兒，我的孫媳婦呢？」

還未等陸明說他自己已經看到了，腳跟著眼睛走到那人面前，清清秀秀，嬌嬌嫩嫩，苗苗條條，綠綠的衣服就像是翡翠山莊的那一片戀夏藤，一看就不是外人。

夏潔潔道：「外公，我叫夏潔潔，潔凈的潔。」

郁長生道：「好！好！潔兒……你說你叫什麼？」

夏潔潔道：「夏潔潔。」

郁長生一下愣住，繼而笑得更厲害，不理會大家詫異的目光，一直到笑夠了，「好！好！又一個潔兒，天生一對啊！不過外公不能叫你潔兒了，叫潔潔可好？」

夏潔潔道：「很好。」

郁長生道：「那孫媳婦呢？」

夏潔潔道：「啊？」

郁長生拉著夏潔潔的手，「來，來。坐下。」

陸明無奈一笑，陪著坐下。

郁一心呢，他現在該何去何從？郁長生從回來到現在都不曾看見他這個相處二十三年比夏潔潔高得多壯得多的孫子！說什麼郁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但現在他在這連一個位置都沒有！

郁一心轉身，剛要離去，只聽身後的聲音道：「又到哪去？你給我坐下！」

郁一心找了個最遠的位置坐下。

郁長生有很多很多話對夏潔潔說。你若問哪有那麼多說的？答案說故事。陸明的故事，郁一心的故事，翡翠山莊的故事……

很多陸明、郁一心早已忘記的事郁長生卻說得清清楚楚，彷彿就發生在昨天，其中包括那個妙歌泉的石頭。

郁長生道：「捷兒很喜歡那塊石頭，還跟我說要把石頭搬回原城去，這樣他天天都可以趟在那上面了。」

夏潔潔道：「真的啊！」

郁長生道：「捷兒像他娘，當年無暇也就是捷兒他娘出嫁的時候就吵著跟我說要把這石頭當嫁妝帶回走。」

夏潔潔道：「外公答應沒？」

郁長生道：「開始答應了，後來又反悔了。」

夏潔潔道：「為什麼？」

郁長生道：「怕把石頭帶走了他娘就不回來看我了，結果石頭留下了這麼多年無暇還是沒來看過我。」郁長生說傷心就傷心了，像個孩子。

夏潔潔有些驚慌地看著陸明。

陸明道：「外公，娘不來我不來了嗎？連潔潔我都是帶過來第一個讓你看。」

提到夏潔潔郁長生的思緒又回來了，傷心暫時消隱，「潔潔，這兩天莊裡住得可好？」

夏潔潔道：「很好，這裡很漂亮。」

郁長生道：「那有沒有人欺負你？」

夏潔潔道：「沒有。」

陸明道：「外公，有我喱！我不會讓人傷害潔潔的。」

郁長生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彷彿年輕了幾十歲，彷彿回到了當年！

郁一心低低一句道：「恐怕要傷害她的人就是你吧！」

「什麼？」

陸明、夏潔潔、郁長生三個人不約而同齊齊看向郁一心，

那表情清清楚楚地寫著讓他再說一遍。

郁一心道：「沒聽見就算了。」

郁長生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郁一心道：「還是不要說清楚吧！」

郁長生心一下堵住，關於陸明的一些事他是知道的，甚至知道何荷！

陸明面不改色，悠閑地拿起茶杯，吹了吹，然後小小飲了一口，將難題丟給郁長生。

郁長生一臉慈態，道：「你啊，從小就喜歡和捷兒爭！是不是見捷兒成親心裡不舒服？有沒有喜歡的姑娘，帶回來給爺爺看看！」

郁一心不語，這話也就只能騙騙夏潔潔。

夏潔潔一臉興奮，道：「外公啊，心哥哥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郁一心道：「我喜歡什麼樣的你該來問我？」

夏潔潔抱起雪球真的走到郁一心面前，「心哥哥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潔潔也許可以幫上忙。」

郁一心道：「比你漂亮，比你聰明，比你武功高，比你少多管閑事。」

夏潔潔愣了一下，笑容不再自然，「心哥哥慢慢找吧！」

郁一心道：「怎麼不幫我了嗎？這個忙好像不是很難吧！」

郁一心道：「幫不了就不要開口，以後我的事你少管！」

郁一心看著夏潔潔，他要她當他的面給他回答。

夏潔潔道：「潔潔知道了。」

郁一心道：「滾！」

郁長生道：「放肆！」

郁一心道：「滾！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

郁長生道：「放肆！你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

郁一心道：「夏潔潔。」

郁長生道：「你是在和我郁長生說話！」

郁一心不語。

郁長生道：「向潔潔道歉！」

郁一心道：「不可能！」

郁長生道：「如果你還想做我郁長生的孫子馬上給我道歉！」

郁一心看著夏潔潔一字一字回答郁長生，「不、可、能！」

陸明小小意外了下，郁一心的反應嚴重了，縱然夏潔潔是千金大小姐是他的未婚妻，而夏潔潔的反應也讓他有些意外！

夏潔潔輕輕柔柔地道：「外公，不用了，捷哥哥的哥哥就是潔潔的哥哥。」

陸明玩轉著手中的茶杯，說的好聽，明明就一臉委屈卻要裝做大度寬容，懦弱加虛偽！這樣的女人除了姓夏還有什麼用！

夏潔潔僵硬地一笑，「外公繼續給潔潔講故事吧！」

郁長生道；「好，好。」

他當然說好，這樣好的一個台階沒理由不下，要知道想讓郁一心道歉比讓他和陸明和好還難，這一切只不過是做給夏潔潔看的而已！

人都說越老的人越會講故事，想知道這句話對不對看看郁長生就知道了。庄成人還未進來就已聽到了夏潔潔如春天般暖暖的笑聲，但這並不能感染他的心情。

郁長生看著神色匆匆進來的庄成不禁皺了皺眉，這個少年老成的年輕管家很少有如此慌張的時候！

庄成在郁長生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郁長生道：「人呢？」

庄成道：「死了。」

郁長生道：「死了！」

庄成道：「不是我們，是何先生動的手。」

郁長生看向陸明，陸明依舊一派悠閑，以他對這個外孫的了解，這是他擺明了不脫干係的作法，那是一種警告，他的孫子到底做了什麼得罪了他的這個外孫？

郁一心隱隱覺得與自己有關，冷冷開口道：「什麼人死了？」

庄成道：「少莊主的師父，賈先生。」

賈雲道死在夏潔潔的房門前，很慘，雙手雙足被人砍斷，腦袋滾落一邊。

夏潔潔嚇得後退好幾步，直到跌進陸明的懷抱。在場沒有一個人說話，直到陸明擁著夏潔潔溫柔地道：「沒事，有我在。」

夏潔潔不語，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懷抱她感覺不到半點溫度。

陸明道：「潔潔，怎麼了？」

夏潔潔沒有回答，倒是郁一心狠狠回頭，怒紅的雙眼看著陸明恨恨道：「是你！我師父是你殺的！」

何叔道：「心少爺，令師是老奴所殺。」

郁一心道：「為什麼？」

何叔道：「令師膽敢潛進本城少夫人房間行盜竊之事。」

賈雲道向來好搜集奇珍異寶，無法無天，夏潔潔身為夏城小姐出嫁自然攜帶名貴嫁妝，一切順理成章，但郁一心卻敢肯定，「是你引他過來的！」

何叔正要開口陸明一擺手，親自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郁一心道：「因為我殺了你三個黑甲精騎！」

陸明不語，留給郁長生。公然殺黑甲精騎等同公然與原城作對，試問江湖哪個敢？郁長生該教教郁一心了，否則將來會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晚，郁一心挨了他生平最慘的一次打，郁長生親自執行，三十鞭，一鞭不少一鞭不輕。

天黑時天涯進入了一片林子，周萍海體力不支墜馬，不過他墜馬前一刻死死抓著夏潔潔將她一起拽了來下！

周萍海是個堅強的男人，一路上他流的血把天涯把夏潔潔都染成了紅色。

現在他躺在地上，兩眼緊閉，一動不動，就像個屍體，唯有抓夏潔潔的那支手仍強勁用力。

夏潔潔道：「我扶你上馬，你自己走吧。」

周萍海仍閉著眼睛，「怕我殺了你？」

夏潔潔道：「我是夏城小姐，殺我麻煩很大，現在沒人逼你你也受傷不輕，殺我對你既沒好處又要冒險。」

周萍海不語。

夏潔潔道：「我也一樣。我又不認識你，殺你對我沒好處也要冒險，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害你。」

周萍海不語。

夏潔潔道：「天涯只能跑兩天，帶兩個人它跑不快，要是兩天後被追上我們可能都活不了。」

翡翠山莊有郁長生在陸明不會太亂來，一旦她落單那就不好說了，而且這個機會絕好，正好可以把她的死推到周萍海身上。

周萍海道：「為什麼？」

夏潔潔道：「沒必要告訴你，現在你就告訴我你是上馬還是不上？」

周萍海睜開眼睛，他一直都沒有好好看過夏潔潔，現在才知道夏潔潔原來是個很漂亮很純潔很年輕的女孩子，可惜衣服髒了點頭髮亂了點。

夏潔潔道：「看我解決不了問題。」

周萍海道：「我知道。」

夏潔潔道：「那你現在……」

周萍海道：「上馬還是不上是不是？當然上，要不等著陸明追上來！」

夏潔潔道：「我扶你。」

周萍海道：「不用，休息了一下有力氣了。」

夏潔潔道：「還帶上我嗎？」

周萍海道：「不用，帶你費力氣。」

天涯速度真得很快，快得讓你懷疑，剛才，剛才是有一人一馬站在自己面前嗎？

眨眨眼睛，在周海萍和天涯剛才站的位置站著一人一馬，-再眨眨眼睛，一人一馬都沒有消失，睜大眼睛看清楚，是陸明和他的馬！來得真快！

月黑風高，所謂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夏潔潔的裙子一飄一飄，陰陰柔柔，「你不去追他是不是在想要不要現在殺了我？或者你追來主要不是殺他是殺我。」

陸明鳳目微狹，夏潔潔問對了也猜對了。

夏潔潔道：「你確定你能在短時間內追上他嗎？確定他沒有同夥接應他？」

夏潔潔道：「他一天不死你殺了我他一天就是你的隱患！」

夏潔潔道：「我告訴了他一句話，只要他能活著見到我爹娘就能讓我爹娘相信他！」

陸明嘴角向上揚起一點點，那是獵手遇到了一個小獵物高手遇到了一個小對手的表情，玩，他向來喜歡！

夏潔潔道：「無非是不想和我成婚，如果我能給你一個很好的解除婚約的理由也沒必要非要我死吧！」

陸明道：「什麼理由？」

夏潔潔道：「從這裡到原城要五天，我會在到之前想好。」

陸明忍不住一笑，「我還以為潔潔變聰明了，原來想了昨天一個晚上還沒有想出來。如果五天後潔潔還沒想出來？」

夏潔潔道：「一定不會！讓我嫁給你比讓你娶我更痛苦，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像你想那麼卑鄙無恥的方法！」

陸明道：「那潔潔現在是和我這個卑鄙無恥的人同乘一匹馬回去還是自己走回去？」

夏潔潔反問，「那你是慢慢陪我走回去還是帶著我騎你的馬回去還是在翡翠山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