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機智脫困14
過得半個時辰有男僕來花廳請他們前去用膳,說是阿朱阿碧已設好了宴席款待他們,諸人隨這引路的男僕前去聽雨居。
又是坐了一小段水路的船。
到得一處臨水而建的閣樓,幾人踏著松木拾階而上,就見門前一候著兩個少女,其中一個著碧綠衣衫,秀雅溫柔的自然是阿碧。
另一個身穿淡絳紗衫的少女,鵝蛋臉,眼珠靈動,另有一股動人氣韻,眉宇間似笑非笑,一臉精靈頑皮的神氣。
她自然是阿朱了。
比之阿碧,也是個絲毫不遜色的靈動美人。
一見他們一行人前來,阿朱就率先到了阿紫面前拉住她的手,「好妹妹,我聽阿碧說你叫阿紫是不是?」
「我叫阿朱,你是阿紫,還有一個阿碧,你瞧我們的名字多相像,可見我們很有緣分,難怪我一見你就喜歡得不得了……」
阿朱此時去了易容,眉目間的活潑靈氣更為生動,阿紫瞧著這樣的她,也更覺一見如故想要親近了,自然而然地歡喜一笑。
「我也很喜歡阿朱姊姊。」
她們三個姑娘只見了一次面就這般親密無間,倒是看地方才還亦步亦趨地跟在阿紫身後的段譽有些羨慕和酸澀了。
但他沒去想這是因為誰。
「我本以為老天爺挖空心思造出阿碧姊姊這樣一位美人,已經用盡了江南的靈氣了,實在沒想到還能另外選出一位阿朱姊姊。」
這話是段譽發自真心,對世間美好之物的欣賞。
但沒想到阿朱此前見到他和阿紫之間的情態,這會兒再聽他這般對她和阿碧甜言蜜語卻並不歡喜,反而似笑非笑道,
「你身邊已有一位美人相伴,還是莫要貪心的好。」
阿朱這話只是為她喜歡的阿紫妹妹打抱不平,而段譽聞言先是下意識心虛窘迫,而後想到什麼才覺他方才那話實在不妥。
但已經晚了。
因為阿紫已經主動揭下了她的面紗。
那樣一張瘢痕滿面,醜陋無比的臉就這樣暴露在了眾目睽睽之下,但她只是用那張可怖的臉勾起一個平靜地微笑道,
「阿朱姊姊說錯了,我可不是什麼美人。」
「實是這天底下最丑的醜八怪。」
這張臉一出現立時引來數道倒吸涼氣的聲音,崔百泉和過彥之眼底滿是驚駭嫌惡,後者原本若有若無地心思立時消失無蹤。
阿朱和阿碧震驚過後,眼裡卻無絲毫鄙夷。
唯有不忍,尤其是阿朱見她這張明顯是人為所致面目全非的臉和她如此平靜地微笑不知為何只覺莫名感同身受般心疼憐惜。
「阿紫……」
段譽亦是驚訝又有些擔憂地看著她。
明明之前剛認識時阿紫對於段譽該嚴防死守不讓他看見自己真容,如今卻為何又在眾人面前主動摘下面紗示人傷疤……
阿紫轉頭看向段譽,當然看得出他眼底的情緒。
「左右待會兒一同用飯總是要摘下面紗的,難道遮遮掩掩我就不是個醜八怪了?早些摘讓人做好準備倒以免被我嚇到。」
阿紫的態度很落落大方,注視著段譽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到反而有某種懾人的壓迫感,清澈地眸光又像是銳利地能看清一切。
「還是說面對著這樣一張臉……」
「你只想藏著?」
段譽當然是搖頭,他不閃不避地注視著她那張臉,數月的相處讓他眼裡已不會再有絲毫驚駭之色。
但同時不可避免,在這數月相處里滋生的某種他或許自知或許不自知地特殊情感也無可奈何在人人皆愛美好之物的天性下如潮水般褪去。
眸光里只餘溫柔清澈地善意。
善識人心如阿紫,當然不會發現不了,但她只是很平靜地垂了垂那雙極美的凝眸,在撲閃的羽睫遮擋下掩起了眼底的破碎。
果然,他只想藏……
阿朱和阿碧的確已準備了一桌好菜。
有四碟素菜是專門為鳩摩智特備的,還有菱白蝦仁,荷葉冬筍湯,櫻挑火腿,龍井菜葉雞丁等等,每一道菜都十分别致。
阿朱十分喜愛阿紫,叫她坐到自己身旁,每樣都親自用公筷夾了一些到她碗里,撐著臉頰笑盈盈期待地看著她的反應。
「好吃嗎?你最喜歡哪樣?」
阿紫很捧場地一一都嘗了嘗,認真地品味了番才回答。
「都很好吃,櫻桃火腿和梅花糟鴨味厚醇濃,荷葉冬筍湯和翡翠魚圓清湯爽口,不過以口味而言……」
說到這裡阿紫故意頓了頓,瞧見阿朱眼裡越發閃爍著期待的光芒,瞭然一笑才幹脆地給出了自己的喜好。
「還是阿朱姊姊做的前者更合我心意。」
一聽她這話,阿朱果然又驚又喜。
「呀!阿紫好聰敏啊,我還沒說要你猜呢,你就知道我想說什麼了,而且還猜對了,你說我這個做姊姊的該給你什麼獎賞好?」
就如阿朱所說,阿紫實在聰慧又敏銳。
恰如此時她已察覺到面前的阿朱神色的確是真心喜悅,但話中卻隱隱有故意引導話題之意,再觀她和阿碧的眼神舉止……
雖有掩飾,但她們無疑很在意一個方向。
阿紫目光狀似無意般瞥向那屏風后,透過屏風好似有個琴架的影子,於是她便故作思索一番,看了一眼段譽笑道,
「阿朱姊姊和阿碧姊姊親如姐妹。」
「我很喜歡阿碧姊姊在船上演奏的那一曲,不如就由阿碧姊姊代替為我們用真正的樂器演奏一次吧?」
聞言阿朱看著阿紫的眼眸越亮,阿碧則溫柔嗔道,
「好呀,我看你們兩個才是親姐妹咧,才見了一面阿紫就學會阿朱用好話來哄我做事的那套哩?」
說是這麼說,她人卻已起身向屏風後走去。
果然從那後面抱了一架瑤琴出來,坐在了一旁空地上的錦凳上,將瑤琴放在身前的小几上,便招手喚段譽過去。
「段公子,那位崔百泉老先生說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你請過來看看,我這琴叫什麼名字?」
段譽不疑有他,自然而然走過去。
此時他們七人身處在這閣樓之上,房間再大終究有限,鳩摩智早在進門落座時就故意選在了離門口最近的位置。
自然不怕人跑出去。
他本就是有求於慕容氏,今日已傷了阿朱阿碧兩位侍婢,並不想再得罪了她們以致於和慕容氏交惡達不到他的目的。
因此抬眸看了看,到底沒有出聲阻止。
或者說今日一番交手他已探知了阿朱和阿碧底細,並不把她們兩個武功低微的小婢放在眼裡。
阿紫就坐在鳩摩智側對面,她沒特意去看他神色。
卻已大致能猜到他想法。
阿碧和段譽在那兒討論那架有些特別的九弦琴,畢竟自來瑤琴只有五弦或是七弦的,阿碧只笑笑道,
「這琴的音色必不會讓段公子失望的,不過阿朱嘞,我本來就是代你做事的,你怎好意思在那兒坐著做看客?」
阿朱坐地自在,似不願起身,調皮一笑。
「好阿碧,這琴你彈地最好,我笨手笨腳又不愛這個,況且段公子和阿紫妹妹都是想聽你彈呀。」
阿碧卻似和她玩鬧上了,阿朱越不願起身,她越要她動起來,說阿朱不擅彈琴那就來給她伴舞,不然她一個人可不好意思。
而要說到跳舞,阿朱眼眸亮晶晶看向身側的阿紫。
「要說起舞,不都說西域女子最善舞嗎?我還沒看過西域的舞蹈咧,小阿紫教教阿朱姊姊也給我們開開眼界吧?」
聞言,阿紫眉心輕蹙似乎有些遲疑。
畢竟她看起來活潑愛笑,但骨子裡並不是愛熱鬧愛出風頭的性子,然而對面段譽卻是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興高采烈地提議道,
「對啊,我竟忘了西域女子是最能歌善舞的,如此阿碧姑娘撫琴,阿朱姑娘和阿紫伴舞,今日的晚宴真是大飽耳福和眼福!」
見他很期待地樣子,阿紫微微猶豫還是起了身。
阿朱高興地挽著她的臂彎過去。
直到他們四人都站在了那放著瑤琴的小几旁,還坐在擺放著宴席的桌旁的三人目光雖關注著他們,卻始終沒半點懷疑。
於是還不等阿紫和阿朱起舞,那邊阿碧在瑤琴的琴弦上一撥,只聽鏜的一聲,聲音甚是洪亮,原來這條弦是金屬所制。
顯然這並非能夠用以奏樂的琴。
段譽一聽便不由疑問道,「姊姊這琴……」
但話還未說完,便突覺腳底一空,原來是腳下的地板竟突然就空了,如此整個人自然頓時往下墜落,直到落到一軟綿綿的所在。
同時耳中又有「哎呦」「叮咚」的叫喚聲和落水聲。
等段譽再回過神來,他已坐在了一座小船中央,阿紫就坐在他旁邊,阿朱和阿碧則一個坐在船頭一個坐在船尾,各持木槳急划。
至於鳩摩智和崔百泉、過彥之三人則紛紛跌落水中。
鳩摩智剛從水面探出頭來,而這邊廂阿朱和阿碧就已帶著這小船離那聽雨居越出去數丈之遠了,他驟然旋身從水裡脫身。
隨手摺了一根聽雨居的木柱子就向她們四人擲來,企圖把小船打翻,但阿朱和阿碧生長在江南多年,水性和划船的功夫都極佳。
儘管後來鳩摩智又不斷投擲了許多東西。
都叫他們一一躲了開來,聽雨居那裡他們來時坐的小船倒還在,幸運的是這位生長在吐蕃的國師他不會划船。
便是想追也追不上來,只能看著他們四人遠去。
事到臨頭,馬失前蹄,可不讓鳩摩智惱羞成怒至極,他倒真不愧是吐蕃第一高手,一計不成又有一計,只聲音遠遠傳來。
「阿朱姑娘,阿碧姑娘,你們將船划回來,快回來啊,和尚是你們公子的朋友,決不難為你們。」
渾厚親和的聲音施加著內力,竟有迷惑人心的效果。讓阿朱和阿碧不自覺迷惑差點就真的要把船駕駛回去了。
好在阿紫因體內蠱毒的原因不受影響,段譽因為內力高於鳩摩智也不受影響,及時給阿朱和阿碧堵上耳朵不讓她們受影響。
而那邊鳩摩智的聲音還在傳來。
阿紫凝眸滴溜溜微微轉動,滿是狡黠地笑意,忽而將兩手做喇叭狀也施加上她那點內力沖鳩摩智那邊大聲喊道,
「大師吖!」
「你該長長記性了,這可是被女子騙了第二回了!再不改改瞧不起女人的脾性,下次就是要被騙身騙心啦!」
其實鳩摩智也不是瞧不起女性,他是瞧不起弱者,而武功不高的女子自然也被他劃分在弱者的行列里。
阿紫如此說只為取笑他罷了。
不知鳩摩智本人覺不覺得好笑,他們的船已離開很遠看不到他的反應了,但阿朱和阿碧還有段譽卻是已差點笑地直不起腰來了。
見此,阿紫也不禁跟著笑了起來。
好一會兒,在重重疊疊掩映地荷葉蓮塘間穿行的小船上歡欣快活的大笑聲才漸漸低下來。
「這麼說,你們三人是商量好的?」
事情發生地太突然,段譽此時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們三個姑娘之前在宴席上所說的每一句話無不是引導著現在的結果。
「但明明我和阿紫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我為何不……啊!」
一句不知還未說完,段譽就捂著頭吃痛出聲,毫無疑問這裡會這麼一點不客氣地敲他腦袋的只有一個人。
段譽有些委屈地抬眸,果然就對上阿紫已經重新戴上的紫色面紗上那雙似笑非笑地秋水凝眸,面紗下透出她輕輕哼笑地一聲。
「你還知什麼?」
「除了聽歌看舞,只怕你連自己小命攥在旁人手裡都忘了!」
阿朱也幫著阿紫不客氣地取笑道,「我們可沒告訴阿紫,是她自己一下就看出了我和阿碧想做什麼,很默契地配合我們。」
她眼眸微轉,神態間的狡黠和阿紫很是相像。
「所以啊……」
「是段公子自己太笨,沒有我們小阿紫那麼機靈!」
阿碧生性溫柔,不會說取笑人的話,但此時她在一旁默然微笑就說明她也是這麼想的了,段譽見她們三人都笑他,也不惱。
反而也很是乾脆地認下,笑道,「是是是!三位姊姊妹妹都是女中諸葛,段譽這個臭皮匠幸虧有你們相救才能平安脫困!」
見他如此,三女又是歡欣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