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河獵星隊
第二天,韓磊和小偉早早吃過早飯,準備開車去基地。可昨晚已經聯繫好的德吉突然打電話過來,說他今天家裡有點事兒來不了了,明天才能過來,於是韓磊就決定次日再去基地。德吉次日一大早就過來了,韓磊把店託付給他后,就和小偉帶著大黃開車直奔基地。
韓磊的這個基地是他去年年底在墨葉鎮新吉村承包的一處荒山,有6公頃大,今年春天剛種上了六百多棵核桃樹。核桃樹已經長得有一人多高,到明年就能結果了。下一步,韓磊準備在這裡再養幾十隻羊,再散養一些雞。
韓磊今年29歲,在前年的10月份從上海來到了香格里拉,平時以經營山貨為生,如今他的山貨生意已經有了起色。
他當初在墨葉鎮租下店鋪后,買了一輛五菱麵包車,開著車走遍了香格里拉的鄉鎮村落,結識了很多當地的朋友,建立起了一個收購山貨的網路。他收來山貨,再通過店鋪和網店把這些山貨賣出去。為了增加收入,也為了感受當地人的生活,在蟲草和松茸採集的季節,他就和山民一起上山去採集,這讓他覺得很愉快,而且運氣好的話,收入也很可觀。隨著山貨生意慢慢起色,韓磊在去年喊來了自己的表弟周小偉過來幫忙。到現在,他們的山貨生意上已經比較穩定,兩個人也逐漸融入到了當地人的生活。
在常人看來,韓磊放棄在上海的體面工作來到這裡,做收入並不算豐厚的山貨生意,他就是一個怪人。可他覺得自己一點也不怪,如果非要說怪,那也只是他有一些率性和魯莽,在現實生活中稍微掙扎了一下而已。
韓磊出生在HEN省登封市的嵩陽村,父母都是農民。這個村子緊挨著歷史悠久的嵩陽書院。這個書院是宋代程朱理學的發源地之一,是程門立雪典故的發生地。韓磊也許是受到了嵩陽書院的熏陶,從小學習成績就很好,並以登封市高考理科狀元的成績考入了上海的一所大學,學了計算機專業。
進入大學后,他的學習成績仍然可圈可點,拿到過校級一等獎學金。大學期間,他喜歡打籃球,還莫名地迷上了詩歌。
從農村出來的韓磊非常熱愛大都市的生活,這裡是財富的聚集地,也有他需要的豐富的精神生活。他喜歡上海,但他也逐漸認識到:要想在這裡有所作為,拿到本地戶口,實現買車、買房的目標,那也非常的不容易。
生活經驗告訴他,在激烈的競爭中,僅靠專業知識去實現理想是非常困難的,於是他在大學期間,偷偷找來一本通過臉面和心靈的厚黑雙修成為英雄豪傑的書惡補了一番。這本書讓韓磊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洞悉了世界的微妙,並認為自己肯定能活學活用,在將來廣闊天地里大有作為。
韓磊顯然高估了自己,書上的知識確實精妙脫俗,但他的歷練不夠,更重要的是他接受了十幾年的書本教育,在性格上憨厚有餘、變通不足。他的這種體質根本不適合進補厚黑,也無法達到臉厚而無形、心黑而無色的境界。
天性難改,本性難移,還是讓一切都隨緣比較好——這是他在進入社會的幾年後,不斷與自己和解之後才認識到的。
大學時光匆匆而過。臨近畢業的時候,韓磊的父母折騰著為他找工作。他的一個表姐夫在當地的一家媒體上班,關係很廣,家裡人就托他為韓磊聯繫工作。這位表姐夫確實很有本事,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很有分量的中間人幫忙。那人說只要操作一下就能讓韓磊進入當地的煙草系統工作,
但需要花一大筆錢。韓磊聽到這個消息后就堅決拒絕了。他本來就不太想回老家工作,更何況還要再花一大筆錢。他覺得父母為他上學已經付出了很多,不能讓他們再去借錢為自己走門路。
畢業后,韓磊在上海的一家互聯網創業公司找到了一份編程的工作,雖然工作比較累,但收入還不錯。在這家公司工作2年後,韓磊結識了公司新來的財務于敏。于敏也是畢業於上海的一所大學,學的是財務會計專業,家在南方的一個小城市。兩人非常聊得來,很快就發展成了戀人。兩人一起上下班,雙宿雙棲,一起規劃美好的未來。但好景不長,一年後,在兩人剛攢夠買房的首付款后,這家公司就因創業失敗倒閉了。兩人失業了后,經過幾個月的求職,他們又很幸運地同時應聘到了另一家公司。
在前年國慶節的時候,韓磊和于敏一起來雲南旅遊。當他們來到香格里拉后,韓磊鬼使神差地迷戀上了香格里拉,用他的話說,香格里拉就是人間天堂。回到上海后,他莽撞地辭去了工作又回到了香格里拉,他的工作也就從寫程序變成了賣山貨。對韓磊的草率舉動,于敏沒能成功勸阻,她自己仍留在那家公司上班。到現在,韓磊在香格里拉居住和生活已經有一年多了。
為了防止牲畜進入基地破壞樹苗,韓磊在基地臨路的一側修建了圍牆和大門,平時這裡一直鎖著。他和小偉到了基地后,剛打開入口的柵欄門,大黃就竄了進去。韓磊他們來這裡照看果樹的時候,總是帶著大黃,它在這裡抓到過一隻野兔,還發現過幾隻刺蝟。
韓磊和小偉進入基地后趕忙四處察看,轉了一圈后,發現這裡絲毫沒有被轟炸過的痕迹。春天種下的核桃樹已經活得比較牢靠,沒有發現被毀損的樹苗。
最後他們爬上荒山的最高處,抬眼望去,周圍的群山高低錯落延綿不絕,就像是被時間凝固的波濤。而他們的基地,就宛如巨浪翻滾中一葉小舟,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韓磊把眼光收回到基地里,核桃樹樹苗在山坡上凌亂分佈著,樹葉已經落盡,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發黃的雜草和灌木稀稀落落,毫無生氣。這裡除了季節變換的影子外,一切都和他們上個月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樣,就連一個新的兔子洞都沒發現。最後他們眼睛都看得有些發澀了,還是沒有找到任何被損壞的痕迹。
基地好好的,並沒有被轟炸,兩人心裡舒了一口氣,同時兩人又有點失望,隕石顯然並沒有墜落到這裡。
兩人察看后,若有所失地從基地往外走,準備鎖上門回墨葉鎮。韓磊邊走邊想:他們怎麼會說基地被轟炸呢,真是無中生有、空穴來風,真令人匪夷所思!如果真的落下了隕石,那也肯定是落到別的山上了。
兩人剛走到基地的門口,就看到兩男一女正隔著柵欄門往裡面張望,他們旁邊還停了一輛長城SUV。這幾個人看上去風塵僕僕,一看便知他們都不是本地人。其中一個又黑又瘦的男人站在最前面,像是個領頭的。他上身穿著一件輕便黑色羽絨服,下身穿了條舊舊的藍色牛仔褲,左腕上戴著一串又紅又亮的手串;那個女的身材勻稱,站得筆直,看上去十分幹練,她帶著一頂藏藍色漁夫帽,面目清秀,黑色的頭髮散在腦後,上身穿著一件紅色的衝鋒衣,下身也穿著藍色的牛仔褲;另外一個男的身材略胖,穿著一身灰色的山地迷彩裝。
大黃對這幾位不速之客非常戒備,汪汪地沖他們直叫。韓磊立即呵斥了大黃這種不禮貌的行為。大黃接受了批評,搖了幾下尾巴走開了。
「你好呀老鄉,我們想進到這山上轉轉,我看這裡圍著呢,我們能不能進去看看呀?」那個站在最前面的黑瘦男人向前走了幾步,客氣地問。
「哦,這片山是我承包的,裡面種的是果樹,你們進去要幹什麼呀?聽口音你是浙江人吧?」韓磊對這幾位不速之客的要求感到有點吃驚。
黑瘦男人猶豫了一下,說:「我們是過來找隕石的,剛從XJ那邊飛過來。我是浙江人,聽口音你也不是本地人呀。」
「嗯,我老家是河南的,我在香格里拉做生意。山上沒有隕石,我剛才看過了,隕石落下來至少也要砸個大坑吧,裡面什麼也沒有。」
「你們怎麼知道隕石是落到這個山上的呢?」站在一旁的小偉有些戒備地問。
這時,對面另外兩個人也走了上來。
那個女的指著南邊說:「我們是從那邊達吉村一路尋過來的,有人在網上說看到隕石落到了這兒,還聽到了爆炸聲。」她操著一口好聽的閩南普通話
「哦,這邊村裡我的一個朋友也說看到了隕石,我可以帶你們去問問。」韓磊指著路對面的村子說。他自己心裡也感到越來越迷惑。
韓磊和小偉帶著三個人步行進入新吉村,找到了桑珠。
「前天晚上我看到了一個特別亮的火球飛到基地那邊了,當時周圍照得和白天一樣,聲音很大,有點像爆炸聲,火球飛過那個山坡就不見了,應該就落在了你的基地里。這不會錯。」桑珠用手比劃著信誓旦旦地對韓磊說。
聽桑珠說得如此肯定,韓磊開始懷疑自己剛才在基地里觀察得太粗心了。返回基地后,他就領著眾人在基地里裡外外又轉了幾圈,可這次還是什麼也沒發現。
「我那個朋友看得真真的,怎麼會平白無故地就消失呢?」幾個人從基地往外走的時候,韓磊喃喃自語道。
「這也不是你的那位朋友說謊,隕石飛行的時候動靜很大,速度又非常快,給人的感覺好像就落在很近的地方了,這是錯覺。」黑瘦男人朗聲說道。
「有可能那個人把火流星飛行的轟鳴聲當成爆炸聲了。」那女的用閩南普通話補充道。
「是,咱們還要順著這個方向繼續往前找。」黑瘦男人說。
「順著這個方向走的話,下一個地方是洛尼鎮,你們可以到那兒再問問。」韓磊熱心地給三人介紹道。
在三個人點頭的時候,韓磊又問道:「你們這麼費勁兒找隕石,那玩意兒真的很值錢嗎?」
「這塊隕石是挺值錢,要不我們為啥要坐飛機過來,還在這兒租輛車找隕石呢?一個核桃大的隕石可能比你所有的樹都值錢。我們就是專業找隕石的,我們的職業就是獵星人,也叫隕石獵人。」穿山地迷彩裝的那個男人一邊說一邊把手指壓得嘎嘣嘎嘣響。
韓磊特別討厭壓手指的聲音,一聽到這聲音就讓他聯想到了骨折,感覺很不舒服,但他心裡還是很激動:原來這塊隕石真的這麼值錢呀。
「我看你對本地很熟悉呀,雇你做我們的嚮導吧?或者乾脆你加入我們,找到隕石了大家平分。」那個黑瘦男人有點半開玩笑地說。
韓磊想,既然這塊隕石這麼值錢,那和他們一起找隕石可是掙錢好機會,應該好好抓住。但對是否能夠找到隕石,韓磊心裡有點矛盾:一方面,他覺得要在茫茫群山裡找到隕石是非常困難的,這簡直就是一件非常不靠譜的事兒;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那塊很值錢的隕石肯定就在某個角落裡,正等著人們去把它找到,這簡直就和破案一樣刺激,只要循著隕石飛行的路線追蹤下去,無疑肯定就會找到。
韓磊不想放棄這次掙大錢的機會,打算碰碰運氣。另一方面,他對這三個人的印象很好,覺得他們很坦誠,而且他們又是遠道而來,自己也應該幫助一下他們。於是韓磊就有了和他們一起找隕石的想法,至於能不能找到那塊隕石,那隻能聽天由命了。抱著這樣的想法,韓磊就答應了那個黑瘦男人。
「歡迎加入星河獵星隊!」黑瘦男人聽到韓磊願意加入,笑著向韓磊伸出了手,顯得非常興奮。在兩人的手握在一起時,他們之間的距離忽地一下就拉近了。
黑瘦男人晃著韓磊的手說道:「我們很需要一個對本地比較熟悉的人。雖說尋找隕石非常苦,而且是十獵九空,但這塊香格里拉隕石的飛行路線非常清晰,只要咱們肯吃苦、不放棄,那就能金石為開,一定會找到這塊隕石!」
促使韓磊決定去尋找隕石的,除了這些想法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隱秘的原因。在韓磊心靈水潭的最深處,一棵水草正被一股失意的水流擾動著。這股水流是失戀擊起的,它曾激蕩奔涌,佔據了整池潭水,如今它看似已經平復,但其實仍在平靜的水面下潛行。這讓韓磊感到一種隱隱的疼痛和莫名的不安。他試圖壓制它、無視它、否認它,可它卻始終粘黏撕扯著他。「去做一件事兒,做一件讓你耳目一新的事兒,擺脫那些悲傷和不安。」一種聲音在潭水深處響起,儘管這聲音輕微得連他自己也難以辨別,可它還是指引著韓磊做出了決定。
黑瘦男人接著做了自我介紹,又向韓磊和小偉介紹了另外兩名隊員。韓磊也做了自我介紹,又給他們介紹了小偉。
那個黑瘦的男人叫柯星河,30歲,浙江金華人,是這個獵星隊的隊長——難怪這個隊叫星河獵星隊;穿迷彩裝的那個男的叫孫越,浙江舟山人,比星河小兩歲;那個女的叫王曉洛,大家都叫她洛洛,27歲,福建龍岩人。他們三個人來這兒之前在XJ找隕石,他們前天上午在隕石獵人群里看到了香格里拉墜落隕石的視頻,晚上又看了新聞聯播里的相關報道,昨天上午就從XJ飛到了香格里拉市,當天租了輛車並打聽到了隕石的消息,今天一早開始找隕石。韓磊的基地是他們去的第二個地方。
大家互相認識之後,就直接驅車趕往洛尼鎮。星河邀請韓磊坐上了他們的車。小偉開著五菱之光在前面帶路。
星河三人對韓磊的經歷很感興趣,在車上問了韓磊很多問題,他們對韓磊放棄大城市來到這裡生活的做法感到非常吃驚,說了不少欽佩和羨慕的話。
雖然初次接觸很順利,可韓磊上車后立即就覺得自己太莽撞了:從小他就聽人說過「生意好做,夥計難擱」,這結夥找隕石就和做生意是一樣的,但他對這個星河隊了解得不多,誰能保證如果找到隕石了,他們就能平分給自己一份呢?人家可能耍個花招就消失了,自己去哪兒找他們?
可韓磊又想,找隕石自己是外行,不如先跟著他們干幾天,如果覺得他們不可靠的話,自己就直接走人。打定主意后,韓磊心裡感覺踏實了許多。
話題終於轉到了隕石上,星河拿出一塊和蒜頭一樣大的黑石頭讓韓磊看,告訴他這是他們在XJ找到的一塊隕石。韓磊翻來覆去地觀察,覺得它除了特別黑、表面還有些凸凹不平外,和河道里的普通石頭好像沒有什麼區別。
「這塊隕石會值多少錢呀?」韓磊忍不住問。
「這塊隕石不是太值錢,只有出名的或者是特別稀少的隕石才特別值錢。香格里拉的這塊隕石新聞聯播都報道了,美國NASA網站也公布了,所以會特別值錢,比狗頭金還值錢。現在有個機構正在以1萬元/克懸賞收購呢。」星河說。
韓磊聽后笑了:「你說這人出名了容易掙錢,哪怕是靠丑、靠惡俗出名,這隕石也是出了名才更值錢呀。這也挺奇怪的。」
三個人聽后也笑了。
孫越扭頭掃了一眼副駕駛位兒上的韓磊,對他揚了一下手裡的戈壁紅瑪瑙石手串說:「你這可是酸葡萄心理,不管人家用啥手段,人家出名了,這就是本事。不能因為你沒出名,你就說人家不好。」
韓磊剛才和孫越握手的時候,就看到他右手腕上戴著這串手串,開車時見他抓在手裡不停地往臉上和腦門蹭,紅瑪瑙石手串被他的揉搓得通透潤澤。
韓磊不想和孫越爭執,又覺得自己好像多少是有點酸葡萄心理,於是就附和地點了點頭。
「要我說,這也不能全怪那些靠惡俗出名的人。他們能出名,是因為社會上有適合他們生長的土壤,如果每個人都無視他們,或者及時干預一下,他們怎麼會出名呢?所以整個社會都該檢討。這有點像種莊稼,草要是長起來,那比莊稼長得還快,所以你得去除草,莊稼才能長好。如果地里雜草瘋長,那並不是雜草的問題,而是我們的管理沒跟上。」星河凝思著說。
洛洛誇張地拍了一下星河的腿,擺出一臉嚴肅的表情:「除草可不管你的事兒,社會管理也不是種莊稼那麼簡單。名就是流量,現在流量就是最大的資源。你呀,天天跑得比兔子都快,也沒出名,要是你也出名了,我們都跟著你掙錢,也不用天天在山裡晃悠了。看你天天不學習,都落伍了。」
洛洛覺得最後一句說得最痛快,哈哈大笑起來。
這下星河急了,用手指點著洛洛一臉正氣地說:「現在社會風氣不好,都是你們給鬧的!我們從事的是高尚的職業,我們是在和外太空直接對話。你沒聽說嗎?宇宙是一片海灘,那地球就是海灘上的一粒沙子。我們找隕石就是讓地球和宇宙建立連接的一種方式,比那些靠拉低下線上位的名人高尚多了。不准你貶低我們偉大的事業!」
說完,星河仍覺得不解氣,用一種失望、嘆息的語調說:「你們呀,三天不上政治課,你們就要落後。」
眾人聽后都哈哈大笑起來。
「你看,我們頭兒偶爾也會幽默一下。」孫越扭頭對韓磊咧嘴一笑。
星河向前探著頭對孫越說:「孫越,你發現沒有?咱們的洛洛同學比以前可開朗多了,以前在XJ的時候總感覺她神秘叨叨的,現在變得開朗多了。人家還愛學習,天天進步,我都追不上了。」
「是呀,我也發現了。」孫越恍然大悟道,「在XJ的時候,總感覺洛洛有心事兒,不苟言笑。不過呢,人家找隕石還算是有始有終,不像隊里的那幾個都是半途而廢。」
孫越說完從後視鏡里看著洛洛問道:「洛洛,是不是香格里拉的美景讓你心情變好了,所以變得開朗了?」
不等洛洛回答,孫越又開始埋怨星河:「頭兒,你看這香格里拉真是個好地方,咱們來一趟,也去景點玩玩,不能白來。你不是說找隕石不是光靠勤奮,還要靠緣分嗎?咱也不用太著急。你看這兩天咱們跑得腳都不落地。」
「好,咱們碰到好景點了就去轉轉。不過你應該說是讓洛洛去散散心,咱倆算是陪她。」
「你們都別拿我當借口啊,我可是玩不玩都行。本姑娘心裡有風景,眼裡處處都是風景。」洛洛用生氣的口吻說。
韓磊聽著這三個人互相開玩笑插不上話,感覺這個星河獵星隊的氛圍很好,他們也都是比較直率、有趣的人。想到這兒,韓磊就覺得自己剛才的擔心有點多餘了。
汽車行駛過一段平坦的地方,又駛進了一個山窩。洛洛指著窗外山坡上的掛滿布條的石堆問:「那是什麼呀,咱們一路上看到不少,感覺這個挺神秘的。」
「那是五彩經幡,下面的石頭叫瑪尼石。」韓磊說完就給他們介紹起當地藏民的信仰和風土人情。
韓磊在說話的時候給洛尼鎮一個山貨生意上的朋友發了微信,問他昨晚是否看到了火流星。他的這個朋友叫扎西次仁,大家叫他扎西,他在洛尼鎮里收山貨,韓磊經常從他那裡進貨。
過了一會,扎西在微信里回復說有隕石從他們鎮飛過去了,可他當時在屋裡,只看到了閃光,不過他的阿庫親眼看見隕石從他的頭頂飛了過去,韓磊可以過來問一下他的阿庫。
三人聽到韓磊的這個消息后吃了一驚:這個人居然這麼輕鬆就獲得了香格里拉隕石的重要情報。比起吃驚,他們更多的感受是欣喜:從扎西阿庫的描述里,他們覺得已經離那塊比狗頭金還值錢的香格里拉隕石近在咫尺了。
「『阿庫』和扎西是什麼關係呢?」星河抑制著激動的心情問韓磊。
韓磊忙解釋道:「『阿庫』是藏民對自己叔叔和大伯的稱呼。扎西的阿庫可能是他的大伯,也可能是他的叔叔。藏民對大伯和叔叔都是稱阿庫。」
「車上有我們從XJ帶過來的乾果禮盒,等見到你的那位藏民朋友,咱們送給他兩盒表示一下感謝。」星河眼裡閃爍著欣喜的光彩。
「還是送三盒吧,藏族文化里以奇數為吉祥,喝酒一般也是要喝夠三碗。」韓磊說。
聽韓磊這麼說,星河連忙稱是。
星河說的乾果禮盒是他們特意從XJ帶過來的XJ特產,總共帶了十盒,是為那些提供隕石情報的人準備的禮品。禮盒裡有和田大棗、紙皮核桃、無核白葡萄乾、黑加侖葡萄乾、開口杏核、西梅干、巴旦木、大黑杏干8樣乾果,總重有2公斤。
「那見了藏民朋友,在禮節上該注意點什麼?」洛洛問。
韓磊把身子轉向三人,很鄭重地說:「藏族朋友很淳樸,很注重禮節,和藏民說話的時候要使用敬語。我這位朋友叫扎西,咱們要稱呼他扎西啦,就是在他名字後面加上一個『啦』字,表示咱們對他的尊敬。藏民要是伸出舌頭對咱們點頭,意思是表示謙遜和尊重對方,雙手合十是表示對客人的祝福。不過現在年輕人已經不怎麼伸舌頭了。咱們見到主人要脫帽,把帽子放在胸前,點頭致意。等一會見到扎西的阿庫,咱們要脫帽鞠四十五度躬,帽子要往下拿,表示咱們對老人家的尊敬。另外,咱們進門的時候不要用腳踩門檻,送禮物的時候要把禮物捧過頭頂,接禮物的時候要用雙手接。還有,到藏民家裡不要摸小孩兒的頭,也不要摸家裡的佛像、經書、佛珠和護身符,這是犯忌的,一定要記住。」
眾人眨著眼睛邊聽邊點頭。
「喝酥油茶和接哈達的禮節你們都知道吧?」韓磊問。
眾人搖頭。
「香格里拉的藏民比較多,這些禮儀咱們必須要清楚。敬獻哈達是藏族對客人最普遍、最隆重的禮節,獻的哈達越長越寬,表示的禮節越隆重。對尊者、長輩獻哈達的時候要身體略向前傾,把哈達雙手舉過頭捧到座前;對平輩,把哈達送到對方手裡或手腕上就行了;對晚輩,就系在他們脖子上。當藏民把哈達送到咱們手上的時候,咱們就順手舉過頭掛到脖子上,不要在現場取下來。
「藏民對客人有敬獻奶茶、酥油茶和青稞酒的禮俗。到藏族家裡作客,主人要敬客人三杯青稞酒,不管客人會不會喝酒,都要用無名指蘸酒彈一下再喝。如果客人不喝、不彈,主人會立即端起酒邊唱邊跳,前來勸酒。如果客人酒量小,可以喝一口,就讓添酒。連喝兩口酒後,由主人添滿杯,客人一下喝完。
「按照藏族習俗,主人給客人敬酥油茶的時候,客人不能拒絕,至少要喝三碗,喝得越多越受歡迎。在藏民家坐下后,女主人會拿一隻鑲著銀邊的小木碗放在你面前,給你倒一滿碗酥油茶,接著才開始聊天;等女主人再提壺的時候,你要端起碗輕輕地往碗里吹一圈,然後喝一口,稱讚一下茶打得好;等女主人第三次提壺時,你喝第二口;準備走的時候,你可以多喝幾口,但不要把酥油茶喝乾。」韓磊邊比劃邊說。
三個人懷著對藏族同胞的尊重對韓磊的講解頻頻點頭,心裡想象著自己正在做著那些禮儀動作。
「別的禮節還有很多,比如不要說吃驢肉、狗肉還有魚肉的事兒,不要把骨頭扔到火里。還有好多禮節我也不能說都了解,以後咱們慢慢就知道了。」韓磊補充道。
兩輛車帶著過山車一般的勁頭在山路上行駛。車輪飛轉,不斷與碾過的每一寸土地告別,帶著期待沖向充滿未知的前程,也許前面並沒有什麼期待與得失,所有的都只是一種體驗和經歷。
快到洛尼鎮的時候,星河的手機響了。他的手機鈴聲是一陣布谷鳥和鳥群的鳴叫聲,韓磊覺得這鈴聲很好聽,彷彿是闖進了清晨中的森林。
星河接聽了電話,對方像是很急促的樣子。掛斷電話后,星河對著洛洛和孫越說:「老闆那一隊現在正在康馬鎮,他說他拿到了一個視頻,已經能夠確定隕石墜落的大體位置了,還說國內各地包括香港、澳門、台灣的隊伍都已經過來了,美國、日本等國家的隊伍也過來了,讓咱們抓緊時間,決不能讓隕石被外國人帶走。」
「老闆要是已經確定了落點,他還會通知咱們嗎?他肯定還是想借用咱們的情報。」孫越憤憤地說,他老練地雙手鬆開方向盤迅速壓了一下手指。
「咱們這一路找過來,你沒看見嗎?這茫茫大山,就是知道了隕石墜落的大體位置,那也不好找呀,咱們要是聯合起來找也挺好的,人多力量大。」洛洛說。
「我們和老闆那支隊伍有競爭關係,我們和來找隕石的每支隊伍都有競爭關係,但是我們也可以和他們合作共贏呀。」星河沉思了片刻,歪著頭盯著前方的道路說,「賣隕石就是老闆的長項,他出手快,價格也能賣得高點,上次那塊隕石不就是他幫咱們賣的嗎?」星河說完,身體往後一靠,提高了音量又說,「不過,埋雷這一點,我不贊成。」
原來有這麼多人來找隕石呀?老闆又是啥人物?什麼是埋雷呢?韓磊聽著心裡不停地嘀咕。可現在大家剛認識,他又不方便問太多。
說話間,前方路邊的高坡上出現了一座十幾米高的白色佛塔。這個佛塔的塔基是四方形,上面砌著先挑再收的六層疊澀,再上方是扁圓形覆缽塔身,正面開有焰光門,缽頂方座上是十七級細長相輪,相輪頂部設有寶蓋、仰月、寶珠。在佛塔周圍有幾根柱子,上面掛滿了五色經幡。經幡在勁風中隨風飄蕩,為這座佛塔更增加了幾分神秘與莊重。
「這一路上見到不少佛塔,這個佛塔還是比較大的。」星河感嘆道。他的話剛說完,車輛就駛過了一個彎道,前方豁然開朗,迎面而來的是一片開闊的谷地。他們的目的地——洛尼鎮就坐落在谷地的一處緩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