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探秘

米拉揚在中文系，上的是《文化傳播》課。

她碩士讀的新聞傳播學，博士讀的文化學，到太湖大學中文系當教師，就把這兩個專業結合起來，開了一門《文化傳播》課。太湖大學中文系的主業，雖然是文學，但系裡很重視文化通識教育，開設了歷史、哲學、美學、邏輯學、文化學、傳播學等課程，想以此夯實學生的文化基礎。

米拉揚的《文化傳播》課，周三、周五都有。

王向東把這個信息，告訴給榮慧琳，榮慧琳就在米拉揚下課的時間點，來到教學大樓。

下課鈴響了，米拉揚從教室走出來。

榮慧琳一看到她，就迎上去說：「你是米老師吧？」

米拉揚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是……？」

榮慧琳說：「我是榮會計，你報銷科研經費的時候，我們見過面。」

米拉揚這才想起來：「啊，是榮會計啊！對不起啊，我剛下課，腦子還沒轉出來。」

榮慧琳說：「沒關係的。」

米拉揚說：「你來到教學樓，有事？」

榮慧琳說：「我找人，走錯了。你回辦公室啊，我們一起走吧。」

米拉揚說：「你也到中文系去？」

榮慧琳說：「對對，王向東是我愛人。」

米拉揚笑起來：「哎呀，你是王主任的愛人！我真的不知道。對不起啊！」

榮慧琳說：「沒關係的。現在不就知道了，也認識了？說不定，我們還會成為好朋友。」

米拉揚說：「對呀，我們可以成為朋友的！」

榮慧琳順勢掏出手機：「乾脆，我們加個微信吧。」

米拉揚說：「好呀，好呀。」

也掏出手機，二人互記號碼，也加了微信。

榮慧琳說：「你住哪裡？」

米拉揚說：「凱旋門小區。」

榮慧琳說：「是嗎？我媽媽也住那一片，就是離你家不遠的水香苑小區。」

米拉揚說：「喲，那是很近的。」

榮慧琳說：「以後回我媽那裡，到你家也很方便。」

米拉揚說：「那太好了，有機會來我家玩啊！」

榮慧琳說：「有機會，我一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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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揚沒想到，剛過兩天，也就是周末這天下午，榮慧琳就來造訪她了。

這天，米拉揚正在給兩個孩子讀書，榮慧琳打來電話說，她剛從媽媽家裡出來，路過凱旋門小區，就順便給她打了電話。

米拉揚接到電話很驚喜：「是嗎？榮會計真是難得，來樓上坐坐吧！」

榮慧琳順水推舟說：「好呀。不打擾您吧？你家在幾樓幾單元？」

米拉揚把來家的路徑，和榮慧琳說了一下。

榮慧琳說：「好的好的，我馬上就到。」

便到附近小超市買了些水果，找到了米拉揚的家。

凱旋門是一個高檔居民小區，過去榮慧琳路過的時候，沒當一回事。今天一踏進這個院子，感覺像在公園的花圃中遊覽。媽媽住的水香苑小區，與這裡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榮慧琳上樓按響了門鈴，房門一打開，看到米拉揚和兩個五六歲孩子，已經站在門口。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看年齡是雙胞胎，卻長得都像白種人。

榮慧琳暗暗吃驚。

米拉揚對孩子們說：「來，我們一起歡迎榮阿姨！」

兩個孩子異口同聲說：「榮阿姨好！」

榮慧琳很興奮：「呀，

真乖！我來看看，這是誰家的寶貝？」

米拉揚告訴榮慧琳：「這兩個，都是我的Baby。」

榮慧琳吃了一驚。單身的米拉揚，怎麼會有兩個孩子？而且都是白人孩子！但她不能將這種心情表露出來，否則會讓人覺得，這個人真是沒見過世面。

遂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問孩子：「你們叫什麼名字呀？」

米拉揚說：「告訴阿姨，哥哥叫亨利，妹妹叫索菲婭。」

榮慧琳說：「兩個名字真好聽。寶寶真乖！」

米拉揚說：「平時也頑皮。好了好了，亨利，索菲亞，你們自己去玩吧，媽媽和阿姨要說事。」

兩個孩子很乖巧，對榮慧琳說：「阿姨再見！」

便離開大人，自己找樂子去了。

榮慧琳看到兩個中年婦女，在屋裡忙前忙后，她們穿戴整潔，一身樸素，做事利落乾淨。但看長相，不怎麼像本土婦女。

榮慧琳問：「她們是……？」

米拉揚笑說：「她們是家裡的保姆。兩個孩子忙不過來，不請保姆不行。」

榮慧琳悄悄說：「好像不是本地人？」

米拉揚也悄悄告訴她：「是菲佣，和我們有一些區別。」

榮慧琳一聽說菲佣，就知道價格不菲。能請得起她們的家庭，在本市不多。

米拉揚住的房子，是一套200多平米的大平層。

榮慧琳一進房門，撲面而來的是一種富貴感。落地大窗，陽光充足，紫色的窗帘一直拖到地面。西式沙發是全牛皮的，精製而有情調。中東地毯上的花式，體現著異國風情。牆角放一架黑色鋼琴，鋼琴上有一個小鏡框，鑲了一張少女芭蕾照片。牆上掛幾幅北歐風景油畫，有一張是貝多芬肖像。寬大的書櫥里，有不少英文原版著作，一看便知主人的文化修養。牆上的鏡框里，還有幾張彩色大照片，主角都是米拉揚，畫面上的她，或是走T型舞台的模特形象，或正對著話筒說話，或是參加什麼儀式和活動。張張照片映襯著米拉揚以往歲月的輝煌。

總之一眼看去，便知女主人是個見過世面，有過非凡經歷的成功女性。

榮慧琳坐下來，和米拉揚喝茶聊天的時候，一直想問孩子的事。

她感覺，房間里明顯沒有男人氣息。兩個孩子都是白種人，都喊米拉揚「媽媽」，這是怎麼回事？

聰明的榮慧琳，旋即想出一個答案：這兩個孩子，篤定是米拉揚收養的。

一轉念，又覺得不對，既然收養，幹嘛收養外國孩子？是好奇，還是時尚？或者，恰好就看中了這兩個孤兒？

想了想，她覺得都有道理。但無論如何，這都不可能是最後的答案。又不方便刨根問底。初來乍到，就對別人的隱私糾纏不清，這無論如何不禮貌。

所以在米拉揚家裡，榮慧琳和米拉揚聊了半天，一直張不開這個嘴。一直到告別米拉揚，她還是沒勇氣把心中的疑慮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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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裡，榮慧琳一說起米拉揚，依然是滿臉疑惑。

王向東就說：「你別疑神疑鬼了。這是米拉揚的私事，不知道也罷。」

榮慧琳說：「可貝左明那裡，我怎麼跟人家交待？我去過米拉揚家，卻不能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於情於理說不過去吧？」

王向東說：「這還不好辦？下周上班的時候，我諮詢一下人事處，問問米拉揚是單身，還是已婚，不就一目了然了。」

榮慧琳說：「也好。但是，我可有點等不及了。」

王向東笑了笑：「你啊，一向是個安靜而有耐心的女孩子，可不能心急火燎地辦事。當心更年期。」

榮慧琳笑嗔：「你才更年，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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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班后，王向東沒忘記榮慧琳關心的事。送走幾個談話的老師，他給人事處的張繼光處長，撥了一個電話，詢問米拉揚的婚事。

張繼光說：「我幫你查一查。」

稍後，張繼光回了電話：「這個米拉揚啊，的確是個單身。」

王向東暗暗吃驚，但表面還是公事公辦的樣子：「好的，謝謝張處！」

本想把這個消息，馬上告訴榮慧琳。又一想，別又惹她胡思亂想了，乾脆回家再說。就忙別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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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家裡，榮慧琳聽王向東這麼一說，果然愁成了王向東想像的那副模樣，心思重重，左右為難，彷彿解不開這個迷，日子就沒法過了。

王向東笑了：「你呀，何必花費心思去想這個問題。生活中，本來就有千千萬萬個迷題，你不可能全能解開。不能解開，怎麼辦？就繞道而行，去解開能解的問題。考試的時候，老師怎麼說的？時間有限，同學們要先做你會做的題目。人生，過日子，同樣的道理。」

榮慧琳說：「話是這麼說，但我不關心，有人關心啊。」

王向東故意說：「誰關心啊？還不是你自尋煩惱。」

榮慧琳說：「貝左明關心啊！你想想，他何必破費請我們吃飯？不就是想讓我們幫他這個忙？現在呢，倒成了一道無解的難題。貝左明知道結果后，會怎麼樣？會不會尋死覓活？」

王向東說：「你想多了。一個男人，戀愛這麼點小事，他哪會那麼小氣？更何況，他還沒有開始戀愛，連失戀都算不上。」

榮慧琳說：「話是這麼多，但米拉揚沒結婚就有兩個孩子，這個原因你得讓貝左明知道吧。否則他愛上一個連自己都不了解的人，你說說，這算怎麼回事？」

王向東說：「你說，怎麼了解？」

榮慧琳嘆口氣，想了想，說：「好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再約她一次，跟她深入談一談。」

王向東說：「再去米拉揚家裡？不合適吧。」

榮慧琳說：「這次不去家裡了。約她出來喝咖啡，或者喝茶。」

王向東說：「這倒可以。優雅體面，不會弄得人家難堪。」

榮慧琳轉念一想，又犯愁了：「她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吧？」

王向東說：「應該不會。你看不出來，她不是那種小里小氣的人。」

聽到這話，榮慧琳盯著王向東，酸酸地說：「可以啊，開始向著米拉揚說話了。你不會心亂了吧？」

王向東笑笑：「你說呢？」

榮慧琳捶了他一下：「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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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在中文系走廊，王向東遇到米拉揚，就說：「米老師，榮慧琳去你家之後，回來總是誇你，說你們兩人性格趣味都很相近，能談得來。還說要請你喝咖啡。」

米拉揚說：「好啊。我也覺得，我們相見恨晚，很投機，就像小姐妹。」

王向東說：「那麼，我就讓她約你了？」

米拉揚說：「好的好的，我只要不上課，什麼時候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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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慧琳邀請米拉揚喝咖啡的地點，選在西郊的禾泉山莊。這裡背倚禹山，面朝天河，是一個五星級景區。離市中心有二十多里路。

這裡的咖啡，與市裡的咖啡名店相比，倒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它的環境和景觀，卻是一流的。客人來了，除了品咖啡，還可以在景區徜徉瀏覽。有花園，有竹海，有叢林，也有童話世界，和水面不大的湖岸景觀。

米拉揚開車至此，榮慧琳已經等候她半個小時。

二人寒暄之後，沒有徑直去喝咖啡，而是先到各個景點轉了轉。林蔭道上，水景岸邊，她們一路走來，一路驚喜。

米拉揚說：「每天光顧照顧孩子，沒想到郊外還有這麼個世外桃園。」

榮慧琳說：「我來的也不多，每天上班總有算不完的賬，下班也就不想動了。出門一趟，對我來說也是奢侈。」

一邊說著，兩人一邊回到咖啡館，點了兩杯咖啡。

榮慧琳對咖啡不太懂。她問米拉揚喝什麼，米拉揚說一杯拿鐵吧。

米拉揚抬頭看看商品標牌，便知道這個地方，不是品味高檔咖啡的場所，也就不提要求了。說不定你說了咖啡的牌子，服務員不一定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兩人聊天的時候，榮慧琳還沒問什麼問題，米拉揚倒是反客為主，首先問起榮慧琳的一些情況，比如，她的愛情，她和王向東是怎麼認識的，她們生活中有什麼趣事，等等。

聽到榮慧琳講述后，米拉揚笑了：「不瞞你說，我一直懷疑，愛情呀，婚姻呀，都是無趣的生活遊戲。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倒覺得，挺讓人羨慕和期待的。」

榮慧琳順著話頭說：「也說說你吧。」

米拉揚說：「說我什麼？我的家庭生活，跟你相比很蒼白。」

榮慧琳說：「米老師，你謙虛了吧？兩個孩子這麼可愛，怎麼能說蒼白呢？你愛人在哪裡工作呀？」

米拉揚說：「我沒有愛人。」

榮慧琳說：「怎麼可能。是離婚了？還是他……？」

米拉揚笑說：「你想哪兒去了。我沒有結婚。」

榮慧琳大吃一驚：「你沒有結婚，那孩子……？」

米拉揚說：「我要是說了，你可別驚訝。孩子的確是我生的。」

榮慧琳更加吃驚：「那孩子長得……」

米拉揚說：「你是不是想說，孩子是白人，你是黃種人，這也對不上號呀！」

榮慧琳點了點頭。

米拉揚說：「試管嬰兒，在泰國做的。我用了英國人的胚胎。就是說，我Baby的親爹，是個英國人，所以他們兄妹也就與我們中國孩子，長得有些不同。不過仔細看，你可能沒看出來，與我也有幾分相似，也遺傳了我的部分特點。」

米拉揚的一番介紹，把榮慧琳著實給聽懵了。

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從小到大富養在父母溫柔懷抱的榮慧琳，還是第一次聽到，一個美麗女子，在沒有男人的協助下，也能生出兩個長得酷似外國人的孩子！

看到榮慧琳發懞的表情，米拉揚說：「大開眼界了吧？」

榮慧琳笑了笑。

米拉揚說：「不過，我有個不過分的請求，你能答應嗎？」

榮慧琳說：「你講你講。」

米拉揚說：「剛剛告訴你的，屬於我的個人隱私，請你千萬不要外傳，任何人。可以嗎？」

榮慧琳忙說：「不會的，我不會說的。」

米拉揚說：「如果實在管不住嘴，就說，他們是我領養的孩子。」

榮慧琳點點頭：「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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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慧琳回到家，按照她和米拉揚的口頭契約，果然閉口不談試管嬰兒的事。王向東也不想過問。他知道榮慧琳同米拉揚見過面了，也不提此事，像是忘記有這回事兒。

最後，還是榮慧琳憋不住了，才說：「知道么，米拉揚收養了兩個孩子。」

王向東說：「她單身？」

榮惠琳說：「單身。」

王向東說：「是離了單身，還是從來就沒有結過婚？」

榮慧琳說：「從來就沒有結過婚。」

王向東說：「這就好辦多了。這應該也是貝左明想要的答案。」

榮慧琳說：「可是，她帶著兩個孩子，也不是一件小事。貝左明一個童男子，願意去當兩個孩子的爸爸？」

王向東說：「這就要看，他愛她愛得有多深。愛得很深，就會奮不顧身。反之，就會放棄。」

榮慧琳說：「我怎麼感覺，米拉揚不像要急於成家的樣子。」

王向東說：「你看出什麼了？」

榮慧琳說：「她的家裡，一切看上去，都有條不紊。兩個孩子，在別人家裡會弄得很忙。但她的家裡，井然有序。寶寶很有教養。有兩個保姆，而且是價格很貴的菲佣，在幫她打理家務。」

王向東一聽，就感覺此事有點不對勁。就說：「貝左明如果問起此事，我們要跟他著重強調，走進這個家庭，並不容易。這個家庭雖然缺少男性，但它的生活運轉的質量，卻很高。這說明什麼？」

榮慧琳問：「什麼？」

王向東說：「說明這個家庭，暫時不需要男主人。」

榮慧琳點點頭：「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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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左明請客之後，本來想早早知道米拉揚的一切。但他發現，無論是王向東還是榮慧琳，一直都沒有和自己聯繫，就感覺此事不妙。想了想，慢慢有些不自信了，也就鬆懈起來，打起了退堂鼓。

王向東見貝左明沒問米拉揚的事，也就不跟他說了。

此事隨著一天天時間的流逝，慢慢變得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