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調查
回到系辦公室,王向東去找總支書記祖耀明,想和他商量對策,看看此事怎麼處理。不料,祖書記病假休息。副書記周利在辦公室,王向東就把他喊來了。
王向東問:「祖書記生病了?」
周利說,「也是剛剛來的電話,說是發燒了,舊毛病複發,醫生建議他休息幾天。」
王向東說:「那就讓他多休息幾天,一把年紀了。」
祖耀明58歲,快到退休年齡。他是軍人出身,轉業后國家安排工作,他就選擇到高校。他覺得,高校一年有兩個假期,工作強度也不大,更沒有複雜的社會關係。
事實證明,祖耀明的想法是對的。大學里文人多,文人的心思,都在書本和課堂上了。所以一年四季,校園內總是安安靜靜。祖耀明轉業頭幾年,在學校的保衛處任職,後來調到離退休處,前年輪崗調到中文系,任黨總支書記。他在這個崗位上,是等待退休的,所以,不想給人留下爭權奪利的印象。系裡有事了,一般都會讓王向東來定奪。王向東是海歸,懂事理,人開明,手腳勤,有主見,見多識廣,並不張揚。系裡是做學問的地方,這些祖耀明不懂。王向東有學問,不然項善峰副校長不會萬里迢迢,從美國把他引進來。但王向東並不恃才傲物,一直很低調,很謙虛,說話慢條斯理,遇事會請教祖耀明,祖耀明就會對他說:「王主任,你大膽干,我支持你。你們海歸是塊寶,有海外經驗,我們辦學需要借鑒海外的理念和方法。即使做錯了,也沒事,我和你一起擔著。」
王向東聽到此話,心中特別溫暖。
有時候沒事,二人會坐在一起,聊一聊各自的人生歷程。
王向東說:「當年您在部隊,苦不苦?」
祖耀明說:「還好,我一直跟著領導,在機關工作,進步也快。我的人生經驗就是,年輕人做事,一要聽話,二要勤快。我這一輩子,就這兩點收穫。」
然後,祖耀明便講起他在部隊的經歷與故事。
王向東一邊聽,一邊頻頻點頭。他覺得,祖耀明很像一位慈祥的長輩,很適合跟他聊聊心裡話。系裡出了蔣義泉老師這件事,也想聽聽祖耀明的意見,問問他怎麼處理才好。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他生病了。王向東尋思,也好,不勞煩祖書記了,就讓他好好在家休息養病吧。
王向東問周利:「蔣義泉老師的事,你知道吧?」
周利說:「我也是剛聽說。學生會反饋的。」
王向東說:「你負責學生工作,這方面比我有經驗。你說說看,系裡出現這樣的事情,應當怎麼處理?」
周利看看王向東,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王向東說:「我覺得,當前最需要做的事,就是化解矛盾。事態一擴大,會產生負面影響。你說呢?」
周利說:「您說得對。」
王向東說:「鄭艷這個女生,你了解嗎?」
周利說:「不是太了解。但我知道這個學生,長得很漂亮,有個性。學習成績一直挺優秀。」
王向東問:「她過去有沒有做過類似的事?」
周利說:「我想起一件事,去年蔣義泉老師上課,衣服領子沒整理好。就是罩衫領子有一邊沒有翻出來,鄭艷就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到群里,出蔣老師的洋相。同學們轉發的不少,唧唧喳喳說個不停,只有蔣老師自己還蒙在鼓裡。」
王向東說:「很會惡作劇。是不是想引起蔣老師的關注?」
周利說:「我想,
應該有此動機。所以後來,蔣義泉老師對她的印象特別深。現在是信息時代,老師穿什麼,說了什麼,每一個細節都會被學生捕捉到,當成搞笑的信息發出去。」
王向東說:「現在的老師,真是難當。」
周利說:「確實是。」
王向東說:「所以,此事要抓緊辦。趁著事態還沒完全發酵,把它息滅在萌芽狀態。」
周利問:「王主任您看,此事怎麼辦才好?」
王向東說:「你到鄭艷的宿舍,去了解一下同寢室的同學,摸一摸她的情況。我到課堂去聽聽課,看看她是怎麼個情況。」
周利說:「要不要找蔣義泉老師談一下?當事人說的話,總比旁人猜測要準確一些。」
王向東說:「當然。找蔣義泉,還是我去吧。蔣老師我接觸不多,正好是個機會。」
周利來到鄭艷寢室的時候,正好她不在。
寢室內,只有宋鳳霞一個女生。周利認識宋鳳霞,系裡的學生會幹部。周利分管學生工作,有時召集團委、學生會開會,和她經常見面。
宋鳳霞正在看書,見周利進來,連忙站起來:「周書記,您來啦!」
周利笑笑:「看書啊?」
宋鳳霞說:「課外資料,我熟悉一下。明天上課,老師會講到。」
周利點點頭:「沒事,你看吧。」
說著,他將寢室掃了一眼,問道:「這幾個床,都有誰睡啊?」
宋鳳霞指著它們說:「這是我的床;這是劉敏莉的床;這是鄭艷的床;這是張麗麗的床。」
周利看了看鄭艷的床。床單很乾凈,就是有點凌亂。床上除了皺巴巴的被褥,還有幾件沒有疊的衣服,幾個毛茸茸的玩具。床單和衣服的色彩,都很鮮艷。本人取名「鄭艷」,倒是名副其實。
她的書桌也不整潔,除了文具,還有一些零食。桌前的牆上,貼著幾張明星或模特宣傳照。周利特別注意到,明星畫的中間,插入一張照片,不大,卻特別顯眼,是蔣義泉老師講課的畫面。
宋鳳霞很精明,她發現周利的目光,在這張照片上停留很久,便知道他來此的真正目的。
周利問她:「鄭艷不在啊?」
宋鳳霞沒有回答,低頭給周利發了條微信:「周書記,我們外面談。」
她覺得這件事,不適合在寢室說,隔牆有耳,女生多的地方,是非也多。到外面說此事,似乎更方便。
周利讀到微信,看一眼宋鳳霞,覺得這個女生很聰明,很敏感,也很成熟,便轉身走出寢室。
不一會兒,宋鳳霞也跟來了,喊了聲「周書記。」
周利說:「你做的對。我倒是忽略了。」
宋鳳霞笑笑。
周利問:「鄭艷拍的照片,先在你們班的微信群發的吧?」
宋鳳霞說:「是的。」
周利問:「同學們有什麼反應?」
宋鳳霞說:「倒是沒什麼反應。蔣義泉老師輔導論文,又不是鄭艷一個人,和老師合影,也不是鄭艷一人,所以沒什麼特別反應。大家覺得很正常的。」
周利說:「那為什麼照片在學校一傳開,大家就覺得不太正常了?」
宋鳳霞笑說:「我也不清楚。」
周利說:「你自己是怎麼看的?」
宋鳳霞想了一下,說:「照片么,很正常。就是個別照片,不能發到朋友圈或群里,畢竟屬於隱私。」
周利問:「隱私?什麼意思?」
宋鳳霞沒有回答。
周利說:「我看到鄭艷的牆上,有蔣義泉老師的照片,你指的隱私,是不是就是這個?」
宋鳳霞笑笑。
周利問:「你覺得這正常嗎?」
宋鳳霞說:「我覺得,這很正常啊?」
周利說:「你是指鄭艷和蔣義泉老師之間?」
宋鳳霞說:「是啊。」
周利說:「他們是不是已經交往了?」
宋鳳霞說:「應該是。」
周利說:「你不覺得,他們的年齡有差異?」
宋鳳霞說:「這個看緣分。愛情哪分年齡大小,許廣平不也愛魯迅嗎?」
周利說:「鄭艷難道不知道,蔣義泉是有家室的人?」
宋鳳霞說:「這個,我不清楚。」
聽到這裡,周利聽明白了,同學們對鄭艷的自拍照,似乎都很認同。
周利到女生寢室調查的時候,王向東也來到了教學樓。
王向東走進鄭艷所在的研究生班,坐在教室後排,聽了一節課。
這是一節通識課,《中國通史》。老師在上面講課,多數學生在下面做自己的事。研究生有作業,學生會利用聽課機會,來寫作業。看上去,教室內鴉雀無聲,但大家的電腦手機都在工作。
講課的,是一個外系老師,倒是很通達,你玩你的,我講我的,各取所需,互不干擾。
進教室前,王向東從窗外往教室里瞄了一眼,他想看看鄭艷坐在哪個位置。掃視一遍,確認鄭艷坐在後排,才進的教室。王向東聽課的時候,在座位上就能看到鄭艷的側臉。
通過觀察,王向東有點意外。印象中談情說愛的女生,都是青春外溢而樂於張揚的那種,有的甚至有些輕浮。而鄭艷不像,她坐在座位上,一直認認真真聽課,邊聽邊記。她與蔣義泉的合影,給人一種奔放、活潑、俏皮的印象,而此時的鄭艷,卻顯得質樸、安靜和本分,很像一個乖乖女。
王向東仔細瞅了瞅她。周利說得沒錯,確實漂亮。而且,穿得乾淨利落,整潔大方,像是成熟而有主見的一個女生。在校女生並非人人都能做到這樣。所以,鄭艷一下子就給聽課的王向東,留下了很好很深的印象。
從教室回辦公室的路上,周利給王向東打來電話,通報了他在女生宿舍了解到的情況。
王向東說:「好的。這個事情,現在亟需和蔣義泉老師溝通一下。」
周利說:「平時和老師們交流思想,都是祖耀明書記去。祖書記現在病了,要不,我去找蔣義泉老師談一談?」
王向東想了想:「還是我去吧。」
王向東覺得,這不是簡單談話就能解決問題的,它涉及家庭隱私,弄不好會激發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