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城寨13
密室逃脫玩到現在,溫涼心中已經有了大概概念。
雖然光靠從密室逃脫也能結束遊戲,但溫涼覺得這些密室背後大多有一根線、一個故事,密室逃脫的每一關其實都和這個故事息息相關。既然是故事,當然有主角存在,如果說西寶興殯儀館的主角是孫建民,那麼九龍城寨的主角很可能就是廖春生。
廖春生……溫涼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看起來並不像鬼怪,也不是太起眼,他中等身材,體型適中,歲月的風霜已經爬上臉頰,在他眼尾嘴角刻畫細紋,這使他比照片里看起來要年長許多,但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卻沒有太大變化,還是像照片中一樣熱烈、明朗、飽滿,就像一柄直立的標槍,即便歲月沉重,他仍挺直腰桿。
——如果不是,他的額頭中心有一個窟窿的話,溫涼甚至會懷疑他仍在生。
「別怕,有一條路可以出去。」廖春生誤會了溫涼的意思,他搬開一張嬰兒床,翻開地板,露出了底下的洞口。溫涼看了一眼便明白過來,下面正是廖春生的家。
「從這裡下到七樓,然後從大門出去,趕緊離開這裡吧,這裡不安全。」廖春生說著,主動讓開身,示意溫涼下去。
「肉丸」還在外面撞擊門板,每撞一下,整間屋子便跟著一起顫動,就連屋子裡的嬰兒床都跟著一起挪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很難想象這麼脆弱的一扇門是如何擋住那東西的。
「快走啊,不然來不及了,我擋不了它太久。」廖春生催促溫涼。
「你呢,你怎麼辦?」溫涼問,「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我不用,它不會傷害我。」發現溫涼是在擔心自己,廖春生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溫涼看到他露出的一口整齊的白牙,這個男人根本就不像是有一口壞牙的樣子,所以他經常往蘇益民的診所跑真的就是為了替蘇益民辦那些齷齪事?
溫涼覺得廖春生根本不像個白丨粉仔。
見溫涼還是愣著不動,廖春生有點著急了:「真的,你快走吧,它雖然不會傷害我,但對其他人是很危險的,你已經被它盯上了,如果再不走的話……」
「它是誰?」溫涼問,「為什麼不會傷害你?我看到了它的樣子,似乎是很多嬰兒的殘肢融合在一起形成的怪物,這裡不是育嬰堂么,怎麼會有那麼多嬰兒殘肢,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
廖春生被溫涼一連串問題問得啞口無言,幾次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它是……是……」廖春生皺起眉頭,「奇怪,我怎麼想不起來了。」
「警告!警告!捉迷藏之王,您的隱藏時間已經結束,獨孤明正在飛速接近您!」
溫涼目光一凜,一腳將嬰兒床踢回原位,他本人卻飛快地鑽入牆角擺放著的幾張並排的嬰兒床下方,他挺起腰往上一貼,整個人直接藏在了床板下方。
下一秒,剛剛「肉丸」怎麼也撞不開的門扇被人一把打開,獨孤明闖了進來。
廖春生似乎想要上前攔阻,但獨孤明就像壓根沒看到他,直接越過廖春生來到了房間中間。他左右環視了一圈,目光在溫涼躲藏的那堆嬰兒床附近掃視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了中間的嬰兒床上。
溫涼剛剛那一腳只是把床大致踹回了原位,此時床還有點歪。獨孤明顯然敏銳地發現了,他靠近床邊,彎下腰去看床板下方。下面當然什麼也沒有。捂住獨孤明眼睛的黑影似乎發出了指令,獨孤明將床一把推開,伸手將剛剛被廖春生挪開的地板摳開,露出了下方的洞口。
毫不遲疑,獨孤明從洞口一躍而下,進到了廖春生家中。很快,從下方傳來了大門被開閉的聲音,顯然獨孤明認為溫涼已經逃下樓去,所以趕去追蹤了。
全程在旁邊觀看的溫涼這才鬆了口氣。
一骨碌翻出床底,溫涼站起身來。
「小心!」
廖春生的聲音傳來,溫涼用眼角餘光瞥到一抹閃光劃破昏暗,他趕緊側身避讓,狠狠一腳踹向對方。溫涼這一腳踹得很實,耳朵里聽到了肋骨斷裂的聲音,溫涼的腳也在一瞬間麻了,但對方卻像是沒有痛覺一樣,只是停了一下便繼續揮刀沖著溫涼攻擊。
是雨夜屠夫!
這傢伙原來一直沒走遠,而是躲在暗處伺機攻擊溫涼。
然而,當這人再次揮刀砍向溫涼的時候,廖春生卻猛然撲了上來。
「林過雨,終於抓到你了!」廖春生用一套十分標準的擒拿動作將雨夜屠夫狠狠摔倒在地,尖刀發出噹啷一聲落地,被廖春生踢出去老遠,跟著,他用膝蓋頂住對方的后腰,將雨夜屠夫的手反扭到身後,伸手就去腰間掏東西。
這套動作是如此熟練自然,一氣呵成,以至於在腰間摸了個空的時候,廖春生直接愣在了原地,也正是因為這套動作,溫涼終於解開了之前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點。
為什麼廖春生明明牙齒沒有問題卻總是往蘇益民診所跑?
為什麼廖春生這樣的人會替蘇益民辦事?
又為什麼蘇益民如此不信任廖春生,會在給他做的假牙里安裝定位器?
還有為什麼雨夜屠夫初次出現是守在廖春生家的門外。
因為廖春生是個警察!
一個卧底警察!
只是短短几秒鐘的時間,溫涼已經推理出了大量的信息,而廖春生還愣在原地,傻傻地看著自己的手。
他身下的雨夜屠夫不知何時如同幻影一般消失了,地上只剩下了一攤雨漬還有一把已經生鏽的尖刀。時間早已過去了那麼久,曾經在港城引發轟動的連環殺人案兇手早已鋃鐺入獄,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我好像丟了什麼東西?」過了許久,廖春生抬頭看向溫涼,臉上帶著一絲迷惘,「好奇怪,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來這裡做什麼?」
「你認識王莉美嗎?」溫涼拋出了一個問題。
「王莉美……」廖春生的眼睛微微一亮,「認得,是內地來的王小姐,她、她是個苦命人。」說到這裡,廖春生的臉孔微微有些紅。
「是啊,她被人殺死了。」溫涼試探著道,「是不是因為你?」
從王莉美最早打來的電話和後來的證言中,很容易就能得出她是被虐殺的推論,而王莉美之所以會被虐殺,正是因為有人想要以她為人質,威脅某個人回來。而王莉美的態度十分矛盾,她既希望「他」回來救她,因為她好痛好痛,但同時她又希望「他」快走,因為「他們」要殺「他」。
他們……就是蘇益民和虎哥那批人吧,結合蘇益民診所得到的線索和王莉美住處的煙蒂,真相幾乎已經大白。
溫涼說:「你帶著任務來到九龍城寨,有意識地接近蘇益民,博取他的信任,打入虎哥的團伙。王莉美喜歡上了你,但是發現你行跡奇怪,加上她發現你和蘇益民的妻子關係不一般,因此懷疑你們倆有染,才會裝成牙疼的樣子,偷偷跟蹤你。但她沒想到,你的真正身份其實是一名卧底警探,接近蘇太也算是任務環節之一,因為她是你以前的戀人。」
隨著溫良的話語,廖春生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他似乎想起了什麼。
「我和月娥不算戀人,我們只是關係很好,很談得來。」廖春生認真地解釋。
溫涼頓了頓:「好。然後某一天,你應該是終於得到了關於這個犯罪團伙的重要證據,決定撤出九龍城寨,誰想到蘇益民因為懷疑妻子出軌,一直盯梢你的時候發現了你的動向,於是他向虎哥報告。虎哥以為王莉美是你的戀人,想用她來逼迫你回來,結果導致王莉美死亡。」
聽到這裡,廖春生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囁嚅著說:「我、我也不想的,我就是不想牽連其他人所以一直拒絕她,可她總是不聽。我不是個良配,她的命已經夠苦了,跟著我只會更加不好過……」說到這裡,廖春生痛苦地捂住腦袋,「我的頭好痛、好痛啊……」
當廖春生再度抬起頭的時候,溫涼發現他額頭的那個窟窿變得更加清晰了,槍管灼燒皮膚的痕迹清晰浮現,血污、腦漿、皮肉翻翹夾雜著顱骨的碎片,讓廖春生的樣子看起來變得不那麼好看,但溫涼並沒有覺得他恐怖。
廖春生是個好警察,他只是不幸倒在了自己的崗位上。
就在這時,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傳來,一團巨大的黑影撞破門框牆壁,揮舞著無數條胳膊朝著溫涼襲來。是「肉丸」,它居然再度異化了,此時它的體型已經接近兩米高,原本看著肉嘟嘟的嬰兒手臂和腳也變成了乾癟焦黑的樣子,如同木乃伊。
「別,月娥!」
月娥?
廖春生驚叫,他爬起來想要拉住那團東西,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溫涼被那些乾癟卻鐵棍一樣堅硬的胳膊給擊中,即便他雙手招架擋了一下,整個人卻還是輕飄飄地飛了出去,撞破窗戶,直接從八樓掉落。
「又來!」溫涼發現自己居然還有心思苦笑,剛剛那一下就像是高速行駛的汽車狠狠撞了他一下,使得溫涼痛得失去了自救能力,這次也沒有什麼床單能讓他拉拽了。
不會就這麼死了吧……
溫涼想著,秦小九著急地從他口袋裡飛了出來,飛舞在溫涼的周圍,似乎試圖拉住他,但就像秦小九自己說過的那樣,一個弱弱的小人偶哪來的力氣拉住溫涼。
正在這個時候,溫涼忽而發現自己身邊的空氣微微蕩漾了一下。
就像是一顆小得不能再小的石子無意間投入了波瀾不興的平靜湖面,空氣緩緩蕩漾出漣漪,從那裡面憑空走出來一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制服,身量很長,長相英俊但眉眼看著冷漠,如同萬年不化的冰山。他伸出手,抓向溫涼的肩膀。溫涼突然想起來,自己從13樓蘇益民診所摔下來的時候也曾經被某股力量悄悄託了一下才能毫髮無傷地落地,難道就是他?
他是誰?為什麼要幫自己?
溫涼是這麼想的也就這麼問了,他說:「你誰?」
黑衣男人猛然一愣,他顯然沒預料到溫涼能看到他,只是這麼一愣神間,他抓向溫涼的手撲了個空,兩人的指尖以毫釐之差錯過,溫涼狠狠砸向地面。
一瞬間,男人彷彿冰山一樣的表情裂了開來,露出了底下濃烈的感情,是憤怒、是不甘、是不願、是悔恨……無數的負面情緒山呼海嘯一般沖刷著整個九龍城寨,這座巨大的都市迷宮在這一刻發出了宛如瀕死一般的呻丨吟聲,吱吱嘎嘎聲中光怪陸離的建築物甚至開始錯位。
「秦小九!」對方發出憤怒的吼聲。
剛剛躲回溫涼口袋裡的小人偶嚇得一哆嗦,往裡鑽得更深了。
就在溫涼即將砸個肝腦塗地的時候,兩條幾乎重疊的系統提示一前一後響了起來:「叮,學員溫涼,恭喜您搶到了第四個賽點【蘇黃月娥】,勝利已經在望,加油!」
「叮,捉迷藏之王,恭喜您獲得了鬼陣營捉迷藏的勝利。加上人陣營的勝利,您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無愧於『捉迷藏之王』這個人設。無論做人扮鬼,您都是最擅長捉迷藏的那一個,您將人設做實,得到了真正的獎勵——附加天賦特長:捉迷藏之王。」
「附加天賦特長:捉迷藏之王,一種裝卸類天賦特長,每個密室僅可使用一次。一旦裝備該天賦特長並在密室中發動,您能將以您為中心、半徑三米內的有限數量活物納入您的捉迷藏遊戲之中。本天賦受您的實力影響,實力越高,覆蓋範圍越廣,能容納的活物數量也越多,更多玩法有待您自行探索。下面為您切換到密室遊戲終點……」
眨眼之間,溫涼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