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只有女人才會這麼撓吧?
這次要成功了么?
豆大的汗珠,自李木的額頭處凝出,他的心情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反觀太醫令張奉,他的語氣也和緩了不少。
不…準確的說,他的語氣中添了更多的懷疑,懷疑之下的則是隱隱的恐懼。
「難道真被反鎖住了?」
張奉回頭望向李木…
李木則連忙道:「太醫令,快命人撞開…再晚了,大火燃起,誰都跑不出去…」
「咱家去試試!」張奉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懷疑,事關河間國的那位…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他眯著眼一步步的往大門處走去,擼起袖子伸手去推,下意識的是右手,可右手剛剛觸碰到宮門,「嗖」的一聲,右手便宛若觸電了一般猛地縮了回去…改換成左手。
這個細微的動作李木看的真切…
他更看到了張奉擼起袖子時的右臂上有許多抓痕,這些抓痕結成的痂…觸目驚心。
在李木的固有印象中,只有女人才會這麼撓吧?
難道…
李木不由得遐想連篇。
…
果然沒有推開…
這下,張奉再也無法冷靜,他回頭瞪了李木一眼,然後急退一步,下令道:「撞,給咱家把這門撞開!」
這一句話將李木的思緒瞬間從九霄雲外收回…
成功了么?
計劃成功了么!
就在這時…
「哐啷啷啷啷…」
李木聽到了一陣清脆的聲響…
這聲音似乎是發生在在離他很近的位置,是瓷器掉落在青石地板上的聲音…極是清脆。
李木的心情一下子懸起,下意識的他生出了一抹不妙的感覺。
果然…
空氣中那無比熟悉的,卻又說不上來的味道再度出現…
緊接著,大火蔓延而出…而這一次是從這裡,是從這大門處開始。
熾熱的氣焰席捲一切…滾燙的宮門處,所有人被火焰席捲,滾滾濃煙如同鋪天蓋地的塵爆一般騰空而起,李木只感覺…他身體的溫度正呈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提高。
他又一次被火焰吞噬…
不同的是,這一次的火焰是從距離他很近的位置爆出,甚至就像是從他身下燃起。
「為什麼?」
「明明…明明還沒到一炷香的時間?」
在無數的疑竇中,李木不甘心的閉上了眼睛,任憑火焰在他的身上燃燒、席捲。
這種滋味…儘管習慣了,卻依舊難熬。
這一次…又失敗了!
火焰為何…為何會提前?
…
…
半年前。
十常侍之首張讓的卧房內,簾幕低垂,光線幽暗…張讓卧榻在床,頭戴病帶,神情痛苦。
大夫們都束手無策,十常侍中位列次席的趙忠垂頭喪氣,十常侍中的其他人則立在一旁連連跺腳,太醫令張奉卻悠悠的說道。
「張常侍之病乃是心病,並非不可根治,只是…心病還須心藥醫。」
張奉的話讓張讓提起了一分精神,
「你這太醫令有點意思,咱家聽說,你為了加入宦門服侍咱家,主動閹去了寶貝,呵呵,咱家給你個機會,你若能說清楚咱家的心病為何,咱家就好好的賞你!」
聽到這兒…
張奉像是看到了那個日思夜想、苦等許久的機會,他語氣還有些緊張,「先帝駕崩,張常侍是苦惱於兩宮之爭…一邊是董太后,一邊是何皇后,朝堂上一邊是大將軍何進,一邊是驃騎將軍董重…新帝年幼,乾爹是想替咱們宦門再找個靠山哪!」
張奉的話讓張讓一下子坐了起來。
要知道,先帝在時,不誇張的說,張讓的權利就四個字——「權傾朝野」!
就連漢靈帝都感慨,「張常侍是我父,趙常侍是我母」…
可…宦官悲哀就悲哀在…他們權利的來源倚仗的是皇帝的寵幸。
漢靈帝駕崩,朝堂上的權利一夕間更替。
以張讓為首的十常侍…儘管底蘊尤在,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底蘊會逐步消逝,在此之前,他必須要尋找到一個新的靠山。
張讓的眼珠子緊緊的盯住眼前的太醫令。「你既能說出咱家的心病,那你可有心藥…」
「有!」張奉連連點頭…
張讓饒有興緻的繼續問,「依你覺得,咱家該投靠史侯呢?還是董侯呢?」
史侯指的是何皇后的兒子…如今繼位大統,十二歲的天子劉辯。
因為當年出生后…被道人史子渺養育長大,故而人稱「史侯」。
而董侯…自然便是被董太后養育,九歲的陳留王劉協。
「董侯那邊倚仗的是西園八校尉的統領蹇碩與驃騎將軍董重…蹇碩素來與張常侍不和,驃騎將軍董重又在軍中無任何威望,必敗無疑,依小的之見,該投史侯!」
呵…張讓笑了。
他笑眯眯的望向張奉。「你既知咱家與蹇碩不和,那你豈會不知咱家與大將軍何進也不和呢!」
「當年…」張奉早有準備,侃侃而談,「當年王美人誕下董侯,何皇后賜給王美人毒酒後,先帝勃然大怒欲廢皇后,若不是張常侍勸解,如今何來何太后執掌朝堂?又何來史侯登基為帝?」
呵呵…
張讓笑的更燦爛了,他翹起蘭花指,笑吟吟的道:「接著說。」
「張常侍於何太後有恩哪,如今…唯獨欠缺的是這層關係如何維繫…」張奉繼續道:「小的聽聞何太後有個妹妹,已到了婚配的年紀,卻跋扈刁蠻…何太后指婚了一十八名才俊,十一個連夜跑路的,五個被鞭成重傷,更有兩個被活活鞭死…整個雒陽,只要提及這何氏…人人談之色變,無人敢娶…何太后與大將軍為此頗為煩心…」
講到這兒…
張讓意識到張奉要做什麼。
張奉則是「啪嗒」一聲跪地,「懇請張常侍收小的為義子,這跋扈的何氏,別人不敢娶,小的敢娶…小的不僅娶了,小的還拿她當祖宗供著,小的這身皮囊都任憑她鞭打、凌辱…小的…小的只願此舉…能促成張常侍與大將軍摒棄前嫌、締結同盟,能促成張常侍與何皇后同仇敵愾…這天下就…就還是張常侍說了算!」
張奉這麼一番話說的振聾發聵…
聽到這兒,張讓已經兩眼發光。
他雙腳下地,親自扶起了張奉,「你受得住么?」
「張常侍,小的…小的就喜歡這樣呀!」
「哈哈哈哈…」
一時間,整個屋內響起了大笑聲。
十常侍十二人都笑了…
張奉尤自一臉堆笑。
還是趙忠提醒道:「傻孩子…還叫什麼張常侍,該改口了!快叫乾爹呀!」
張奉如奉大赦,「乾爹在上,兒子…兒子就是肝腦塗地,也要為乾爹鞍前馬後…」
「哈哈哈哈…」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張讓則伸出手撫觸著張奉的肌膚。
「多細膩的身子啊…可惜了!」
「兒子呀,爹看你是左手給人診治吧?」
「是…是…」張奉連連點頭。
「那以後晚上,左胳膊可躲著點,其它身子也忍著點兒…若是缺葯了,太醫署沒有,找咱家要,咱家這府邸中,什麼靈丹妙藥沒有?」
「謝謝爹…謝謝爹…」張奉啪嗒一聲,又跪下了。
…
三日後…
轟動整個宮廷,張讓對外宣稱的養子張奉迎娶了何皇后的妹妹,那位無人敢娶的跋扈之女!
當夜…洞房之中。
女人站在床頭,滿意的望著床榻上如烏龜一般爬著的男人…
不,準確的說,是不男不女之人…
這不男不女之人…則緊緊的咬著枕頭,默默的承受著這一切。
…
五日後,董太后與西園校尉首領蹇碩聯手在皇宮中設下埋伏,打算除掉何進。
卻被十常侍識破,派人提前告知何皇后與何進…
何進將計就計,直接於宮廷中反殺蹇碩,由此取得西園八校尉的指揮權
…
十日後,何進調動西園校尉軍包圍驃騎將軍董重的府邸,逼其自殺。
…
十五日後,何進於朝堂上奏請將董太后遷出京師…返歸河間國,何太后與小皇帝准奏!
…
至此,宦官與大將軍聯手,何皇后除掉異己,執掌朝政,其勢甚盛。
…
倒是…
只剩下宮廷中,太醫署內…白日里…太醫令張奉上藥時的「哭嚎」。
「哎呦…」
「哎呦…」
「怎麼撓到左胳膊了呢,乾爹說過,左胳膊需躲著點兒。」
「三個月了,總算…總算不用鞭子了!熬出來了…咱家熬出來了。」
說話間…一縷淚珠滑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