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初入伊州
「打起黃鶯兒,莫叫枝上啼。
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伊州地處西北,城內屋舍儼然,雖無江南春景的奼紫嫣紅,卻有青綠相映,頗有景趣。
城北百里的荒郊幾乎都是蒼茫無垠的戈壁灘
白日烈陽炙烤,須臾間便令旅者口舌發乾。
風起時走石飛沙,漫漫金砂蔽日連天。
有時可見大漠枯木之景,那樹在北風侵蝕下呈現一種棕灰色,枝幹若被輕輕一拈,便化為土灰,融在這蒼涼隔壁中。
城南百里,則一路春色漸起,景緻逐漸紛紛繁繚亂。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伊州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如一天塹隔離北原與中土。金戈鐵馬,烽火連年,飽受戰亂摧殘,城牆比關內各州都要敦厚崔巍。
也虧得近幾年北蠻未曾來犯,伊州迎來了短暫的和平。城內也漸漸有了煙火氣。這個久經風霜的老城也活絡了起來。
每每想到這塞外無數忠烈血染黃沙,朱辭心理便憤懣難平。
於是朱辭並不急著進城,而是藉此機會揚鞭策馬,疾馳大漠。一路上逢驛換馬,四個晝夜不眠不休,貫通大漠直通北原。
蠻狄防線長延千里,朱辭找了山頂,睥睨這北狄邊疆。
兵書講,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而遠處已然可見糧倉數點。
朱辭心底一沉。不日找了官驛稍解疲乏,趕忙擬寫奏摺,火漆封后,註明「馬上飛遞」四個大字。八百里加急,直達天京。
再達伊州時早已人困馬乏,找了店家歇息。後日,朱辭換了常服,一副教書先生扮相。
平日里錦衣甲胄,威震四方,換上這套常服竟有一種謙謙玉公子的味道。
朱辭漫步在街頭,心中暗自思忖。
王府的蒙面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又怕我查出什麼呢?
十五年前,先帝帶著太子御駕親征,三十萬雄師竟兵敗蠻狄,殘兵撤入伊州。隨後先帝怒氣攻心,吐血而亡。
紫微帝星移位。
同年,太子府失火,太子薨,二皇子順承天命,改年號鼎新。
此時正值癸巳年,故史稱癸巳事變。
這段歷史也可謂是國恥,為何陛下又借著齊王爺的死來發難,往事重提呢?
陛下登基不久,江湖上出現了株連萬人的名單,這一切又有何關聯?
王家是太子黨手下的得力重臣,若是被陛下藉機除掉,倒也情理之中。
可是齊王爺呢?齊王爺害的王家滅門,而且多年過去,難以查明。
為何陛下如今要落井下石,下秘旨要我翻案並滿門抄斬齊家?難道僅僅是滅口而已?
更巧的是,齊王爺本是小小的靈台郎,十幾年前就任伊州。王府事發后,才遷到兗州。
冥冥中,一切線索指向了這個風波之地。
朱辭暗嘆,望著這汝州百家街景,心中暗暗彌散出一股強烈的預感。
或許,這一切秘密的答案,就隱藏在這伊州城中。
突然一陣鑼鼓聲打破了朱辭的思緒。回過神來,前方街道一路張燈結綵。
大街上人影綽綽,商鋪早早打了烊,燈籠高掛,紅綢高懸。路邊煙火鞭炮齊鳴。
火樹銀花不眠夜,喜躍抃舞汝州城。
這是,走到哪了?緊繃的神經在這這洋洋喜氣的氤氳下也稍稍放鬆下來。一時間竟誤以為今宵是除夕夜。
朱辭趕忙攔住一位路人,問道:「老人家,這是什麼日子啊,怎麼如此熱鬧?」
這老人滿面春風,臉上蒼老的皺紋似乎都要堆在一起:「小夥子不是本地人吧?這麼大事不知道?」
「伊州刺史的兒子娶妻,又趕上大女兒生子,雙喜臨門!就在府外大擺筵席,大宴百姓啊!去晚了可就沒位置咯!」
說著老人腳步加快,顫顫巍巍融入人流中。
刺史?朱辭心神一動,也順著人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