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漢朝
漢時的冬季格外難熬。
清晨,被窩中被凍醒的韓盈睜開眼,透過風口,她看到土屋屋檐上已經掛了一排冰柱,樹枝上也全是白霜,屋內的火盆更是早就熄滅,就連火炕,也只剩下一絲餘溫。
再不起床加柴,炕就要和屋外一樣冷了!
寒冷的現實擊敗一切懶惰。
韓盈極不情願的從被窩中爬出來,脫離溫暖的被窩,寒意撲面而來,零下的溫度,讓她立刻打了個冷顫。
「嘶——」
「怎麼就這麼冷啊!」
打著哆嗦,韓盈麻溜的生火加木柴,又給自己灌了個暖水袋,然後立刻鑽回被窩。
這年頭,只有溫暖的被窩能給自己一點兒慰藉。
抱著熱水袋,緩過來的韓盈忍不住吐槽。
穿越后,自己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是的,韓盈是個穿越者,這年頭穿越不稀奇,但韓盈真想給自己穿越后的遭遇鞠一把辛酸淚。
別人穿越都是吃香的喝辣的,不是王子公孫,就是富家千金。怎麼就她過得這麼慘,穿成漢代的平民——過冬連件棉衣棉褲都沒有,簡直是倒了十八輩子血霉!
她穿越前是實習醫生,再過半年就能轉正,前途一片光明。雖然每天忙的像條狗,但好歹冬天有家裡供暖,從暖寶寶到腳踏再到發熱桌墊,各類過冬設施一應俱全,要多舒服有多舒服,根本不會受凍。
可惜,咔嚓,穿了,還穿成了只有六歲的女童,這日子,怎一個酸爽了得。
不說身體上的彆扭,就她剛穿越的那段時間,住的是可是草棚,那草棚住了和沒住一樣。一下雨就是屋外大雨,屋內小雨。更恐怖的是還和牲畜混住!
住已經夠糟心了,吃的更絕,只有豆飯,就是不放鹽,煮的半生不熟的黃豆。
記憶融合加上糟糕的環境,直接把韓盈給整自閉了,過的渾渾噩噩,看起來和傻子差不多。
直到韓盈偶然聽到身體的母親要送大哥去服役,商量著如何去隔壁昌邑城購槍頭,因為那邊產鐵,鐵價便宜,能給家裡省點兒銅錢,她腦子裡才有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等後來點兵的吏目拿竹簡念年號為建元元年,又知道了他們這邊有個大野澤……這麼多條她熟悉的信息彙集在一起,沒費多大力氣,韓盈就推出了自己穿到了公元前140年,也就是漢武帝繼位的第二年。
確定了穿越時間地點,記憶融合完畢,融合后的人格也以韓盈為主導后,金手指也終於上線。
以她家為中心,自己家的診所,連帶著左邊百貨超市、右邊的廣聯醫藥也穿了,直接成了她的隨身空間!
知道目前身處的時間地點,拿著金手指,手握部分現代文明物資,韓盈的惶惶不安終於散去幾分,也慢慢接受了穿越的現實。
接受穿越了,再看家徒…額,沒有家的情況,韓盈就忍不住拿出空間內的玻璃珠,由母親帶著村裡人偷偷找賈商賣了,換了大量的財物糧食和工具回來,進行大重建。
重建的過程不堪回首,好在終於能住上土屋,又燒上了火炕,冬天不至於凍死。
添了柴,火炕逐漸燒熱,屋外也開始嘈雜起來,男人勞作的喊號聲,孩子的哭聲混合著女人響亮的談話傳進屋內,讓床上的韓盈長嘆一口氣。
不能再在床上躺著發獃了。
深吸一口氣,韓盈迅速穿好衣服,披上村裡唯一一件兔裘,推開門,去這具身體的親媽那邊蹭飯。
她穿越的這個村子不大,只有二十三戶,合計一百七十六人,因為徭役走了五十多個男人,現在就剩下一百二十四個老弱病殘在村裡。
韓盈家其實不算多好,人丁稀少,一家只有四口人,現如今大哥還去服勞役了,就剩下三個人在村裡住。
幸好,韓盈老媽鄭桑比較剛強,領了丈夫什長的職位,成了東河村的村長,韓盈來了之後,日子更是過的蒸蒸日上起來。
現在是飯點,女人都出來搬柴做飯,在看到韓盈之後,直接熱情圍了上來。
「月女今日起的可早。」
「月女,來我家看看豆芽吧?」
「月女,什麼時候再去販賣豆芽啊?」
「月女,我家的雞都三日不下蛋了,能看看么?」
被四五個女人熱情的圍住,韓盈沒有慌張,她點點頭,回應道:
「不急,我吃過飯就去看。豆芽得再過兩天去賣,你們都該忙什麼的就忙什麼去吧。」
說著,韓盈就往母親房間走去。
她沒有停,村裡的女人們也不敢攔,敬畏的看著韓盈走遠。
韓盈和母親分住,距離不遠也不近,隔了十多米,獨佔了全村最好的土房。
公然在全村搞特殊這事,倒不是因為韓盈臉大,而是因為如今整個村子,是靠她拿出來的玻璃珠建的。
當然,她穿越已經有半年之久,不可能只搞了這麼一件事兒,除了拿玻璃珠賣錢,韓盈還在漢代無證行醫。
現代的醫生,有一個廣聯醫藥店鋪的藥物做後盾,哪怕是實習生,不說吊打漢代全體醫生,吊打99%的醫生是絕對沒問題。
村裡人對她的尊敬,也是基於以上兩點。
至於月女的稱呼——
她這本事怎麼會的,葯哪裡來的,總需要理由。
韓盈給的理由,就是夢中與月中仙子相遇,學了對方的些許本領。
非常的古人。
不過村裡人信,月女的稱號,也是他們給的。
如果問韓盈當初編謊話的時候,會不會擔心村裡人不信,被打為妖邪綁起來祭天,又或者被官府下獄什麼的……
韓盈只能說漢代楚地的人民信仰是自由的,廣泛的,充沛的,以及群魔亂舞的。
遇到神仙算啥,野.合有孕稱與夫君夢中相交的、上山回來說遇到神獸的都有,甚至患病不愈,又死不了的人被認為是邪祟纏身,山川水澤處處都有神靈。還有專門的巫覡,也就是這時候對神職人員的稱呼,這群人才叫一個瘋狂,神像都不立就說誠心供(給)奉(錢),取水喝了能辟邪、消百病……
就這麼群魔亂舞的景象,官府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在村子里嘴上行騙,實際上是正常行醫的韓盈。
因為漢代人口管制是非常嚴苛的,普通人就固定在村子和周圍十里地,也就是一亭的範圍內。
亭,是漢代的行政單位,縣往下是鄉和亭,如今十里設一亭,漢承秦制,漢代開國皇帝劉邦曾經擔任過亭長,主要職務就是檢查過往行人,維護地方治安,執行宵禁令,收捕盜賊之類的,屬於地方公安,想越過他們亂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韓盈給別人治病的名聲,也就在本村和周圍三個村子內,更遠根本傳不過去。
得了利益的全村人,恨不得把韓盈供起來,其它村有個能治病的那叫一個感恩戴德,告官?且不說他們有沒有那個想法,就是想,他也告不了啊。
所以目前韓盈的日子還算舒服……個鬼。
在親媽家裡喝完粟米粥,韓盈幽幽嘆了口氣。
半年,茅草屋換土房,進步已經夠大了,但韓盈還是覺得頭上懸著一把利劍,讓她寢食難安。
這可是漢代哎!
尤其還是漢武帝治下!
當平民那簡直是死路一條!
好吧,應該說漢武帝治下,當誰都不好過。
大部分人對漢代漢武帝了解,也不過是歷史課本上雄才大略,罷黜百百家,獨尊儒術,抗擊匈奴,手下有衛青、霍去病兩個SSR的天賜神將。再要不就是細數漢武帝究竟愛過多少個女人,然後從金屋藏嬌撕到李夫人和衛子夫,頂多再加上八卦漢武帝的幾個男寵。
其它的,大多人都是兩眼一抹黑。
但是韓盈她了解的稍微多那麼一丟丟。
這多了解的一丟丟,是漢武帝發動戰爭的大概次數,以及整個帝國財政狀況。
說漢武帝打匈奴把文景兩代的積蓄打沒,那是胡扯。
就那點錢,都不夠漢武帝打十年好么!
漢武帝時期戰爭的財政支出,都是漢武帝自己磨刀,向他之下的所有階層宰出來的!
宰諸侯,漢武帝發行過白鹿皮幣。要求諸侯王進貢要用白鹿皮幣包裹,諸侯王哪有白鹿皮呀,沒關係,漢武帝有,一張四十萬錢。
宰商人,給商人增加了算緡和告緡,早期還好,後期告緡讓商人之間相互告對方交稅不夠,用來掠奪對方財富,這讓經商環境極度惡化,曾經的商人都不敢再繼續經商,整個國家經濟流通直接崩潰,甚至開始以物易物。
就連平民的也沒逃掉被宰的命運,人頭稅從七歲徵收改成了三歲,還增加了三錢,導致平民因為養不起孩子紛紛溺嬰……
更何況——漢武帝在位五十四年,四十三年都在打仗,打仗總是要死人的,猜猜哪些人死的最多呢?
當然是平民啦,畢竟有爵位的,當官的,有錢的,都可以讓自己免除兵役,只有平民跑不掉。
後世看這一段歷史,韓盈只會唏噓幾下,感慨當時的百姓不易。可到如今自己成了漢武帝治下的普通百姓,韓盈就笑不出來了。
理智讓韓盈明白,這並不是漢武帝的問題,而是地理環境造成游牧文明與耕種文明無法避免的衝突。
四百毫米的等降水線,分開了游牧文明與耕種文明的界限。
當年,秦始皇統一中原,建立長城之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也被倒逼著進行大一統。
長城以內,有著足夠充足的糧食和人口。只能放牧的草原,稍微出點兒天災人禍,就會大批量的死人。生存的壓力,迫使匈奴必須劫掠自己的鄰居,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活下來。
可憑什麼住在邊疆的漢家子弟,就要經受這樣的苦難?
他們當然要拿起刀槍,殺退敵人,讓匈奴永不敢再犯!
誰都沒有對錯,只有生存。
如果自己不在漢代,如果韓盈現在不在漢武帝之下,還不是平民,韓盈會對這一段歷史更加認同。
反正都民族融合了,加特林出現之後少數民族都開始能歌善舞了,兩千多年前的死人關她什麼事兒?
偏偏她現在是。
屁股決定腦袋,韓盈現在只想呵呵。
倒不是說漢武帝發動戰爭有問題,而是自己這邊真的有一頭牛!
韓盈清楚,如果不積蓄力量趕緊往上爬,那麼等待自己的,絕對會是地獄般的未來!
可提升地位,同樣是難上加難。
漢代可以花錢買爵位,可她們家錢財來源是個漏洞,有權勢的人稍微動點貪婪之心,就能夠把自己全家碾死,順便吃個肚腸滾圓。
她說是神女賜福給的琉璃珠,有權勢的人還可以說她是偷來的呢!
想提升地位,得走正途,還不能讓旁人起貪婪之心。
對於她這種無名無姓之輩來說,同樣是地獄級難度。
現代還能有個高考,漢代平民除了靠軍功,哪有晉陞的通道?甚至就算軍功授爵,她一個女人,也上不了戰場。
條條都是死路。
韓盈能夠指望的,也就是自己的老本行,當醫生。
除去廣聯醫藥,自己爺爺還做過赤腳醫生,他那本穿越神書《赤腳醫生手冊》也跟著穿來了,裡面的不少土法,如今都能嘗試用用。
秦漢民間封建迷信興盛,除去對精神需求的需要,更大原因是因為民間稀缺到幾乎沒有的醫療資源!
每個搞迷信的巫覡,『神術』都會有一條消除百病,驅扼病魔。
這半年裡,韓盈其實已經治過不少人了。
在本村和周圍兩三個村子里,她還有能治雜病、死病,驅除邪祟的名聲。
不然,她怎麼可能在村子里獨佔一間房?
還不是她有真本事。
當然,還有普通人病……真的太多了。
沒醫生的情況下,什麼病都能有。
之前她還遇到過患有背痘和腹水的成人、兩年以上脊髓灰質炎的幼兒,胸腰椎壓縮性骨折的少年……那些病,韓盈不是全部都有葯的,只能硬著頭皮治。
這行為放現代足夠在監獄關到死。
可對於這個時代的平民來說,命太賤,有的治就是神仙發善心。
哪怕是她治死的比救活的人還算多,大家對她神異的名頭仍舊是深信不疑。
畢竟她目前能治癒的範圍,比巫覡廣太多了。
當個名醫,不說和扁鵲華佗肩並肩,只要有這兩位一半的水平,前途也是光明的。
就是現實仍沒有韓盈想的那麼容易。
她是西醫,可廣聯醫藥中的藥物是有限的,自己用一樣少一樣。
麻煩的是西醫不行,中醫同樣頂不上。
本草綱目編出來得等一千七百年,如今藥材少的可憐不說,還一個地方一個名,亂的堪比麻線。
更糟糕的是,目前也沒中藥材種植地,藥材全靠採摘,價格上天,縣裡能夠售賣的中藥,平民根本買不起不說,零零散散也就十幾種。
治病?得先cos神農嘗百草。
這半年,韓盈大部分時間都耗費在這上面,進去之後才發現,篩查中草藥是個多大的工程。
她在飲鴆止渴。
不試藥,她怎麼當醫生?靠賣恆河水?
開什麼國際玩笑。
可不試藥,持續投入的資金會拖死自己!
必須要換個方法,漢代,根本不需要追求現代的治療效果,什麼心臟病胃穿孔闌尾炎在這個時代就是絕症,她能治好感冒發燒拉肚子等常見病就是名醫!
醫藥研發是個大坑,自己這半年已經砸進去太多錢,再拖下去,她就要破產了!
必須搞點別的發家致富,才能填補這個大窟窿。
檢查著村民炕上的豆芽,韓盈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自己之前去縣裡賣出去的豆芽,能不能釣上來條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