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吾家有兒初長成
九點半相見，尚還不到一個小時，私家車已然消失在了米童視野之中。
「唉！」
輕嘆一聲，想到她今天一大早起來，近乎連著坐九個來小時的汽車，只為見證他們母子的喜悅，米童心裡既感動又心疼。
懷著複雜的心情，走進校園。
「米……米童。」
弱弱的聲音傳入耳中，打斷了米童的思緒，不由停下了腳步循聲望去。
少女明媚靚麗的身影映入眼帘，和昨天同樣的裝束。
米童笑道：「怎麼了，安同學。」
這個女孩子似乎有點怕人，若不是不願惹是生非，他真想逗逗這姑娘。
手指絞著麻花辮，安虹低頭小聲道：「你定新一期《科幻時空》了嗎，能不能……借我看看？」
看了看信封上的幾個大字，米童有些恍然，估計是她剛剛看到了雜誌社的名字才過來的，不然以這姑娘膽小怕生的性子，想她主動搭訕有點難。
魏小妙帶走了取款單據和農行的存款憑單，倒是將信件留給了他。
「這是信，雜誌我沒有。」米童說著將信封遞給了安虹看。
陽光明媚的校園中，安虹看著手中的信封。
信封上面寫著收信人的信息，安虹看完，一雙瑞鳳眼輕輕眨動，小聲道：「你是不是給《科幻時空》投稿了，過審了嗎？」
雜誌社的信件一般人很難收到，不管是過稿信，還是退稿信，能收到信都說明曾經投過稿的事實。
猶豫了一下，米童點頭道：「嗯，已經過審了，可以幫我保密嘛，我不想這件事弄得人盡皆知。」
「可以的。」
安虹點著小腦袋，聲若蚊蠅：「是這個月的期刊嗎，能不能給我一本你的樣刊，我可以給你錢的。」
聞言，米童搖了搖頭。
見精緻的鵝蛋臉露出失望的神色，不由笑道：「我只是不太確定有幾本樣刊，如果不止一本的話，到時候直接送你一本就是了。」
「要買的，五塊錢呢。」安虹搖著小腦袋，拒絕了米童的好意。
「哦~」
米童長長的哦了一聲，實在沒忍住，輕笑道：「那我不賣。」
這姑娘柔柔弱弱，一副很好欺負的模樣，不逗一下總感覺不得勁。
「我……」
安虹小聲嘀咕道：「那我請你吃東西。」
米童笑道：「這還差不多，到時候記得請我吃一個冰天大果。」
《科幻時空》，是永夏國最大的科幻類期刊，在各大城市都有售賣，那次在永寧書局就有看到過。
只是相比大城市，粟縣這個落後的小縣城，在刊物更新方面有所滯后，出現在市面上的期刊，往往與最新一期相差一兩期。
「那……」安虹小聲道：「那我先回宿舍了。」
「去吧去吧，記得抬頭看路，千萬別撞樹上了。」
米童說完，當先溜溜達達的邁步離開，嘴中輕哼著：「咱們老百姓呀，今兒個要高興呀。」
看他邁著輕快的步伐遠去，安虹抬起小腦袋，瑞鳳眼眨動，轉身看了看路面和前方，踏著小步子回了宿舍。
……
與此同時。
由向萍駕駛的黑色私家車，停在了蘭茳下街口。
從車上下來的魏小妙，兩手空空、蹦蹦跳跳的往中學走去。
不過五六十米，就到了校門口。
已經是報名第二天，不時仍舊有學生走進校門，校園內學生數量更多。
蘭茳中學校內的所有建築，都是紅磚灰瓦房，松樹綠意盎然的點綴其中。
熟門熟路走到靠北的教室宿舍處，鑽進其中一間。
教室宿舍集休息和辦公於一處。
房間內有幾位看起來很小的學生，家長的陪同一旁，周順娟正在幫其中一位學生辦理相關手續。
見有人進來，屋內眾人回頭看了一眼，大人不由眼前一亮，學生的神色卻變得拘謹起來。
白皙的肌膚，俊俏的臉蛋，乾淨得體的衣著，落落大方的走上前。
都不用擠位置，魏小妙卻十分自然的來到了周順娟面前。
周順娟笑道：「有事電話里直接說不就行了，非要大老遠跑一趟。」
「嘻嘻~」
「乾媽你先忙，忙完咱慢慢說。」
坐了幾個小時的車，此時一點坐的心思都欠奉，魏小妙只想活動腿腳。
看幾位學生的年齡，估摸著是初一新生，看來今年乾媽能輕鬆一點了。
過不多時，學生和家長都離開了宿舍，去其他地方繳費和領書，屋內暫時只剩下了娘倆。
周順娟伸了個懶腰，拉著少女坐到小床邊：「現在可以說說了吧。」
魏小妙笑而不語，從兜里掏出兩張憑單，遞給了疑惑的周順娟。
接過憑單，仔細看去，周順娟的神色，從好奇化為驚愕，繼而喜極而泣。
握著憑單的手顫動：「這是真的嘛，妙妙？」
「是真的，乾媽，真的不能再真了，我親眼看著寶寶取錢存錢的。」魏小妙輕輕擁著情緒難以自控的周順娟。
良久。
周順娟抹了抹眼角，喃喃道：「他真的長大了，開始懂事了。」
……
下午，米童坐公交去了許征家，陪著老大叔一起雕刻。
既然答應了人家探討雕刻技藝，他自然不能食言。
「科技越來越發達，很多東西機器雕刻反而比手工雕刻來的更快捷、也更便宜，咱們手工藝製作者，以後真的還有路子可走嗎？」
生活在這個時代變遷的年代，新事物層出不窮，日新月異的變化，不斷刷新著老一輩人的認知。
一件簡單的木雕，經他之手要精雕細琢幾天時間才能徹底完成，而機器雕刻只需數十分鐘。
許征心裡有些迷茫，不知手工雕刻的未來，到底該何去何從。
其實又何止木雕，像陶瓷、髹漆、玉雕、刺繡、剪紙、竹編和琉璃等國內各大傳統手工藝，隨著製造業的不斷發展，無一不在面臨逐漸沒落的窘境，甚至是消失。
「這可能需要我們不斷的提高自身技藝水平，拿出大量無法機械製造的優秀藝術作品。」
絞盡腦汁的思索著措辭，米童道：
「其實最傷腦筋的，還是現在的年輕人，大多數都對民間手工藝不太感興趣，導致手工藝工作者老齡化嚴重，做不到傳承有序。」
「噗~」
吹了吹木屑，繼續道：「我覺得每一項民間工藝，都有其獨特的文化內涵和本質，國家應該不可能放任它們消失。」
「說的粗俗一點，國家在快速發展，人民的生活水平也在不斷提高，吃飽喝足了總要找點樂子，文化藝術是永遠都不會過時的。」
聞言，許征無奈的笑了笑。
雖然有些歪理邪說的意思，但人在窮的時候只想著吃飽穿暖，等富足之後確實會有文化方面的一些追求，至於能不能輪到民間工藝，那可就不好說了。
經過一下午的忙碌，時至下午五點半，米童手中半尺高的黃楊木雕，已然修光精刻的只剩下臉部位置。
估摸了一下時間，修光還剩臉部沒完成，之後還需要擦砂磨光、細修刻紋和打蠟上光，今天的時間顯然是遠遠不夠的。
米童便停刀作罷。
「許叔，這個先放著啊，我下周天中午過來再收拾。」
黃楊木雕的面部尚未完成，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暫時分辨不出是誰。
許征揶揄道：「這看著和昨天不太像同一人啊，以你的速度，花這麼久居然才弄了個木盒和一個半成品，這是在給誰準備禮物嗎？」
說著從抽屜里取出了米童第一次雕刻的那個物件，笑著打趣：「還有這小玩意兒，你打算放到啥時候？」
「咳~」
米童接過東西揣兜里：「我還是直接拿走吧，許叔，這小玩意是我練手用的，可當不得真。」
「走了啊，這兩天耽擱你營業了，下周天再來叨擾。」米童笑著抱拳。
許征起身送他出門：「我巴不得你能多來呢，這兩天我可是受益匪淺。」
對小五金店，許征倒是不以為意，本來就是打發時間開的小店，相比能提高他雕刻技藝的米童，孰輕孰重他自然分得清。
拜別了許征，時間尚且足夠，米童便一路步行往四中走。
一直待屋裡都不曾察覺，不知何時，粟縣已經下過了一丁點小雨，天仍舊陰著，地面半濕半干。
掏出兜里的木雕。
通體淡黃色的瑞鳳眼少女，抱著一摞書本低著腦袋，長長的麻花辮垂在身後，不是初相識的安虹又能是誰。
本就是用來試手的東西，或許是剛見不久，腦海中印象比較深刻的緣故，昨天鬼使神差的選擇雕刻她，卻不曾想讓許征誤會了。
天可憐見，他只是想讓王箴去搭訕人家，王箴退縮了他才上前的，後來倒是覺得這個怯生生的少女挺好玩，沒忍住逗了逗她。
雖然只見過兩次，但這個少女小木雕上，那種怯生生的神態卻是被米童雕刻的仿若真人，並非粗製濫造。
至於這東西該何去何從，米童也是有些猶豫，留在手裡萬一被人看到，容易讓他人誤解，送給安虹又難免讓她會錯了意。
「要不還是砸了吧？」
可細細一想，這好歹也是他雕刻的處女作啊，怪捨不得的！
以他的手藝雕刻這種東西並不難，可第一件就是第一件，是後來者永遠都無法替代的。
有些糾結的米童，索性不再去想，將木雕重新踹在兜里，點了支煙漫步於街頭。
小雨後的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泥土氣息。
處暑已過，再有幾天便是白露，孟秋之末，仲秋伊始，天氣要漸漸變得涼爽起來了。
尚未走出多遠，甚至連坐公交的十字路口都沒到，迎面而來的女孩，讓米童微怔中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