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家

「我們那個小領導，天天就知道開會。這些人，書么不念，也就這點能耐。手中有點小權力，就渴著勁刷存在感。」晚上吃飯，林星父親林民又開始罵同事了。林星上中學和大學時，林民每次從單位回來，都能把他們部門的人，從一把手到實習生都罵一遍，看得出來他在單位時很不爽。後來被辭退了，雖然他也沒有因此開心起來，但明顯話少了很多。「他們都沒你厲害，你們單位都指著你活了，你是林大師。」林星懶得搭理父親，但母親陳紅偶爾會接點話。陳紅後來倒是沒被單位開掉，她是看著單位關門的那批人，還幫幾個年輕員工找新工作。現在這個時間點嘛，她的單位還不像隨時要倒的樣子，但也確實沒什麼朝氣了。

「林星在學校有什麼新鮮事啊？」母親問道。「沒什麼。哦對了，我準備參加學校的物理競賽選拔。如果通過了，以後會勻出些時間學物理競賽。」「我們辦公室新來了一個小姑娘，還挺懂禮貌，好像是農大來實習的。我上班的時候還在拖地，還喊我林老師好。林星，你以後上班也要知道喊人。」農大的，算是白雨涵的老學姐了。這麼一想，林星突然感覺，他和那個沒見過面、也不知道名字的江南農業大學學生的關係近了很多，甚至為她不得不在油膩老男人手下做活感到悲哀。

「物理競賽是什麼啊？」陳紅問林星。「如果能拿到省一，科大可以降一本線。進決賽的話，基本就能保送京華、科大等學校了。」林星把孫宇航的話複述了一遍。「我給你們讀讀我寫的稿子可好？」林民沒等別人回答，就走到電腦前開始念稿子。林星起身離開餐桌上廁所，又到廚房往窗外看了幾眼。「寫得可好？」林民問。「好。」陳紅說。林星走回餐桌坐下，繼續吃飯。「你要去科大？我有個朋友是科大教授，教英語。可以讓他給你引薦一下。」「八字沒一撇呢。」「物理是吧，那就是量子力學嘛，量子力學我是內行啊。薛定諤的貓，在和不在是辯證統一的一組觀念。」「林大師，你認識的那個科大教授，能把我們家林星弄到科大去嗎？」陳紅打斷了林民。「只要考得好那當然可以啊。」「你天天說認識這個認識那個，沒一個幫得上忙的。」

「媽，我用會電腦，查資料。」「行，用吧。」林星坐到電腦前，試著搜一些物理競賽的資料。雖然讀研時，林星時常懷念以前的網路環境，但中學時天天就是上課寫作業，還真沒太多時間上網摸魚。真把七八年前的網路環境給林星，林星反而不會用了。這個時候，知乎還沒什麼熱度，bilibili還是二次元論壇，百度雖然能搜到許多信息但仍然被各種垃圾充斥。家裡電腦的操作系統還是xp，林星也不太喜歡那個界面。

隨便瀏覽了一會，林星就放棄了。高中畢竟不像大學那麼自由，有限的上網時間帶來很大弊端。本科期間沒好好學習，也許可以藉此機會彌補一下當年的遺憾。搞套朗道十卷？林星有點虛，這不是光靠往裡面砸時間就能啃下來的東西。「媽，幫我在網上買本書。朗道力學。」先來最簡單的一卷試試，林星想。「是這個嗎，你來看看？」包裝跟在圖書館里見過的差不多，應該沒錯了。

叮鈴鈴，電話響了。「喂。」「林星，上線啊。」聽聲音，應該是初中同學徐建永。本來就沒怎麼記他們家固話號碼，後來基本都用手機聯繫了，也難怪來電提示號碼沒認出來。「啥？」「我草，說好的今天七點上線，

你又要鴿？」

「我要玩會電腦。」「別玩太久。」林星也不是真想玩，只是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迫扮演高一時的自己。早已忘記這個角色的設定是怎麼樣，現實里的林星天天在實驗室里摸魚也失去了對遊戲的熱情。尤其是網路遊戲，總是沒有穩定的車隊，打一把一小時不到，但事後和隊友噴來噴去能噴一小時。林星不情願地回到電腦前，關閉了搜索物理競賽資料的窗口，回憶著以前的習慣，找到對應的文件夾，嘗試曾經用過的密碼，登上了對戰平台。

林星很快就熟悉了這個時代的版本。林星讀研的時候，各大網路遊戲都普及了遊戲內語音系統，語音對噴代替了打字對噴。林星不很喜歡說話，在寢室玩遊戲時又不方便打擾室友，經常被噴一整場自己生悶氣。現在回到了熟悉的版本。林星靠著多年後先進的遊戲理解和打字速度，操作之餘行雲流水地打字噴隊友。雖然最終輸掉了比賽，但收穫了相當好的遊戲體驗。「我草，你最後一波浪什麼啊？守高地就行了啊。」下線不久，徐建永就在qq群里興師問罪。「劣勢時硬守高地，哪有這麼玩的？你們出去帶線啊，帶線，懂嗎？不然就是慢性死亡。我把線帶出去，你們還硬鱉高地。」「你看看比賽，哪有劣勢還在外面亂跑的？」回答這個問題很簡單，林星只要說一句，幾年後的比賽是怎麼打的就行了。

現在這個時間點的戰隊，由於戰術嚴重落伍，在幾年後被吊著錘很快就分崩離析了。但不行，坐時光機回到過去這種鬼話沒人相信，林星只好認真分析局勢，闡述他先進的遊戲理解。「你比職業選手還牛逼。」徐建永辯不過，開始攪渾水。這句話當時還算流行，但幾年後用的人越來越少，頂尖路人和職業選手的差距也越來越小。短暫的休戰時，巨大的失落感湧上林星心頭。他一個研四的老狗，居然跟一個中學生，為了一款傻逼遊戲吵了一個小時。做人，重要的就是一切看淡，心態要平和，林星下定決心，不再為無意義的事爭吵。「你怎麼就是不聽指揮呢，說啥都要杠，硬按自己想法的來。」徐建永總結了今天的討論成果。「我怎麼就硬杠了？」「行了行了，明天見。」

回到房間，林星發現，自己必須盡量真實地刻畫出，七中高一18班的林星的一周生活。好在今天是星期五，暫時不著急寫作業。列印出來的課表被軟玻璃壓在桌子上，周一到周五應該能搞定。明天和徐建永見面是什麼事？補習班嗎。高中生一般都會上補習班？真討厭。不是被導師關在實驗室里幹活，就是被家長送進一堆奇奇怪怪的小房間里補課。回到中學時代也不是享受青春，只是再體驗一下灰色的三年高中生活。不行，必須要做出改變。

「媽，我周末想在家呆著，不想去補習班了。」「林星，可是你才報了新概念英語的班，說是想和徐建永他們一起玩。要不先把這一學期上完？不想上的話，下學期就不上了。明天早上八點，我送你去。要幫你收拾書包嗎？」「不用了，我自己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