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歸蒼穹續51

燕歸蒼穹續51

羅伯特在蹲牆角的時候,他的老同學路德則希望自己有牆角可蹲,如果蹲蹲牆角就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話。啊,當然,蹲蹲牆角改變不了任何事,所以他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重返奧利凡特學院。

不管漢娜怎樣極力想著安慰他,他一路上都沒有和漢娜說一句話,然而漢娜並不覺得他這個行為有多麼無禮,她知道,對方可是欠了一位高階死靈師的債啊,他能在這些日子裡維持著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已經是自制力極強了,但是,她總是希望他能寬慰一些即使漢娜沒有從她的老友那裡得到任何放鬆這債務的許諾。路德還是個孩子,最近的遭遇又實在是太多了一點,不算塔拉的那些爛事,他家裡的情況也夠一個成年人焦頭爛額了。然而,漢娜一點都幫不了他,這個強大的聖騎士想到這裡,就覺得她那可以輕鬆舉起塔盾的雙手有多麼無力。

有時候,還真希望能有個能力強大的牧師,能幫我們撫平傷痛,漢娜一邊念叨著最近的某個貴族小姐被發現是禿子之類的市井笑話想讓路德暫時放鬆一下,不去想他即將面對的艱難談判和高額要價,一邊絕望地想,不能怪那些愚民寄希望於牧師啊,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你無法改變的事情。

儘管如此,路德踏上白骨天梯的時候腳步卻是穩健有力的,他走過教師區的時候目不斜視,他敲開校長辦公室房門的時候也沒有一點猶豫,只是得到准許后他關門又急又猛,想跟著進入的漢娜差點就被門打了臉。

看來路德欠的債務比他願意透露給她的還嚴重得多,漢娜這樣想著,滿腹心事地站在門外。

「你來了,坐。」愛德蒙還在吃甜食,這回是覆盆子醬拌小圓子,路德沒有一次看到他手裡沒有甜食的,現在他明白這不是因為對方有多麼熱愛甜食,對方和他一樣,在魔法的道路上曾經付出了一些不小的代價,雖然如此,他還是緊緊地盯著對方,綠寶石一般的眼睛里跳躍著華麗的火彩:「你為什麼這麼做?」

來的路上他想過各種交涉的辦法,最終還是決定單刀直入了,愛德蒙看了看他,沒有馬上回答,於是他又加了一句:「我查了學院的記錄,在你進入學院后,種子的死亡率和出芽率都大大提高了你為什麼這麼做?」

「啊呀,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大概是沒想到會聽到這麼愚蠢的問題,年輕的校長不由自主地笑著說,「有成績,才有經費嘛!」

「狗屁!」話一出口路德自己都嚇了一大跳,「奧利凡特學院根本不需要什麼經費!整個帝國都是它的如果它需要的話!」

「唉呀,」愛德蒙小小地說了一聲,但是他的臉上笑容更增加了一些,「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學院不是一直在為帝國服務嗎?」

「養蜂人還一直為蜜蜂服務呢!」路德覺得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是因為他的情緒激動呢,還是因為不,他現在不去想這個,他極力保持著鎮定,伸出一隻手,這天的早些時候,他把這隻手放在皇宮深處的一道密門上按那些為皇家服務的的土元素法師的說法,即使巨龍也不能讓被他們施過法的密門撼動一絲一毫,那道密門不僅鑲嵌著由六名高階土元素法師集體施法的秘銀護符,本身也是一整塊堅硬的花崗岩,任何看到過它的人都不會對法師們的保證有什麼疑心。

然而,他只將手按在那門上,用他的契約者賦予他的力量和技巧,釋放出門上隨便一個普普通通的白銀裝飾物(那門上有幾百個類似的裝飾物,用來隱藏其中真正的護符)內的混沌之力,那和世界上所有物品一樣隱藏著的混沌之力……

整個門不聲不響地在他面前融化了。

比堅冰在油鍋里融化得還要迅速,沒有一塊花崗岩還保留有它原來的質地,沒有一個秘銀護符還保留它原有的魔力和形狀。

這個試驗徹底粉碎了他最後的僥倖。

他現在再清楚也不過了,以他的契約者的實力,怕是可以單手碾過整座皇宮(順便把它那些自以為是的法師和其他職業的護衛給碾個灰飛煙滅),他怎麼還能幻想這樣一個存在是為他們服務的呢?

「看來你是明白了,」年輕的校長臉上露出一個十分端正的微笑,「那麼我們換個適合說話的地方吧。」他將一根手指彎了彎。

一陣冰冷的魔力透過了路德的身體,他已經不在身處於學院的校長辦公室,極目所望,都是一片空曠的紫色草原,在他身後,有幾株紫色的樹木,葉子和莖桿都是紫色的,樹上開著繁盛的白色小花,金色的****在樹皮上流淌,不遠處有一條小溪蜿蜒而過,溪水翻滾著,似乎是沸騰的樣子。

「我想想從哪裡說起恩,你有上過多元宇宙課么?」愛德蒙隨意地躺在了草地上,當然,以他的實力,如果要戰鬥的話,站不站起來根本是無所謂的,「啊,看來你是沒上過,那麼我們長話短說了。」

我魔法課進度都那麼落後了哪有心思關注什麼星辰大海,路德想這麼說,但是他沒有開口,他等著對方說下去。

「我們的宇宙,大部分都是混沌、或者虛空,或者別的什麼,純粹的魔法能量之類的,在這一鍋稀雜碎湯里漂著無數個世界,就像水潭裡有很多水母一樣,這些世界平時是互相孤立和不往來的,但是在很罕見的時候,兩個水母會遭遇,它們會各自伸出觸鬚,企圖吞噬對方那可就不是空間裂縫那麼好玩羅。」

路德壓根兒不覺得空間裂縫有什麼好玩,是的,他魔法課讀得一塌糊塗,但是他幼年可不是在對魔法一無所知的平民家族裡長大的,他聽過許多故事,而其中和空間裂縫有關的沒有一個不伴隨著大量的災難、犧牲和「某某人挺身而出否則我們現在就不存在了」的,但是能讓他的契約者說出「不那麼好玩」的世界遭遇,恐怕真的,不怎麼好玩。

「有一種辦法可以輕鬆度過兩個世界碰撞的災難,」愛德蒙說,「學院的計劃是『方舟』,也就是帶上一兩萬人,一兩萬普通人,這已經足夠我們所用了,等到世界穩定以後,再一切從頭開始。」

「不那麼輕鬆的辦法呢?」

「哦,我管那個叫『長城』,大概要製造八千名死靈師,及格的那種,要搭建橫跨整個世界的屏障就得那麼多」

「那不可能!」路德叫起來,「整個帝國都沒有辦法提供那麼多種子!有資質的人並不多!」

「普通人當中不多。」愛德蒙平靜地說。

「你你是指,各家族所有,所有的人,他,他們不會同意的。」明了對方的暗示之後,路德立即張口結舌起來,他知道,即使只為奧利凡特學院提供一個庶出的學生,也是各貴族家族一直極力反對的事情,當法律上出現一個小小的漏洞后,大量的平民和像塔拉這樣被購買的外國奴隸就充斥了奧利凡特學院,首都各大家族怕是上百年都沒有一個真正的子弟進入奧利凡特學院了,現在,讓他們集體進入?開什麼玩笑?

「哦,這個啊,你都同意了,他們為什麼不同意呢?」愛德蒙冷笑了一聲,「因為他們善於給節日增添一些歡樂氣氛和貴族氣派,所以帝國少不了他們嗎?」

「他們會暴動的。」路德僵硬地指出了這一明白無誤的後果,他原以為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之一,但是這會兒說出來的時候,又覺得十分可笑,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他們的暴動抵得了什麼呢?路德自己已經知曉了那真正的力量,那一直被奧利凡特學院所隱藏起來的力量。唉,奧利凡特學院從來沒有隱藏過什麼力量,是他們自己不看,不聽,不學習,才會覺得他們的元素魔法和變形魔法足以與奧利凡特一戰,弗羅拉的上層,已經太久沒有一個像樣的人為了追求知識進入死靈學院了,竟然沒有一個人知曉他們的身邊蟄伏著一條怎樣可怕的巨龍,而他們自己還以過去和未來的屠龍者自居。

「死靈師只不過是帝國的狗罷了。」在過去,不止一個人這樣對他說,他對此也是深信不疑,是的,看起來,死靈師們就是帝國的狗,他們比狗還辛勤、聽話、任勞任怨,不眠不休地解決農民的豆子、偏遠省份的誘拐少女、軍隊的傷號,等等等等最低級的貴族都未必樂意去做的事情,為的只是帝國發給的那點兒狗糧。

然而,契約者的力量向他揭示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帝國只是死靈師們的蜂房,他們為蜜蜂驅趕狗熊,治療疾病,收取蜂蜜,但是當真正的危機到來的時候,養蜂人最多只會帶走一箱蜜蜂。

「那就是你的事羅,」愛德蒙說,「我想你是知道羅伯特和塔拉的,他們怎麼把羅伯特和塔拉送到學院里的,你就怎麼把他們送給我好了,多多益善。」

「你就這麼肯定我能辦到嗎?」路德用那雙漂亮的綠眼睛直直地瞪著他。

「當然,你以為我會隨便和什麼人定下契約嗎?當然我也有可能看錯你,不過這不要緊,反正,長城計劃不成功的話,毀滅的也只會是這個世界和你們那些尊貴得不能進入奧利凡特的貴族們而已。」愛德蒙吃吃地笑著,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奧利凡特學院是從來不打算為這個世界殉葬的。

路德的手伸開又握緊,最後他冷靜了下來:「最後一個問題,契約者,為什麼,死靈師中只有你想起來要拯救這個世界呢?」

「恩應該是高階死靈師中只有我吧,」愛德蒙答道,「至於那個答案,我喜歡這個世界不行么?」

路德張口結舌了一小會兒,「可是你在這個世界上的遭遇並不好。」像他,進入學院的時候都是生無可戀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說,那些被販賣的奴隸、被家族拋棄的棄子在經過死靈學院的殘酷訓練以後,能忍耐住離開學院后不報復這個世界都是他們被設法篩選的結果了。

「你的問題沒完了,」愛德蒙輕鬆地笑著說,彷彿他為此跟蕾妮的反目從來沒發生過,彷彿他沒有同時背叛所有的高階死靈師,「這個世界不愛我那有什麼關係,我愛這個世界不就夠了,你愛蛋糕,蛋糕也不是非得愛你不可呀。」

這真是一個無可辯駁的邏輯,路德走出校長辦公室的時候帶走的問題比他帶來的還多,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一副即將走上刑場的表情,這讓等候在門外焦灼不已的漢娜更增添了幾分憂慮,不停地跟他說紐卡斯爾學院的導師們或者其他高階死靈師肯定有辦法解除契約的。

「我跟他沒完。」想到被揭示的未來和自己即將肩負的使命,路德恨恨地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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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獸不如的穿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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