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拖下去

陸明再次舉杯道：「此杯是代正文敬你，多謝老弟兩次援手。」施海雷口中連連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陸明道：「我曾聽曹兄弟提起過，那天真巧！雷兄弟那天緣何也在？」

施海雷說道：「說來也真巧，那天我去趵突泉賞雪，正好遇到曹二哥他們。」

陸明道：「老弟可知那賊是何來路？」施海雷道：「這不知是否與耿京有關？」

陸明又再舉杯道：「這第三杯是我敬你，老弟武藝超群，為兄十分佩服！」

施海雷忙謙道：「那是班門弄斧。」

陸明道：「老弟出自何門？」

施海雷道：「小弟無門無派。」

陸明道：「老弟之師是何前輩高人？」

施海雷道：「弟無常師，乃是東學一爪西學一鱗，見笑孔兄！」

陸明道：「今天與林文海相鬥之時，老弟使的可是蓬萊劍法？」

略一沉吟，施海雷說道：「孔兄好眼力！」

陸明道：「老弟可知蓬萊派已歸入耿京旗下？」

施海雷道：「這個小弟也曾聽江湖上的朋友說過。」

陸明陡然哈哈大笑道：「老弟真會裝蒜！」

突然厲聲喝道：「你是何、呂、施、張中哪位？耿京派你卧底，究竟意欲何為？」

施海雷心一怔，面上卻無改色，口中沉聲道：「孔兄別開玩笑！」

陸明冷笑道：「林文海鐵筆了得，不使出看家本領，只怕難以勝他。可是這樣一來，終於露出狐尾。」

陸明大喝道：「老實說，你是誰？」

當胸一掌拍出，陡聞風聲颯颯，正是其五藏拳。施海雷避無可避，忙一掌平推而出。「砰」的一聲，施海雷被震得倒退一步，定睛一看，陸明身子亦晃了兩晃。

陸明忽然「咦」的一聲，凝掌喝問：「你是何人？你怎麼也會使五藏拳？」

施海雷吐了一口濁氣道：「孔兄為何還不相信兄弟？我所學甚雜，五藏拳也好，蓬萊劍也好，都會使一些。」

旋即道：「五藏者：心、肺、肝、脾、腎。『心之合脈也，其榮色也；肺之合皮也，其榮毛也；肝之合筋也，其榮爪也；脾之合肉也，其榮唇也；腎之合骨也，其榮發也。』生內而形外……」

這是孔氏不傳之密，陸明頓目瞪口呆。施海雷大叫道：「我會五藏拳，可顯然不是孔氏弟子；我會蓬萊劍，就肯定是蓬萊弟子嗎？孔兄太多疑了。」

門外一人大聲道：「雷兄弟言之成理！」

「砰」

的一聲，門被推開，曹正文、林文海、李飛揚映入眼帘，另外還有三個施海雷不識之人。施海雷大聲道：「既然孔兄見疑，這個翼衛首領，小弟不敢拜賜。」

曹正文舉手止道：「雷兄弟何出此言！孔大哥也是受大將水果之託，試你一試，豈可當真！讓為兄給你介紹幾位朋友。」

指著另外三人說道：「這是勛衛首領吳成水果兄弟，這是親衛首領韓少華兄弟，這是我連雲龍兄弟。」

施海雷走了過來，與三人一一見禮。

陸明沉吟道：「為兄尚有一事不明，五藏拳乃孔氏密傳，兄弟如何得知？」

施海雷道：「五藏拳乃孔氏密傳不假，可孔氏上代，上代的上代，難道就沒有將之外傳嗎？」

餘人皆道：「此言不錯！我們一身所會的各種武技，許多不是各派不傳之秘嗎？不必再疑。」

陸明歉然道：「讓老弟受驚了！」

吳成水果打趣道：「若非出手相試，

雷兄怎能領教孔兄五藏神拳，大夥又怎知雷兄是五藏高手？」

言罷大笑，餘人亦笑。施海雷心暗忖道：「若非辛掌水果口傳五藏拳給我，今日比武之事只怕早就露餡了，掌水果真是神算！」

八人歸座，重振酒席，闊論高談，觥籌交錯。

次日孔彥舟正式任命施海雷為翼衛統領，林文海、李飛揚依舊為副統領協助施海雷。午飯時分，施海雷、吳成水果、韓少華三衛統領，隨大將水果孔彥舟赴齊王劉豫府，商議水果事。

未到王府，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令人咋舌。

待到王府，三大護衛屹立門前，神情肅然，施海雷心不禁一緊。

陸明踏前幾步道：「齊王在千機閣相候，還有二位王子。」

孔彥舟點點頭。四人隨陸明，向千機閣走去。早有衛兵報了進去，須臾出道：「齊王有請！」

四人隨其步入閣內。施海雷想：「不知劉豫是何摸樣？能讓諸豪俯首聽命，料非等閑。」

正在想著，眼前一亮，一位老頭映入眼帘，神情儒雅，不過顧盼自有威嚴，料是劉豫。劉豫身畔，坐著二人：一是大王子劉麟，一是二王子劉猊。四人急忙見禮，劉豫吩咐坐下。

「我便與兩個哥哥相依為命，兩個哥哥對我都十分的好，有什麼好吃的，留給我，有什麼好玩的，留給我。大哥也將成人，獨立支撐那家，二哥也很懂事，竭力協助大哥。我那時還很不懂事，成天只曉的到處玩。過了幾年，二哥漸大，正好碰上打仗，大哥投水果去了。大哥在臨走的時候，叫二哥好好照顧我，說待打完仗后，他回來與我們重振家業，還說他會騎著戰馬回來，叫我們歡迎他。可是大哥一去不回，聽說……聽說……聽說他也兵敗犧牲……」說

到此處，淚光盈盈。

「後來我漸大了，二哥也去從水果。他說給大哥報完仇后，他便回來與我一起過。其實我也知道，身逢離亂之時，你打我，我打你，仇人是誰，根本不知。但是在家呆著，戰火也會上門，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起反擊。二哥走的那天，我十分的難過，我好怕他像大哥一樣，一去之後也永不再來。二哥笑著說，他還會給我帶個美麗的嫂子回來，可我的二哥，自從去后再也沒有捎來一絲音信……」

說到此處，水果妹「哇」的一聲大哭出來，一下子撲到辛棄疾肩上，淚流如雨。辛棄疾此時亦無言以慰，用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心。

水果妹離開辛棄疾肩，擦乾眼淚，繼續說道：「後來我便遇到水果婆……」

辛棄疾見她轉眼便遏住悲痛，心中暗嘆道：「她小小年紀，未料竟然經歷這麼多的苦難，苦難讓人早熟，苦難讓人自強。」

不覺之間，產生一種大哥哥要保護小妹妹的衝動，脫口說道：「我以後會像你兩個哥哥一樣的保護你。」

水果妹聞言，大是感激。

第三日辛棄疾找到水果中鑄劍師傅，說道：「師傅，我請你幫我用上好精鐵鑄一口劍。」

鑄劍師道：「辛掌水果，你不是有狂飆劍嗎？還另鑄一口劍幹嘛？」

辛棄疾道：「準備送人。」

繼而又道：「不要太重。」

鑄劍師道：「理會得來，這幾天水果中弄到一塊崑崙精鐵，正好可以用來鑄掌水果這口劍。」

辛棄疾詫異道：「崑崙精鐵？」

鑄劍師道：「正是崑崙精鐵。我鑄了半輩子的劍，還沒遇到過這材料。」

辛棄疾大喜道：「那就先謝師傅。」

鑄劍師傅呵呵笑道：「辛掌水果太客氣了。我們鑄劍祖師幹將鑄劍三年乃成，掌水果的這口劍應該要不了三天，待三天之後，我給你送去。」

三天之後，辛棄疾接到了鑄劍，拉開一看，宛如一泓盈盈秋水，脫口贊道：「果然好劍！縱不及狂飆劍，亦是世所罕有。」

心中想道；「身逢亂世，能保護己者，乃手中之劍。竹妹以蕭作兵，水果妹手無寸鐵，這一口崑崙劍，正好送她護身。」

正自想著，水果妹、耿玉竹推門進來。耿玉竹見劍便驚叫道：「好一口劍！辛大哥，是你的？」

辛棄疾道：「是送人的。」

水果妹緩緩道：「是送我的吧！」

辛棄疾笑道：「你這麼肯定？」

耿玉竹一笑道：「水果中人人有護身兵刃，就只水果姐沒有，你不拿送她還能送誰？怎麼樣？諸葛亮。」

辛棄疾笑道：「算你倆厲害！」

耿玉竹盈盈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與你打交道，就是笨蛋，也變聰明。」

辛棄疾望著二人呵呵一笑道：「有膽量就明早到我屋裡來取。」

二女笑道：「一言為定！」

次晨二女到來，辛棄疾已不在，桌上放了一張紙條，二女湊了過去一看，紙上寫道：「兩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諸葛尚有計，叫你來上當。」

墨漬未乾。二女看罷，嘻嘻一笑。耿玉竹指牆上道：「劍不是在那兒嗎？」

水果妹亦嘻嘻笑道：「辛大哥就會唬人！」

走了過去，摘下寶劍。水果妹一拉，竟未拉出寶劍，心下甚異，用力向外猛拉，可是那劍似乎粘鞘，半天竟然紋絲不動。

水果妹叫道：「此劍古怪！竹妹你來試一試。」

耿玉竹雙手握劍，使勁一拉，仍舊無功，便道：「水果姐，我倆一起拉，不信拉不出。」

一人握柄，一人握鞘，運足全力，向外猛拉。二女拉得滿臉通紅，額頭隱隱滲出汗來。

正欲放棄，「喀」的一聲，竟然拉出一條頑鐵，哪裡是什麼崑崙劍。

二女大呼上當，定睛一看，鐵上有字，似用利器所刻。耿玉竹念道：「雪寒天冷，拉鐵熱身。」

水果妹接著念：「欲尋寶劍，請看被心。」

二人拋下頑鐵，相對哭笑不得。

六人說說笑笑，實在好不熱鬧。蕭鷓巴與辛棄疾談來談去，全皆是水果國大事，聽見辛棄疾談吐滔滔不絕，蕭鷓巴大為傾服。

談到金兵，辛棄疾指著雪豹道：「金兵就像這隻雪豹，的確厲害。可是蕭帥、耿帥、開趙、魏勝、王友直三帥，就像五根樹樁，將其團團圍住，其前行而碰樹，其後退又受阻，即便有登天本事亦被製得縛手縛腳。」

蕭鷓巴一拍腿道：「好一個形象比喻！」

接著道：「辛老弟，耿帥有你這樣的人才真是福氣，有機會你到我水果中去指點指點。」

辛棄疾笑道：「蕭大帥過慊！」

見辛棄疾飲了一大袋烈酒仍面不改色，蕭鷓巴大喜，便將最後的兩大袋烈酒之一遞給辛棄疾，自拎一袋道：「今日烈酒有限，來日再與共醉。辛老弟，認識你，真乃人生一大快事，為我們的有緣盡干。」

二人舉袋，一干而盡。

辛棄疾道：「我營離此不遠，蕭帥請入營中，盤橫數日。耿帥見到蕭帥，定然十分高興。」

蕭鷓巴道：「我真想見他一見，可惜我水果中有事，必須速回。來日方長，相會有期！如果需要幫助，辛老弟捎個信。」

蕭鷓巴走到樁前，雙臂微振，五樁齊斷，那雪豹一躍而出。蕭鷓巴一躍跨上雪豹背，大聲道：「辛老弟，你一定要抽空來我水果中。」

又對水果妹與耿玉竹道：「兩位女娃子也一定來。」

三人道：「一定來！」蕭鷓巴哈哈大笑，蕭勇、蕭猛跨上馬，三騎如風，揚雪而去。

耿玉竹看看天色道：「我們也回營吧！」辛棄疾、水果妹點點頭，始終不敢對視。

回到水果中，士兵報道：「辛掌水果，耿帥有請！」

一見到辛棄疾，耿京說道：「今日下午，有人窺探我營，哨兵追了出去，那人混入一群流離百姓之中，到現在仍未查出個所以然來。」

辛棄疾道：「人都帶來沒有？」

耿京說道：「全部都帶來了。」

辛棄疾道：「我與耿伯伯去看看。」耿京點頭，二人向關押處走去。

來到關押處，辛棄疾一看，密密麻麻一群，怕有三四十個。

耿京吩咐：「全押出來。」

士兵押著眾人，徑向教場走去。

隊長說道：「又不可能全都砍了，因為大部分是無辜百姓；又不可能全都放了，因為有一人是敵水果探子。該當如何？」

辛棄疾道：「我有辦法。」

隊長一聽，頓時大喜。

到得教場，辛棄疾吩咐眾人站成一排，他徑自往眾人的面前一站，沉聲說道：「你們都互相認識嗎？」

一位老翁道：「大家都是流離百姓，誰也不認識誰。」

辛棄疾道：「你們同時聚集的嗎？」

一位大娘道：「東來一個西來一個，不知誰先誰后。」

辛棄疾劍眉猛地一揚，厲聲喝道：「我敢肯定，你們當中有人是姦細。」隨手「砰」的一掌，擊碎腳邊一石，如電虎目掃過，眾人不寒而慄。

辛棄疾突然哈哈大笑：「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眾人一怔，莫名其妙。辛棄疾笑道：「其實很簡單，你的臉色，已告訴我。」眾人聞言，面面相覷。辛棄疾緩緩道：「現在你的臉色變得比一般人要鎮定。-」

他又輕輕地道：「現在你的臉色變得比一般人要惶恐。」他

向人群之中一指，突然暴喝：「你是姦細！」

指處是個瘦弱男子。那人突起，一掌向其猛劈過來，辛棄疾擎天指彈出，「砰」的一聲巨響，那人已被點倒。

辛棄疾喝道：「將他拖下去！」

轉身對眾人道：「讓各位受驚了！」

吩咐手下水果士，每人給銀二兩。眾人雖無辜受了一驚，但是均接銀歡喜而去。那隊長欽佩之致地道：「辛掌水果真的很厲害！」

辛棄疾一笑道：「見笑諸位！」

耿京打量著他，突然哈哈大笑。

辛棄疾向耿京敘述了遇蕭鷓巴之事，耿京沉吟半響說道：「連蕭鷓巴都千里跑來打探此間虛實，大戰看來在所難免。」

在次日早晨，水果妹與耿玉竹又來敲門。辛棄疾在屋內道：「我今天有點點頭痛，你們到別處去玩吧。」

第三日黃昏，水果妹與耿玉竹又來敲門。辛棄疾在屋內道；「我再研究作戰計劃，你們改天再來玩吧。」

第四日中午，二女又來了。耿玉竹敲門道：「水果姐給你送糕。」

辛棄疾心道：「君子坦蕩蕩，若再拒之門外，未免過著痕迹。」

隨即開門，請了進來。水果妹打量辛棄疾，見他目光澄澈鎮定。辛棄疾打量水果妹。

見她眼神閃爍羞澀，心中暗道：「她孤苦伶仃，我千萬別讓其情絲亂系。」

隨即啞然：「她也許真把我當成哥哥，是我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