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咳，咳咳。」

伴隨著咳嗽的聲音，曹敬的面色慘白，腳下始終不停朝著爛尾樓里走去。

一旁，小八想要上前去扶住隊長，卻攝於氣勢不敢靠近，一時心中左右為難。就在這時，前面曹敬的腳步忽然停下，他險些一頭撞上去，不由訕笑一聲撓撓後腦勺，想要緩解尷尬。

但曹敬始終沒有回頭，這一道訕笑聲反倒顯得突兀，小八一時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如果隊長罵他幾句，或者像以往那樣訓斥一番，他也好順著杆子往上爬。可這回似乎有點不一樣。

回去該不會被開除了吧？不對，還是先想想跟前這一攤子再說……

前面不遠處，曹敬正盯著那爛尾樓中的黑暗。

「曹哥，沒想到你實力這麼猛。難怪……」小八話剛說到一半，曹敬一個凌厲眼神已經掃了過來。他連忙閉上了嘴巴，順著曹敬的視線往爛尾樓深處看去。這一看之下，他不由倒吸了口冷氣。

那黑暗之中，似乎醞釀著什麼。

明明是純粹至極的黑，卻像是漆黑深海之中搖曳的水藻、陰溝里泥漿下蠕動的蟲子，似乎具有生命力。一股帶著森森惡意、陰冷潮濕的注視，從中投射了出來，令人無端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像是蟲子沿著脊髓和神經，一路窸窸窣窣地鑽進了腦子。

「空解風。」曹敬略顯疲憊的聲音之中，透著一股果決的氣勢，「來吧。」

咻！咻咻！

風聲碎裂，無數藤蔓像是憑空探出，從曹敬和小八的頭頂掠過，藤葉上瀰漫著陰冷的氣息，直刺向那一灘濃郁的黑暗。「噗！」的一聲，沒入黑暗之中的十幾根藤蔓徑直被掃得彈飛出去，在空中如銀蛇狂舞。葉片紛飛間，破空撕裂聲不絕於耳。

但只是稍稍一阻，噬魂異生蔓再度破空襲來。

空解風的神色嚴肅無比，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他的肩膀，胸前，脊背，腹部，指尖，膝蓋上，都有藤蔓破空射出，看起來整個人都像是被藤蔓淹沒了一般。

一旁的杜憐月靈體虛幻，露出擔憂神色。

「我按約定來了。」

空解風說：「但情況有些不妙，越來越多的狂信者正趕往這裡。他們似乎已經失去理智。」

「這，……」小八已經被驚得目瞪口呆。

他完全沒想到，就在自己像無頭蒼蠅那樣試圖尋找線索時，曹敬已經將事情預料到了這一步，甚至早已經找到了空解風。相比較起來，他顯得實在是太稚嫩了。

「的確。這樣的情況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曹敬承認這一點，轉而道，「我已經將情報彙報了上去。但在那之前，我們需要嘗試下能不能幹掉這個傢伙。」

「否則每耽誤一會，就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空解風蹙眉道：「它給我一種混沌的感覺，有股危險的氣息。」

曹敬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他那慘白的臉上隨著疊聲的咳嗽，漾出了不健康的紅暈。

「曹哥……」小八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這一聲像是提醒了曹敬，他沒有回過身，而是指著門口，「你去看住門，不能讓人進來。……必要的時候可以開槍，打腿。」

「出事我擔著。」

小八咬牙狠狠一跺腳，轉身朝門口飛奔而去。

===

不知多高，不知多遠的黑暗空間之中。

所有的格蕾特殺手，所有的幻象，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似乎從未出現過。

它們匯聚成了一團霧氣。

失去了光澤的黑色霧氣，在翻騰中扭曲。就像孕育之中的胚胎，試圖確定其真實的形態，卻又在凝聚前的最後一刻崩潰，重新回滾到黑色霧氣的姿態。

儘管沒有聲音傳出來，但在場的波音歐音兄弟二人，以及向星北和黑貓，都能感受到一股名為惱怒的情緒波動。

「這傢伙在幹什麼？」波音探出頭問道。

歐音氣急敗壞的聲音悶悶地響起來：「你tm……倒是鬆手啊！」

黑霧之中，出現了一張類似面具的模糊影子，本該是雙眼的位置泛著一圈幽幽的光，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和貓。最終，目光落在了黑貓身上。伴隨著急劇縮小，幾乎像小山一樣佔據了所有視野的黑霧，逐漸化作了一隻貓的形態。

看起來就和黑貓一模一樣。

「這傢伙果然是黑炭！」黑貓跳起來破口大罵，「這麼難的任務，五萬星幣打發乞丐呢！……怎麼說也得十萬！」

一旁的向星北感覺有些不妙。

他心中雖然隱隱有所猜測，但畢竟剛剛傳送過來，對事情狀況根本一無所知，印象還停留在那個莫名其妙的任務上面。而此時，彷彿有一道超高頻率的音波肆虐橫掃，在場所有人的耳膜都嗡嗡作響起來。

終於，音波頻率降到了人耳能夠接收的地步。

「黑炭——」

那隻黑貓消失在了原地。它終於鎖定了目標，伴隨著翻滾霧氣一道出現的，是水漬一般的眩紋，那隻黑貓——黑炭——宛若虛影一般在空間之中閃爍，肢體尚且僵硬，給人極不協調的感覺。

它的意識之中透著一股純粹的惡意，那是想要將獵物吞咽殆盡的慾望。

「什麼怪東西！？」

黑貓大驚失色地喊了一聲，一爪子將其拍飛出去。那隻黑貓，那個和它幾乎一模一樣的傢伙，除了行為模式上的差異，恐怕就算再熟悉的人也分不出兩隻貓的區別。

「吃掉你就可以……」黑炭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似乎餓到了極點，乃至垂涎欲滴。它的后爪猛然一蹬地，撲了過來。兩隻黑貓頃刻間扭打在了一起。「啪」的一聲，黑貓的尾巴狠狠甩在了黑炭的身上，那掀起破空聲的一擊只是讓被命中的黑霧一陣波動，僅僅片刻就已經恢復如常。

未能奏效的一擊，讓黑貓陷入了狂怒之中。也許是對「和自己相似的生物」本能的警惕和厭惡，它毫不猶豫的將戰鬥推向了另一個層面。頃刻間，一道黑色閃電在空間之中遊走，每一次爪痕都讓空間微微扭曲，將黑炭輕而易舉地擊潰成了一團黑霧。而在對方再一次成型之前，黑貓瘋狂蹂躪了起來。

「嚯，真是了不起啊。」

歐音瞪起了眼睛，「二弟，這傢伙跟我們戰鬥的時候，是不是沒有用出全力啊！」

「大哥，你才發現嗎？」波音虛著眼睛道，「不過啊，我覺得那是你的問題。我那時候可是被偷襲了啊！如果擺開架勢，結果還不一定呢！」

值得一提的是，他們終於分開了。

儘管戰鬥呈現出碾壓性的優勢，但只是一個呼吸的間隔，那一團黑霧再度化作了黑炭的形態。似乎根本未曾虛弱幾分。顯然，這片空間就是黑炭的主場，在這裡戰鬥對黑貓一方極為不利。

黑貓轉而遊走避戰，身影就像一道黑色的閃電，以超高的速度兜起了圈子。這已經是遠超普通人視網膜能捕捉的速度，在常人眼中和瞬移無異。但不知為何，向星北卻看得一清二楚。

很明顯，黑炭在學習黑貓的一舉一動。

從先前僵硬的動作，到現在已經能熟練地進行戰鬥，這傢伙進步的速度快得驚人。

「不能再避戰了……」向星北嘀咕了一聲，提高了聲音喊了起來，「那傢伙在模仿你，儘快擊潰它！」

「這個怪物，煩死了——」

黑貓氣急敗壞了起來，再度一爪子將其狠狠拍散以後，猛然朝著後方暴退，離開了戰鬥的旋渦中心。但陰影緊隨其後，黑炭似乎只有一個目標。這是一場名為胞吞的殘酷戰爭。

只有一方能活下來。

「我感覺到了，它在變強。」黑貓盯著急速靠近的怪物，「它的力量究竟從何而來？這不合理！如此龐大的空間，需要耗費大量的能量……」

「可它似乎遊刃有餘，甚至在逐漸的變強！……」

「混蛋——」

黑炭如附骨之疽纏繞而來。它並不交流，也沒有喜怒哀樂。彷彿其存在本身，只是為了一個目的——擊敗乃至將黑貓吞噬。這種深入骨髓的惡意，就像陰冷的淤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