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4）

很多時候，我已經分不清這虛幻與現實，夜色漫長且寧靜，我無比渴望過著正常人的生活，夢境里我結伴打球喝酒唱歌，與我自認為的朋友插科打諢說著黃段子，有著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過著世俗而平凡的生活。

很多次驚醒，冰冷的空氣充斥著腦海，也許潛意識裡的枷鎖搖晃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破滅著那清晰而深刻，仿若另一個我存在的世界。

「純善無邪，極正無惡，無欲無無，無悲無喜，絕情絕性，唯我唯真」，我只能一遍遍默念著祛除著內心的雜念，在潛意識裡，我看著一個模糊的自己用手指甲重重的劃開心口，幻化出一個更加模糊的自己面帶悲憫卻又躁動不安，套上枷鎖，飄蕩向意識海的邊荒混沌地帶。

彷彿現世的自己也失去了某種執念，木然回應著現世的冰霜冷暖。只有回憶讓我嘴角微微上揚，那些不管是艱辛的、還是難過的記憶畫面都曾是我回饋這個世界的證據啊，而如今的我像一粒塵埃一樣不知去處沒有歸途。

快上初中的那個夏天，父母借錢建造了一座小平房，依然記得父親每日每夜守在燒制磚塊的窯土洞旁，我和弟弟看著老師傅用模具和水把紅色泥巴做成一塊塊標準的磚，微微曬著放進窯洞里燒，躺在窯洞旁塑料圍成的臨時住所里憧憬著自己的家的樣子。

很快，秋風漸起，平房也蓋好了，拉好了電線，我們終於有自己的小房間，不再為昏暗的煤油燈飄忽不定而發愁。

我和弟弟在房子旁的空地上種上菊花、牽牛花，挖了一個小土坑，養著永遠也活不成的魚樂此不疲。我也開始上初中了，也是這個時候，我明白了人情世故開始長大，學校里匯聚著這個鄉鎮所有的同齡孩子，不再是小學那樣鄰村和自己一樣樸素的孩子。

中學里的大部分孩子穿著時尚，喝著我從沒見過的牛奶，青春期的躁動，湧現在他們恣意的笑臉上，而我瘦弱矮小，很快的成為他們嘲笑戲弄的對象。

我曾一直穿著校服，天天吃著自帶的同樣的炒黃豆午餐，我曾穿著表哥略大的膠布鞋打籃球。。。藍白相間的校服卻成為他們扔泥巴的畫板，後來的中午我喜歡跑到操場外的草垛里看著雲朵變成一顆顆棉花糖吃飯，鞋子太大了，我始終跑不開，被同學故意絆倒，鬨笑聲中鞋子也飛得很遠，那曾經喜歡蹦跳爬樹活躍的我再也沒有進過球場。。。

只有一位叫小芳的女孩子沒有嫌棄，常跑來問我數學問題，就像當年那首流行歌一樣，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長的好看又善良，她也是我至今唯一遇到過的眼睛里有光芒閃爍的人，無論陰晴變換，她的眼睛里始終閃耀著星星點點。

她生活在鎮上，和我回家有同樣的一段飄滿梧桐花香的路程，記憶里，我們騎著腳踏車，在落日染紅半邊天空里大聲笑著途經的追不上的凶狗，她載著她那智力障礙的弟弟，微風輕浮過她的馬尾辮，餘暉落進她回頭彎成月牙的眼睛，依然跳耀著純真的光。

青春期的男孩子喜歡欺負漂亮的女生，而小芳還有個智力障礙的弟弟，所以教室里那幾個高大的男生總喜歡去戲弄她，戲弄不成甚至拿她的弟弟問題去刺激她，而我只記得她總是微笑著不說話。

初中畢業后再也沒有遇到她，只有很少一部分孩子能上高中，而她也落榜了，那個初中三年裡唯一帶給我光的人。單純樸實的年代，有時候一次分離就是永別，越美好越純真的東西越容易逝去。

二十幾年過去了，你還好嗎，在這平凡而無情的時間長河裡，你忘記苦難遇到相知相伴的友情和永恆的愛情之光？你依然飽含著清澈熱烈的微笑面對這世界的侵襲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