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受傷的少年人
沈漾下午睡的多了。
外邊雨聲淅淅瀝瀝,屋頂上還沒修整的破洞往下漏水,好在床鋪周圍挺乾燥。
她蓋著略顯潮濕的被褥,努力從原身的記憶里扒拉一下京城謝家。
或許是因為年紀小,當初沈明行被貶,她還未記事,所謂婚約毫無印象,那就說明不是和自己。
難不成是大哥?還是二哥?或者三哥?
至於老四——
沈漾都沒把他放進考慮範圍。
誰要真跟沈唐訂親,就那個跟桂花樹做朋友的性子,三天就要退貨。
雨水越來越大。
乾燥的地面很快匯聚成一片小水窪。
沈漾枕著手安靜許久,認命的從床上爬起來,打算披上外衣去外邊找個盆子接水。
小院的土地被澆成泥濘的土塊。
沈漾沒找到斗笠,廳子里的燈還還沒滅。
小姑娘給自己做了個心理建設,她就是進去問問大哥哪裡有空閑的盆子。
堅決!
絕對!
肯定——不是好奇黑衣人說的婚約。
木門因為年久失修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沈漾扒著門框,探出個腦袋瓜,小廳里只有兩張桌椅,裡邊的環境一覽無餘。
沈秦單手叉腰,背對著沈漾,正面對著的椅子上,少年人的披風揭開,他面朝下趴著。
故此看不清楚長相,那個送他過來的黑衣人已經不見蹤影。
房間里有些安靜。
沈漾躡手躡腳的換了好幾個角度,無奈沈秦擋的嚴實。
只能隱約看見少年人蒼白纖細的指骨無力的搭在桌面。
那股子好奇淺淺的戳著心口,沈漾腳下一滑,身子不受控制的砸進小廳。
沈秦正在出神,當即嚇了一跳。
扭頭看見是沈漾,他鬆了口氣,擰緊的眉頭鬆了松,「漾漾,怎麼還沒睡。」
沈漾從地上爬起來,單手拍了拍膝蓋,嘴上在回沈秦的話,眼睛卻落在少年人的臉上。
「大哥,屋裡漏水,我出來找個盆子。」
一身黑衣的少年,面色蒼白,雙眼緊閉,鴉青色長發束成高馬尾,鬆鬆垮垮的幾縷遮住眼睛。
離的近了,濃厚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沈漾不等沈秦說話,指了指桌子上的少年,「大哥,他是誰啊。」
其他人睡的香甜,沈秦嘆了口氣,含糊不清的解釋說他叫謝言川,以後就在我們家住了。
沈家本來就幾個蘿蔔頭,吃都吃不飽,現在又多了一個。
看模樣傷的不清。
沈漾沒有多嘴,按照小說或者電視劇的一貫套路,臨終託孤。
謝言川可能是他們家唯一活下來的人,家裡的姐姐妹妹什麼的同大哥青梅竹馬。
沈家一朝離開京城,少女獨自落淚。
現在只留下一個親生弟弟,她選擇閉嘴,不戳沈秦的傷心往事。
小姑娘懂事的點點頭,「那、現在怎麼辦啊大哥。」
就讓人這麼一直躺在桌子上??
不用明天血就流成乾屍了吧!
沈秦架起謝言川的胳膊,他穿著衣服,看不清楚傷勢,這麼一站起來,整個人疼的咬住下唇,瞬間血珠染紅唇角。
腦袋無力的低在胸口。
沈漾上前幫忙,托住謝言川的另一個胳膊,他身上燙的嚇人。
沈秦頓了頓,臉色意味不明,「漾漾你——」
沈漾抬頭和沈秦對視,「怎麼了大哥。」
沈秦到底還是沒再繼續多說。
大雨沒有停下的趨勢。
沈家兄弟擠在一個床上,每個人蓋著自己的被子。
沈唐的腳搭在沈漢胸口,四仰八叉。
就著昏黃的煤油燈,床角還有一小片地方,沈秦把謝言川放上去。
這人一直昏迷,沈漾雙手垂在身側,怕吵醒其他人,聲音低低的,「大哥,他好像在發燒。」
爺爺是御醫。
沈秦小時候也跟著認過點草藥知識,家裡備著簡易的金瘡葯。
沈秦抿嘴,擠出一個不太明顯的笑,「我給他處理一下傷口,漾漾先回去睡覺吧,不然明天該困了。」
古人三歲不同席。
雖說是自家兄妹,在幾個哥哥的房間也不是那麼回事。
沈漾哦了一聲,她和謝言川素不相識,撓撓腦袋回去休息。
只是之前想的盆子,最終還是沒有找到。
這場雨一下就是一整夜。
沈漾睡著的時候已經快天亮了。
迷迷糊糊間被一聲尖叫吵醒。
不知道為什麼,她從床上蹦起來的一瞬間,腦海里閃過謝言川那張臉。
小姑娘穿好衣服,拖著腳上的鞋子,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哥哥們住的屋子。
濛濛細雨遮住遠處的山頭。
綠意茵茵。
不算寬闊的床鋪上,沈唐雙手抱在胸口,和沈隋緊緊貼在一塊。
沈漢和沈秦站在床邊,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那個一動不動的謝言川身上。
沈唐跟個被糟蹋的良家婦女似的,那聲尖叫就是他喊的。
「大、大哥,他他他他是誰啊。」
沈秦面對沈唐明顯沒有對沈漾的耐心。
這人上手摸了摸謝言川的額頭,燒還沒退,沈漾從門口進來。
「大哥,要去煮葯嗎。」
沈秦昨晚沒睡好,眼神疲憊,他揉了下額頭。
「老二,在家看著弟弟妹妹,我出去一趟。」
他換上踩水的鞋子,經過沈漾旁邊嗎,沈秦停下,「不用多擔心,一會讓沈隋去煮點退燒的方子。」
沈秦的背影急匆匆的。
謝言川換上一身舊衣服,長發散在腦門,臉下枕著枕頭。
看沈秦的狀態,想來這人是認識的。
沈漢和沈隋很快接受,兩個人一個起來煮葯,一個起來做早飯。
沈唐蹭到沈漾旁邊,苦著臉,「漾漾,這是誰啊,你認識嗎。」
小姑娘起了逗弄的心思,她雙手環胸,眉眼輕佻,「四哥想知道啊。」
沈唐立刻瘋狂點頭。
「不告訴你,走了,吃飯。」
沈漾離開的背影瀟洒,還沒梳起的長發凌亂的散在身後。
沈唐怪叫一聲,跟只八爪魚似的跟在沈漾後背,聲優又甜又膩。
「漾漾漾漾漾漾,你跟我說吧說吧,我把我的雞蛋讓給你吃行不行,快說吧說吧。」
少年人的活力充滿整個院子。
隨著他們背影越來越遠,誰都沒有注意到。
床上那個昏迷不醒的謝言川動了動手指,掀開的眼皮一瞬間又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