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上山

離開次仁多吉家后，三輛車就向著金橋山進發。韓磊繼續走在最前面。順著路又往前走了幾百米，在一個丁字路口拐進一個彎后，車輛就駛上了進山的道路。車輛穿行在林中，不停地上坡，地上的積雪越來越厚，路也變得越來越難走。

車輛向山上走了一會，來到了一個岔路口。韓磊把車停了下來，後面的車也跟著停住了。老闆跳下車對著等在路口的韓磊喊：「我們要從這裡開始步行嗎？」

「不是，還可以繼續往上開一段，我下來給大家說一聲，前面的路越來越難走，路上還有雪，你們開車一定要注意點。咱們盡量把車往上開，這樣咱們可以少走一些路。」

眾人見韓磊和老闆沒有立即上車，就下車聚攏了過來，順便也活動一下身體，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咱們走這條路，」韓磊說完，又指著岔道上的另一條路說：「這一條路是通往斷情崖的路。」

「什麼斷情崖？這個名字聽著怎麼像是武俠小說里的名字呢？」小赫好奇地問。

「這個地方只有當地人知道，不過網上也有人在傳。斷情崖是在戀愛中受到挫折的人自殺的地方，這裡在很久以前就被稱為自殺的天堂。」

「是不是斷情崖那邊能看到通向金山的金橋呀？」洛洛小聲地問。

「是，從斷情崖那兒看金橋是最佳的角度，而且那個地方到了夏天是山花爛漫，處處花團錦簇，景色非常美。也不知道是從哪個朝代開始的，感情上受挫的情侶選擇到斷情崖過金橋，上金山。他們認為金山上有一個自由自在的秘境天國，在這兒過了金橋就能登上金山，進入到一個幸福的世界，可實際上就是在這兒跳崖殉情。到現在還會有一些人來這兒上金山呢。」韓磊連說帶比劃，希望給大家介紹得更清楚一些。

大家聽后都搖頭嘆息，唏噓不止。

韓磊再次叮囑要小心駕駛后，就繼續駕車往上開去。大概又行駛了半小時，駛過了幾處非常危險的路段，最後前方的路變成了羊場小道，車不能再往前開了。韓磊看了看手機，此時已經到了上午10點多鐘。他下車前趕緊又看了一下微信，看到橙子給他昨天發的朋友圈又點了贊。韓磊心裡一下子樂開了花，無限的幸福又向他襲來，但表面上，韓磊還是不露聲色。

三輛車停下后，老闆率先跳了下來。他揮著手囑咐大家：「我再重複一下，大家把厚衣服穿好。另外，要輕裝簡行，把不必要的東西都放到車裡，不論今天咱們能不能找到隕石，今天下午肯定要從山上下來，晚上我們去住到達龍鎮。從現在開始，大家都把眼睛睜大一點，多觀察，發現疑似隕石墜落點的時候，給我和星河說一聲。最後再強調一點，要安全第一，爬山的時候小心點，不要受傷，活動也不要太劇烈，這裡海拔高，要防止高原反應。如果哪位隊員身體不適、受不了了，就給我們說一聲，然後趕快回來，不要硬撐著。」

眾人按照老闆的要求整理了行裝，收拾妥當后，就鎖好車門順著小路開始爬山。

雪下得不大，地上的積雪主要還是前些天下的那場大雪，踏上去已經有些發硬。走了沒多久，前面就沒有明顯的路了，韓磊走在最前面，眾人踩著他的腳印向上爬山。韓磊小心地選擇爬山路線，好讓後面的人更安全一點，也讓大家盡量爬得輕鬆一些。韓磊特別想到了橙子，她也要沿著他的腳印走過來，所以必須要選擇最好的登山路線。

韓磊爬山的速度比較快，和以前爬山一樣，他爬一陣子就停下來等等大家。彎彎曲曲的隊伍里，橙子穿了一件紅色羽絨服，戴了一頂黃色的毛線帽，非常顯眼。韓磊盯著她，希望她能抬頭看自己一眼，可橙子一直非常專註地在爬山，當她往旁邊觀察的時候轉頭看到韓磊正盯著自己時，就迅速把視線避開了。

韓磊的目光在問：橙子怎麼樣？能頂得住嗎？可韓磊沒有看到任何回答。他心裡有點疑惑：橙子給自己那首表明心跡的小詩點了贊，可怎麼又會疏遠自己呢？他又想：自己未免也太敏感了，一個贊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他開始埋怨自己：現在正爬山呢，怎麼想這麼多呢？真是沒事找事。責怪自己的同時，他還是不能阻止自己去推測答案：可能是因為她爬山太累，沒太注意自己，也可能是自己一直在誤解她，也可能是還有別的什麼原因吧……

「大家小心一點！」韓磊拉長聲音對著不斷拉長的隊伍喊，努力把自己的思緒收回來。

「韓磊，慢一點，有人體力跟不上，在前面寬敞的地方停一下，讓大家休整一下。」星河聽后對著韓磊喊。

韓磊答應了一聲，看了看時間，發現現在已經12點多了，不知不覺中已經爬了2個小時的山。

隊伍在一處平緩避風的地方停了下來，這裡離山頂已經不遠了。這個地方有一米多高的瑪尼堆，上面還掛著一些風馬旗。

眾人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攀爬，幾乎每個人都累壞了。停下后，大家就蹲在地上喝熱水，吃點隨身攜帶的餅乾、巧克力、麵包等食品補充體力。這就算是今天的午飯了。

洛洛和陳道寬出現了比較明顯的高原反應。他們的背包已經由星河和農民工分別幫他們背著，可他們仍然感到胸悶氣短、頭疼乏力。

韓磊見他們兩人也開始喝水，就趕緊提醒兩人：「你們兩個少喝點水，不然癥狀會加重。嚴重的高反會出人命的。」

韓磊說完轉向老闆，滿懷憂慮地說：「不行這樣吧，大家沒爬過這麼高的山，今天都累壞了，不然今天大家爬到這兒就回去，我自己爬上去看看。」

星河聽后說：「這樣也行，我看大家有點吃不消了。」

老闆張了幾下嘴，沒說出話。

農民工急了，喘著氣說：「我覺得不合適，已經找到墜落點了，還是都上去比較好。」

陳道寬瞟了韓磊一眼，費勁兒地說：「還是都上去吧，這樣大家都放心。」

見到大家意見不統一，還有人不放心，韓磊就不吱聲了。

「大家看這瑪尼堆，它能保佑我們，還是一個重要的路標，大家下山的時候看著它就不會迷路了。」韓磊說著撿起旁邊的石頭放了上去。

半個多小時后，眾人感覺休息得差不多了，洛洛和陳道寬也覺得癥狀減輕了不少，於是隊伍又繼續往山頂爬去。

大概又爬了一個多小時，隊伍終於到達了山頂。這個山頂非常奇特，不像一般的山頂那樣怪石嶙峋、犬牙交錯，這裡是非常平坦的平台，面積大概有4個足球場那麼大，積了有七八厘米厚的雪。幾乎是在這個平台的中央，有一個兩米多高的瑪尼堆，以瑪尼堆為中心，向四周呈傘形掛滿了五彩經幡，也就是風馬旗。風馬旗上除了經文，還刻印著五中動物。中央是一匹駿馬，馬背上馱著佛法僧三寶。四個角環刻金翅鳥、龍、老虎和獅子，它們分別象徵著深刻圓滿、穿透力、警戒和勝利。這種構圖代表著金、木、水、火、土五行，寓意五行循環往複，生命經久不息，寧靜祥和。

從山頂向北望去，壯美的梅里雪山就在眼前，它的筋骨和氣勢就像一隻龐大的身披白雪的氂牛，它屏息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在沉靜中透出一股威武、勇猛的氣息，彷彿只要聽到一絲動靜，它就會立即起身狂奔起來。

從山頂往山下看，視野非常開闊。此時在山間繚繞的雲霧已經淡了許多。在山的西北方向有一彎湛藍的海子，就像金橋山睜開的一隻眼睛，正在深情地向天空瞭望。

眾人爬上山後，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喘息了一陣子后就對著雪山、海子和群山拍起照來。

孫越把手機遞給韓磊，讓他趕緊給自己拍幾張照片。拍完后，孫越指著那汪湛藍的海子說：「那個就是你說的只有進水口沒有出水口、傳說裡面有怪獸的海子吧？」

不等韓磊回答，走過來的陳道寬就接過了話：「我知道裡面是什麼怪獸，貔貅，光吃不拉。」說完就嘲弄似的笑了一下。

老闆和星河見眾人只顧著拍照了，就立即通知大家抓緊時間散開尋找隕石。這樣一來，眾人又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兩個隊伍：老闆的隊伍靠在一起，星河的隊伍靠在一起。

大家在山頂來來回回地尋找，又向周圍四處細心觀察，一個小時過去了，在山頂沒有看到隕石墜落的痕迹，在山體周邊也沒有看到疑似的隕石墜落點。

山上的風很大，大家感到越來越冷，心情也越來越低落。今天大家攢足了勁兒爬到山頂尋找隕石，沒想到還是沒有發現隕石的任何蛛絲馬跡。隨著時間逝去，眾人的熱情慢慢地燃燒殆盡，心中的滿腔希望逐漸冷卻，心裡那個五彩繽紛的想象也慢慢隨風飄散，隨之而來的苦惱和疑惑慢慢升騰起來，變得越來越強烈。

那顆價值4個億的隕石呀，你究竟在哪兒呢？

也變得有些灰心喪氣的韓磊向星河走去，想問問他有什麼發現。星河正在用望遠鏡觀察，發覺韓磊過來，就把望遠鏡遞給了他，沮喪地說：「哎，估計這次又要泡湯了，看得眼睛又酸又澀，還是啥也看不出來。這麼大的山確實是不好找呀，要是落到了那個湖裡，那就沒有一點辦法了，要是落到了森林裡，那也很難找，這麼大面積的森林，山勢又陡，怎麼找呢？」

也許是已經到了這次尋找香格里拉隕石的終點，面對茫茫大山，星河這次沒有再說「我們一定會找到」這樣給大家鼓勁兒的話。

韓磊沒有說話，明知道終點已經到了，可仍習慣性地繼續著自己的行動。他抓著望遠鏡飛速地想，如果隕石落到湖裡，那就徹底沒戲了，可如果是落到了森林裡，大概率會砸倒一兩棵樹，或者是把周圍樹上的雪震掉。於是就拿起望遠鏡往前面的森林裡瞅。

就在這時，老闆走了過來，他臉上寫滿了失落。他聽到星河這邊也沒有任何發現的時候，就把星河拉到了一邊，小聲地對著星河說著什麼，不一會兩個人爭執了起來，最後老闆不高興地走開了。

星河回到韓磊身邊后不停地嘆氣。正在附近瞭望的洛洛、橙子和孫越見到星河和老闆發生了爭執，都聚攏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星河蹲在了地上，揉著手不說話。

就在這時，老闆的隊伍在遠處活躍了起來：他們先是刨了一會雪，然後見老闆從背包里取出一個東西放了進去，接著就是一通拍照。最後老闆侄子又拿出一個條幅，接著他們撐著條幅又是一通拍照。

「他們這是幹什麼呢？」橙子望著他們不解地問。

「這就是埋雷。」孫越的語氣里充滿了不屑。

星河嘆了口氣，毫無生氣地說：「老闆讓我參加，我拒絕了，不過他說了，把那塊假隕石賣了錢，你們也有份，你們不用擔心。」

看到橙子依然是滿臉疑惑，洛洛就對橙子說：「這個比網上賣的那些假隕石要強一點，這個也是真隕石，只是沒香格里拉隕石值錢，老闆就用這塊隕石冒充香格里拉隕石。」

韓磊看著這眼前的一幕，心想：原來老闆他們早就謀划好了呀，那陳道寬在車上還說什麼要不顧一切地保護隕石，真是莫名其妙；自己為香格里拉隕石奔波了這麼多天，真的沒想到居然是這種結局；這樣齷齪的結局與我和橙子的美好相遇也太不搭調了。

「他們早晚要露餡，一些香格里拉隕石碎塊已經被科考人員找到了，只要對比一下，馬上就能鑒別出真假。」星河對著幾個人憤憤地說。

那邊拍了一通照片后，老闆又走到了星河這邊，壓低聲音對著星河用懇切的口吻說：「咱們費了這麼大的勁兒找香格里拉隕石，這到頭了也不能空手而歸吧，不管用什麼方法，能掙點錢就行，最少也得彌補一下損失吧。」老闆轉向眾人，換了一種的非常肯定的語氣放大音量說，「我剛才給星河說了，只要這塊隕石能出手，凡是爬到這山頂的人，都能分到錢。」

「一克還能賣到20萬嗎？」孫越的話里有些嘲弄的味道。

「這肯定不行，你也知道，這也很容易被人識破，但那也會比普通隕石賣的錢多點吧，只要能粘上香格里拉隕石的味兒，就能多賣錢。」老闆瞅著孫越說。

沒人再說話了，現場有點尷尬，耳邊只剩下了蒼白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