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薛7
陰雲蔽日,怒雷貫耳。
天邊時不時劃過幾道閃電,驚得人心口發慌。
柳七漟著水一路小跑,急著回家收拾細軟。
沒等進門,便看到隔壁門扉大開。
薛爺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淋著雨,搖著蒲扇。
薛爺慘啊,膝下無子女,老來又痴傻。
自從來到「福德鎮」,全憑柳七這孤兒照顧他了。
不過柳七倒也沒什麼抱怨,有時薛爺腦筋清醒,總能繪聲繪色說幾段京城的傳奇故事。
柳七揩了揩額上的雨水,湊到薛爺耳邊:「別坐著了,收拾東西逃命了薛爺!魯人殺過來了!」
「魯……人……什麼人,老朽啊……不認識~」薛佬搖頭晃腦。
這可把柳七急壞了,汗混著雨水直往下淌。「魯人,就是蠻子!蠻子殺來了,」
「蠻子……」薛爺一聽這話,眼裡多了幾分清明。
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薛佬眼眶裡泛著水光。
「小七啊,老朽這幾年受你照顧,沒什麼給你的……今天,有個不情之請,甚是過分……你看中不中……」
「哎呦,我的個薛爺。」柳七急得直跺腳「您快說吧,再慢點蠻子殺來了。」
「以後啊,你能不能,姓薛,老朽這姓,還不想,不想……」
薛佬顫顫巍巍伸出手,輕輕握著柳七的手腕,低聲啜泣著,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柳七本想拒絕,再一看老人哭的肝膽寸斷,於心不忍,再一想,自己無父無母,應了有何妨?便點了點頭。
「好……好,小七,你去我屋床頭,有個包袱你帶上,老朽沒什麼別的能留給你了。」
說著薛爺閉著眼搖搖頭:「老朽不走,老朽我,是罪人啊……」
柳七都快急瘋了「我的個娘啊,您可快走吧!」
「你帶上包袱先走,老朽自有歸宿。」說著拍了拍柳七的手背,站了起來,晃晃悠悠從屋裡提了桿紅纓槍。
那槍尖雖舊,卻精心保養多年,雨滴落上,竟不掛水珠,順著鋒刃凝流而下。
薛爺清清嗓子,一邊走一邊唱起戲腔。
薛爺一生沒別的愛好,就喜歡聽戲。雖人年邁,但是聲音洪亮如鍾,能透千里。
「叫鬼卒站兩廂聽爺一令!」
村口外,一眾蠻兵正屠殺劫掠,看見這老頭,便提著刀圍了過來。
「可憐我搬救兵未能回營,叫鬼卒駕陰風向前來進。」
薛佬抬手一紮,長槍透過蠻夷胸膛,血光四漸,血水染紅了雨水,在地上混成一灣紅水窪。
「賊潘洪想起了打子仇恨,將孩兒綁花標亂箭穿身。」
薛佬一欄,掄圓了槍杆子一震。一蠻兵「哇」一聲吐出血來,橫飛出去,正如斷線風箏。
薛爺長槍往地上一杵,一手拂著鬍鬚,活像那門神立於天地之間。槍尖明晃晃地直指蒼穹。
「嘆到如今只落得兵敗荒郊。恨北國肖銀宗打來戰表,要相奪我主爺錦繡龍朝。」
薛爺立在村門口,閉著眼,一動不動,還有幾個不要命的蠻兵試圖上前,幾道銀光閃過,就見了閻王。
幾十個蠻兵見狀也不敢再唐突,他們圍城一個圈,把薛爺困在中間。雙方就這麼僵持著。
直到兩個時辰后,雨停雲消,天邊一抹金光灑在薛爺血衫上,頗為悲壯。
這時,一個膽大的蠻兵湊上前,發現這老頭竟一動不動,就慢慢地在薛爺鼻子下探了探,隨即猛然一縮手,驚呼道:「這老頭死了!」
眾蠻兵終於鬆了口氣,他們上下打量著薛爺,發現他傷勢並不重,想必是廝殺時大限到了。
一蠻兵小隊長對著屍體重重一拜,然後一刀斬下了薛爺頭顱,此時,屍體才向後一仰,倒了下去。
薛七此刻正在去往汝州的馬車上,打開薛爺的包袱一看,裡面一個皮革套,一本書。
皮革套里,一個明晃晃的烏金槍頭,這槍頭一面雕刻著二龍戲珠,一面雕刻著豹飛虎嘯。書倒是很簡陋,上有「罪臣槍法」幾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