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8
夜風徐徐,各府門前都亮起了燈籠,暈黃的、泛紅的,隱約照著前行的路。
侍郎府後院的小書房裡。
丘侍郎坐在桌前,秦初與丘瑾寧坐兩邊,氣氛有些微妙。
聽完萬壽宴的事,丘瑾寧說出自己的想法:「宮中雖然有大皇子和男后的人,但更多的是女皇的人,她既然許了秦家供酒,又知我與秦初的關係,必然會派人留意一番。」
丘侍郎點頭:「有道理,所以也不必太過憂心。」
秦初:「對對對。」
丘瑾寧又繼續道:「既然女皇會留意,想必他們不敢亂來,至少不敢明目張胆地做什麼動作,所以,我們什麼都不要多做,只做好分內之事便可。」
丘侍郎點頭:「瑾寧說得對,做多錯多,做好分內之事便可。」
秦初:「是是是。」
氣氛靜了一瞬,丘侍郎不由側目看向秦初:「秦-侄女,你有什麼想法,也可說來聽聽。」
他對秦初的印象還停留在九曲縣時,秦家的品酒宴上,此女機智果決,有些應變能力,怎麼今晚瞧著有些呆呢。
以前覺得此女挺有主意的啊,莫不是來京城之後變痴傻了?
察覺到丘侍郎帶著探究的打量,秦初心裡有些緊張:「那個,我與瑾寧的想法一樣,也認為不可輕舉妄動,靜觀其變便好。」
丘侍郎頓覺無話,默默點頭。
秦初便去看丘瑾寧,眼睛輕輕眨了一下。
丘瑾寧接到她的眼神,不由問道:「可還有別的事?」
秦初心底嘆氣,今天她們的默契怎麼不行啊,她這不是想跟丘瑾寧單獨說會兒話嗎。
她沉吸一口氣,看向丘侍郎:「丘伯父,天色也不早了,您要不要早些歇息。」
丘侍郎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說起來,老夫倒是有件事要跟你們說一聲,在九曲縣時,瑾寧讓我注意一下那個秦末,進京前,我吩咐了幾個人小心盯著點,下午從九曲縣那邊傳來了消息,秦末被一行人接走了,看方向是往京城來了,之後便失去了蹤跡,你們覺得此事要不要緊。」
秦末?
秦初心頭一跳,原本以為以後都不會跟坑貨大哥打交道了,沒想到被人接走了,還有可能來京城?
會是什麼人?
丘侍郎見秦初和丘瑾寧面色都變凝重,補了句:「老夫後來詢問秦末時發現他確實是受打擊太大,腦子不頂用了,應該不會鬧出什麼事。」
昔日的秦家大少爺,進京一趟,就變成斷了一條腿的傻子,想到這,丘侍郎莫名心有戚戚,他的長子也在京城斷了腿,這京城的風水也太邪門了。
秦初看了丘瑾寧一眼:「丘伯父,您年紀大了,要不要先歇息,此事我與瑾寧商議便可。」
有些事還不宜讓丘侍郎知曉,比如她的身份,比如她娘親白蘿的身份…
「無妨,聽你們說完再睡,年紀大了,瞌睡都少咯。」丘侍郎不動如山。
話說得這麼理所當然,讓秦初差點忍不住翻白眼。
丘瑾寧看著秦初的神色,微微勾了勾唇,淡聲道:「沒什麼大事,爹爹早些回去歇息吧,一會兒我便送秦初出府。」
丘侍郎捋了捋鬍子,隱隱覺得自己被嫌棄了,一個兩個的都說讓他趕緊去歇息,好像他多不招人待見似的。
別以為他看不出來,秦家這小姑娘想跟女兒獨處,大晚上的,還沒成親,想拱白菜都拱到他臉上來了,那怎麼行。
他輕咳一聲,看了女兒一眼,到底還是站了起來:「罷了,你們年輕人聊吧,為父就不打擾你們了。」
秦初與丘瑾寧一起送他出去,而後關上了書房的門。
丘侍郎回頭望了一眼,兀自搖搖頭,心塞地走了,女兒還沒嫁出去呢,就嫌他多餘了,哎!
書房裡,秦初長出一口氣,總算是放鬆了下來,在老丈人面前,她總會莫名地感到緊張。
「秦末會被什麼人接走,會來京城嗎?」
丘瑾寧沉默了一瞬,走到書桌前提筆寫下一排名字,邊划邊道:「首先排除安國郡主與三皇子,大皇子是當初趕秦末出京的人,可能性也不大,至於二皇子,現在形同廢人一個,沒有理由也沒有能力從九曲縣把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剩下的就只有這兩個了。」
她把筆一放,看著白紙上兩個沒有被劃掉的名字。
一個是女皇周姰,一個是平樂郡主紅芍。
秦初也盯著那兩個名字,蹙眉道:「女皇周姰不知秦末並非是我娘親生的,她若想帶走秦末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知曉了我娘是長公主,以為秦末是長公主的長子,對皇位有威脅,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小,因為這樣一來,我和秦末的威脅一樣大,她沒有理由去針對遠在九曲縣的秦末,而放任眼前的我不管。」
她娘親是長公主的事,就和她的身份一樣,知情者甚少,且都是信得過的人,應該不用擔心。
那麼就只剩紅芍了!
丘瑾寧又提筆劃去女皇的名字:「要麼紅芍已經知曉你娘親是長公主,認為秦末的身份可以利用,要麼就是紅芍本就跟秦末有關係,我們不知道的關係,我認為第二種可能性更大。」
這樣一來,或許就能解釋紅芍為何會效忠秦初的娘親,為何會幫秦末給她下蠱,又為何恰巧在秦末出事後不惜自斷一條腿,現身京城,攪雲弄雨。
這一次,兩個人想到了一起去,紅芍與秦末必然有關係,而且關係匪淺。
丘瑾寧放下筆:「九曲縣那邊,我爹管轄多年,這件事我去找人查,你專心準備萬壽宴的事。」
「好。」
秦初應了一聲,看著丘瑾寧,眼神溫柔。
丘瑾寧抬眸與她對視一眼,神色一頓,語氣輕了下來:「我送你出府,過幾日休沐再去酒閣。」
見面前的人微微頷首,視線看向一邊,秦初走過去抱住她。
「天色這麼晚了,我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她好想丘瑾寧,好想這麼一直抱著丘瑾寧,片刻也不分離。
丘瑾寧無奈地嗔了她一眼:「你若是不怕我爹和我娘知道,就留下試試。」
爹爹倒不甚在意這些小事,娘親那邊少不了要耳提面命念叨一番。
秦初長嘆一聲,親了親丘瑾寧的耳朵:「我到現在才知什麼叫度日如年啊,真想我們今日就成親。」
丘瑾寧微笑不語,伸出手指扯住秦初的衣領,把人拉到近前,輕輕在她嘴角落下一個吻。
「快回去吧,回去太晚,秦伯父會擔心的。」
「哎,好。」秦初摸了摸嘴角,笑得開懷。
等到她被送出侍郎府,上了馬車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太容易滿足了。
方才那種情況就應該把丘瑾寧抱緊,這樣再那樣,一個吻怎麼夠-
馬車裡,小丫鬟看著自家小姐傻笑出神的模樣,嘴角抽了抽:「小姐,口水流出來了。」
嗯?秦初忙去擦嘴角,乾淨,沒有一絲濕意,她反應過來被小丫鬟取笑了,便冷冷道:「回去把秦府的茅房打掃一遍,掃不完不許睡覺。」
聲音冷漠,語氣絕情,落在罐子耳中如晴天霹靂:「小姐-奴婢錯了還不成嗎?」
她都是要當大管家的人了,怎麼還能去掃茅廁,太損威嚴了。
「不成。」秦初毫不留情,可惡的小丫鬟,連她都敢取笑了,看來是一陣時間不受罰,皮癢了。
罐子癟癟嘴,低頭用手指畫圈圈,掃就掃,大不了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掃,尤其不能被那個瘦丫鬟知道,不然肯定鄙視她。
京都路與宋府所在的后宋街就隔了一條朱雀街,大約一刻鐘的時間便到了。
秦初回府後沒有直接睡下,而是去找了秦老爺。
「爹,我娘生前每月十五都會去城外的尼姑庵上香,這件事您知道嗎?」
紅芍待在縣令府多年,丘瑾寧那邊方便查,至於秦末,自幼長在秦家,自然是秦家人最清楚了。
秦老爺一愣,回想片刻:「是有這回事,好像是從收養了秦末之後才開始,每月十五都會去一回,之前你娘也沒這喜好,怎麼了嗎?」
秦初一聽,心底瞭然,那就對上了。
「無事,只是突然想起來了,娘親每次去都是只帶我和秦末嗎?」
哪知秦老爺聞言搖了搖頭道:「你那時候太小,一定是記岔了,你娘她每回都是只帶上秦末,甚少帶你一起。」
他的蘿娘一定是可憐秦末那孩子是個無父無母的小乞兒,所以去給那孩子上香祈福去了。
愛妻看著對人冷漠,其實也有心軟的時候啊。
秦初一聽,頓覺腦海中一亮,如撥雲見霧一般,所以紅芍每次去見的不止是娘親,還有秦末。
那紅芍與秦末之間肯定有關係,而且年紀那麼小,極有可能是近親,秦末就是兩人之間的關鍵。
是娘親收攏紅芍的關鍵,也是紅芍為娘親蟄伏在縣令府多年,為奴為婢的關鍵。
秦初想通后,找到了新的入手方向。
次日一早就吩咐罐子趕緊去侍郎府,把從秦老爺那裡打聽來的消息傳給丘瑾寧。
罐子扶了扶腰,蒼了個天,她掃了大半夜的茅廁,才睡下啊。
小姐也太沒人性了。
侍郎府外,綠葯目送自家小姐去上衙,轉頭看向走路哎呦哎呦的罐子:「你昨晚上做賊去了,怎麼累成這樣?」
眼圈也黑黑的,活像一夜沒睡似的。
「別提了,我-我訓練府里買來的新丫鬟呢,這大管家也不好做啊。」罐子嘴一禿嚕,差點說出來自己是掃茅廁累的,還好她反應快,及時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