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貂蟬：其實我可以不出去的

很難想象。

一個女子，一個柔弱的宮娥，在面對火海時，她沒有後退，反倒是魔怔了一般的沖向其中。

「啊…」

也分不清是遇到火焰時的叫聲，還是為自己打氣、壯膽時的呼喊。

可很快，這道聲音就被火焰的「噼啪」聲研淹滅。

置身於那火舌之中，任憑那滿天橫流的火海下，瘋狂的火浪一個接一個的席捲而來，這一刻的貂蟬迷離了。

她不知道，她執著於什麼？

明明…她與這個李木也不過是剛剛才認識嘛。

甚至，這傢伙還…還騙了她一次。

可…

莫名的，她就這麼做了，就這麼不管不顧的奔向火海。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一定不會這麼勇敢，一定不會！」

最後的喃喃…

這一刻，火焰已經將貂蟬徹底焚燼。

…

…

僵硬感、疲倦感、恐怖感消失。

再睜開眼睛時，李木下意識的去尋找貂蟬。

而貂蟬也在尋找他。

從正殿通往後殿需要走過「龍階」旁的甬道，因為這邊不用布置竹席、案幾，諾大的德陽殿，倒是唯獨這兒顯得清靜一些。

李木搬著一個案幾慢慢的走著，他低著頭。

在他對面，手持「貂尾」的貂蟬也一邊取下「附蟬」細細的清理，一邊緩緩往後殿走去。

兩人默契的一言不發…

宮殿之中，宮人們本就是各司其職，哪怕是偶然要去同一處做差事，也斷然沒有停下來寒暄一、兩句的道理。

然而，就在他們兩人步入後殿，行至那宮門處時。

四下無人…

貂蟬一改方才的冷漠與矜持，她一把抱住了李木…口中則「嗚嗚」的啜泣了起來。

這驟然的動作嚇的李木一哆嗦。

「你這是…」

張了張嘴，李木只能下意識的伸出手去輕撫貂蟬的後背，安慰道：「發生什麼了？可是看到什麼可怕的事兒！」

又啜泣了一下…

似乎是意識到時間緊迫，貂蟬從李木的懷中掙脫，只淡淡的回了句。

「沒什麼…」

是啊，就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李木時，會哭泣，會有這樣超越兩人關係的舉動。

這也正如李木不知道貂蟬…

她竟為了能再度回到這個輪迴，而拋下了心頭所有的脆弱與膽怯，毅然決然的沖向大火。

這個畫面，很難被想象出來！

是「善心」在作祟么？

…還是…還是某種別的情感？

貂蟬說不好，也想不通。

但…她就這麼做了。

或許是這輪迴中，還有她放不下的事，還有她放不下的人。

「真沒事？」李木的話再度開口。

「沒事。」貂蟬調整了下心情…她開始講述起，外面看到的一切：「整個德陽殿燃燒的速度很快，不像是小火慢慢的蔓延，倒像是…火焰一下子就釋放了一般，就連這德陽殿的穹頂處也都是火…火焰都要燒到雲上去了，不過，很清晰的能看出，這火是從下而上焚燒的，迅速的向上焚燒。」

唔…

李木能感受到貂蟬的身子都在顫抖，這種置身殿外的驚悚感，想來…與身處殿中的感覺定截然不同吧？

當然…

李木哪裡知道，除了這一重驚悚感外，那置身事外…卻沖向火海所需要的膽力與勇氣，更讓人在「事後」心有餘悸，心神具焚，心力交瘁！

「人呢？可有可疑的人從殿宇中逃出？」李木繼續問。

貂蟬搖頭，「沒有，至少後殿的宮牆處，沒有人逃出…那火焰湧出的氣浪很快，除非第一時間逃出，否則…否則就會被濃煙吞噬，根本沒機會活著出去。」

貂蟬頓了一下，繼續道：「除此之外…整個德陽殿外的院落內一個人也沒有，我在宮中五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等景象！」

聽到這兒，李木的眼睛凝起，這是又一份巨大的疑竇與詭異！

「外面一個人也沒有么？」

李木喃喃開口…

他很清楚，德陽殿在漢宮中的地位。

這座能容納萬人，專供漢帝早朝的殿宇，它的院落也是極其宏大，平時駐守在這邊的至少也得有數百人。

加上宮娥、宮人，那直奔千人去了。

一個人也沒有，這也太詭異了吧？

至少…

李木能得出一個重要情報，這場德陽殿的大火是蓄謀已久的！

「如此算下來…」李木一邊去搬胡桌，一邊繼續道：「這麼說來，德陽殿有四面宮牆，還需要三次才能確定那縱火者是誰！」

李木繼續分析，「如果能找到這個人就好了，咱們就能找到他縱火的手段與方法，再不濟，也能跟著他逃出這宮廷。」

說話間，李木已經爬上了桌子，他伸手要拉貂蟬。

意思再明白不過…

還得貂蟬出去，必須得找到那個縱火之人！

——三面宮牆。

——三次行動！

這已經是能最接近真相的方法了。

李木這邊是伸著手要拉貂蟬，可貂蟬卻把雙手都背在身後。

她微微咬住唇，「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為何我會再度回到這裡呢？」

啊…

貂蟬的話，讓李木愣了一下。

他驚覺了什麼，方才那次，貂蟬逃出去，如果她沒死的話，那或許會…會…

頃刻間，一個大膽的設想出現在了李木的心頭。

貂蟬逃出這場大火后，她會不會…會不會走出這個輪迴，從而之後就…就只剩下他李木的孤身一人呢？還是…他李木也不會再度醒來了？

「咕咚」一聲，下意識的咽下口口水，李木的心情竟是莫名的緊張了起來。

他顫巍巍的問道：「你方才在外面，也被燒死了么？」

這…

貂蟬抿著唇，「算是吧。」

她終究還是沒有把真相講出來，她只是說：「是我所處的假山離這德陽殿太近了，儘管有所準備，還是…還是被氣浪吞噬了。」

貂蟬的話還在繼續，「我在想，如果…如果我離德陽殿再遠一些，是不是就…就不會被燒死？也就不會…不會睜開眼睛時，再身處這德陽殿中，更不會繼續待在這輪迴里？如果這樣的話，哪怕…哪怕看到了縱火者，我…我又如何告訴你呢？」

呼…

李木下意識的呼出口氣。

貂蟬的話有一定的道理，這會涉及到一個無法去推理的事實…他們兩者中，一旦有一個人活下去，那這個輪迴還會繼續么？

還是…

他要在那種永恆沉淪的孤寂中…孤軍奮戰呢？

剛剛想到這裡。

貂蟬的聲音再度傳出。「其實…其實我可以不出去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