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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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二天上午,越謙果然又來了,來得甚至比前一日的時辰還要早一點。

「殿下,大皇子說……他想在東宮多叨擾一陣,等二皇子今日上午的罰跪結束了,帶著他一塊兒離開,問能否進來要杯茶水喝?」姚喜表情複雜的進入藏玉殿稟報,心下非常不能理解大皇子這是到底想做什麼。

說他是為了給二皇子找回場子吧,但他來的時候二皇子已經跪了許久了,而且他除了叮囑二皇子老實受罰之外,連句撐腰的話也沒見說,瞧著非常識大體。但往常幾年難得來一趟東宮,這次秋獵回來后大皇子卻像是喜歡上了這個地方似的,連著來了兩天了,還非要求見!

莫說是姚喜覺得迷惑了,東宮裡其他宮人也非常不能理解,就是文皇后等人聽說了都覺得有些奇怪,只有在藏玉殿前受罰的二皇子越誠自覺揣著真相卻又無法與人言說,又氣又憋悶!

聽了姚喜的稟報,越浮郁朝宴示秋眨了眨眼:"老師,你迴避一下?"

宴示秋笑起來:「好。」

姚喜茫然的聽著他們的對話,不明白為何太子殿下要太傅迴避,太子殿下話裡帶著明顯的親昵,肯定不是因為把宴太傅當外人……正想著,姚喜又聽見越浮郁語調平平的對他吩咐道:"讓大皇子進來吧。」

「是。」姚喜連忙應話。

越謙很快被引進了藏玉殿。

一進來,他的目光就在下意識尋人,只是他看到了坐在書案前的越浮郁,還看到了四周的書籍,以及端放在書案上的一碗正冒著熱氣的湯藥……反正就是沒有看到宴示秋。

越謙便對越浮郁中規中矩行了個禮,然後很不見外的直接問:「太子殿下,宴太傅未在這裡嗎?」

越浮郁手裡拿著一冊書,這會兒正慢悠悠的懸在葯碗側上方扇動著,想讓湯藥快一點降溫。聞言,越浮郁扯了下嘴角:"大皇子的眼睛莫不是擺設?"

越謙還是在殿內巡了一圈,然後只得接受現實:「想來太子殿下是不太放心宴太傅與我見面,故

「吉我我白處過不差什麼好,但宜大便英旦而押前讓他密開了罷大子段下何必加此

官大街共日不

門飯定別山門也離開了去。人於殿下何必如山此,要從得右定個吾執,我自然則不看什麼好,但要太得右定也覺得與我一見如故,太子殿下這般作態便是妨礙他正常交友,過於霸道了。」

越浮郁被氣得冷笑了聲:「大皇子,你倒是敢想敢說,都凱割到孤的太傅身上了,也不怕落人話柄,前幾日在圍場被攔在營帳之外還不夠,回來了甚至跑到東宮獻殷勤……文皇后可知曉你的齷齪心思?"

越謙還是客客氣氣的故意挑刺:「我算是聽出來了,太子殿下著實對宴太傅不甚滿意,縱使他在圍場捨命相救於你,後來又在你我起爭執時站到了你那一邊,但你還是不願意敬重於他,竟覺得想與他相交是為齷齪。」

這人雖然是自己故意放進來的,也知道老師必然不會被越謙挑撥了去,但越浮郁這會兒還是被越謙的姿態氣得夠嗆,忍了忍才沒將手下這碗待會兒要喝的湯藥摔到越謙身上……這葯可是老師幫他端到書案上擱著的!

「看來父皇讓你在國子監讀書至今,還真是為了你好,」越浮郁嘲諷道,「這不,將你顛倒黑白的口頭本事練得頗為出彩,將來待孤登基了,便派你去守皇陵罷,說不準能將死了的祖宗們說活過來,功德無量。」

若說越誠的痛處是《三字經》,那越謙的痛處便是這一直被壓在國子監讀書,聞言他神色微冷,但人比越誠要冷靜多了,只語調冷了些:「太子慎言,父皇如今還健在。」

越浮郁扯了扯嘴角,面上陰沉,聲音帶著寒霜:"那不如你與孤到父皇面前去走一趟,看他是罰你還是罰孤?」

越謙正要再說話,越浮郁已經不耐煩了,揚聲喊了句:「姚喜,請大皇子二皇子全滾出東宮去。"

姚喜先是應了「是」,待忐忑步入殿中后才遲疑道:「可是殿下,二皇子殿下上午還未跪滿一個半時辰,還差一炷香呢……」

」他不是下午還要過來嗎,到時候補上,現在讓他趕緊跟他這位大皇兄滾。」越浮郁帶著火氣道。

姚喜只好看向還站在殿中的越謙:"大皇子殿下……"

越謙又看了看四周,確實沒見宴示秋的身影,今日想必也是見不著了……收回視線,越謙拂袖離開。

姚喜趕忙跟了出去。

待他們都走了,宴示秋才悄然從通往藏書閣的門後走出來。

「老師……」一見到他,越浮郁臉上的怒意便消散了去,只餘下悶悶不樂的委屈,」你聽聽網!才越謙那些話,要不是我上回犯病沒吃秦太醫的葯,前幾日落水吃的又是正經調理身體的葯,今天肯定都用不著我栽贓他,也能直接被他氣出血來!」

宴示秋也是表情複雜,走近后揉了揉越浮郁的腦袋,嘆道:"你剛才讓我避開,很是正確……這大皇子自說自話的本事倒是很厲害,我都沒與他說過幾句話,聽他那句句為我打抱不平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與他私交多密呢。」

「他有病!」越浮郁主動蹭了蹭宴示秋的手,然後放下書冊,抬眼看向宴示秋,」那老師,我喝葯了?」

這碗葯是秦太醫昨晚就開始熬制,剛端過來不久的,說是能將越浮郁如今身上暗藏下的毛病都發出來,喝下之後越浮郁雖會很是嚴重的卧床幾日,但過了這一遭就輕鬆了。

宴示秋"嗯"了聲:"喝吧,老師守著你。"

越浮郁便皺著臉,將面前這碗烏漆嘛黑苦得要命的葯喝了下去,這次他很主動的將碗里的葯汁都喝乾凈了,沒像從前喝葯時那般故意剩下一層。

待他放下藥碗,還沒來得及叫苦,輕柔微暖的指尖便落到了他唇上,緊跟著一顆裹滿了糖霜的蜜餞被塞入了他嘴裡,甜絲絲的。

趁著宴示秋還沒收回手,越浮郁動了動舌頭,舔了下宴示秋指尖殘留的糖霜,然後對他笑。

宴示秋拿越浮郁這孩子氣的行為沒轍,無奈的回了一笑,然後索性直接在越浮郁肩側的衣服布料上擦了擦手:「秦太醫說這葯要一刻鐘左右才起效。」

越浮郁點了點頭,正想說話,姚喜又在殿外揚聲回稟了:「殿下,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經離開東宮了。」

越浮郁就撇了下嘴角,想了想突然對宴示秋說:「其實我在他們身上還是學到了些東西的。」

宴示秋挑了下眉,在他身邊坐下來:「怎麼說?」

越浮郁就回答:「被帶回宮之前,我脾氣很好的,但是回宮之後我若是還好性子,別人就會覺得我好欺負,所以我得兇惡起來。但我那時年幼,也不知怎麼才算兇惡,便跟著那些我覺得面目醜惡的人學了些壞習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頗為有效……老師,你知道的,自從我開始叫你老師,便再乖不過了,對不對?」

"……"頂著越浮郁很是期待的目光,宴示秋忍著笑點頭,"是,老師知道,我們見昭再乖不過,渾身都是優點,若是有什麼不好的,都是被那些壞人給逼急了。」

越浮郁聽著宴示秋話里的笑意,不禁輕咳了兩聲,然後頗為從容的又點了點頭。

宴示秋便想,自己這也不算是被師長濾鏡蒙了眼,畢竟越浮郁當年確實是四面楚歌,那些經歷叫人心疼……雖然單從脾性來說,越浮郁並沒有他自己強調的這麼小白兔。

但是,誰讓越浮郁是他學生呢!

他這個做老師的要是不雙標,還收什麼學生!

宴示秋淡定的揉了揉越浮郁的腦袋。

嬌生慣養的越誠在跪了一天半之後,整個人已經瀕臨崩潰了,這回幾乎是被越謙半攙扶半提溜著回到後宮的。

文皇后匆匆趕來,看著越誠淤青發紫的雙膝,又看看他臉上還未痊癒的傷痕——這是前幾天還在秋獵圍場時留下的,越誠被抬著去給越浮郁賠罪,然後臉上被茶水燙了又被碎片劃過,被燙著的那一小塊兒倒幾乎瞧不出痕迹了,但碎片划傷的痕印還未消下去。

——再想到越誠背上還有沒好全的鞭傷,文皇后霎時心如刀割,在越誠的哭嚎聲中,她連連讓正在給越誠上藥的太醫輕一點。

等上完了葯,屏退了其他人,文皇后才抱著越誠破口大罵起來:"皇上這是要我兒的命啊!誠兒本來就還帶著傷,又被壓到那東宮去跪,跪著還不成,還要被那野種羞辱……你們父皇好很的心,難不成只有那個野種是他的親生兒子!」

"母后慎言。"越謙嘆了聲氣母后俱合。越謙以了聲氣。

越誠抱著文皇后痛哭流涕:「母后,我不要再去東宮跪他了,我不要再去了!我再跪下去,遲早會被那個野種氣死!就算氣不死,我這腿也會廢掉的!母后,我不要當瘸子啊母后!」

文皇后恨得咬牙切齒:「不跪了!我誠兒是堂堂正出身的清白皇子,憑什麼去跪他一個野種!他又沒死成!誠兒稍後便搬到母后那邊側殿去,叫皇上派的人有本事闖中宮皇后的宮搶皇子!」

聽著他們的對話,越謙心知母后這是太過心疼一時失了理智,只能又嘆了一聲氣,然後平心靜氣的開口勸道:「母后,這件事上與父皇對著干,並不妥。不如我們帶著阿誠到父皇面前去,哭一哭求一求,父皇不至於真想要阿誠的性命,更不可能真看著皇家中出一個因被罰而患下腿疾的皇子,待父皇瞧見了阿誠如今的憔悴模樣,想必也是心疼,會改變主意的……」

然而,越謙此刻的冷靜,到了越誠眼裡就是他事不關己的絮念,本來就憋足了怒火的越誠霎時就爆發了:"皇兄你說得倒是輕鬆!反正受罰的不是你對吧!"

「阿誠,我並非……」

「你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明明都看到那群狗奴才是怎麼羞辱我的,你不但不幫我,還站在他們那邊叫我聽話!皇兄,我們才是親兄弟!你是被豬油蒙了心……」

「誠兒!」文皇后皺著眉出聲打斷,她並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起隔閡,相比於一直省心懂事的越謙,文皇后此刻毫不猶豫選擇了教訓越誠,"母后是怎麼教你的?你就是這樣敬重兄長的嗎?誠兒,你皇兄和母后一樣,都是最為關心心疼你的,不然他也不用幾次三番到你們父皇面前為你求情、想要代你受罰,更不會明知道東宮沒個好臉色,還連著兩日去接你回來……」

若是不說最後一句還好些,說了最後一句,越誠霎時更崩潰了,不管不顧吼道:"他去東宮才不是為了我!他就是想趁機去見……」

「越誠!」意識到越誠想要說什麼,越謙沉了下臉。

然而越誠這會兒根本不願意聽他看他,只顧著對文皇后說:"……那個姓宴的太傅!他就是想去見那個野種的太傅!」

殿內忽而安靜下來,文皇后愣神過後,看向越謙:「謙兒,你弟弟說的這是什麼意思?」

「能是什麼意思!就是他見色起意男女不分,都被那個宴示秋蠱惑得沒有腦……」

越誠的話被「啪」的一個巴掌打斷,他有些懵的捂住臉,看著給自己這一個巴掌的人:「母后?"

文皇后掌心發麻,看著面前被驕縱得不知天高地厚的越誠,又看向面色發沉但並未否認的越謙,頓時覺得心都發麻了。

「誠兒,剛剛這些糊塗話,不要再說。」文皇后緩緩道。

然後她站起身:「母后和你皇兄會再到你父皇面前求情,爭取將罰跪換成禁足抄書,今日下午你且再去東宮忍耐忍耐,現在先休息吧……謙兒,陪母后出去。"

文皇後有心想要單獨和越謙說話,想要了解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再打消了他的糊塗心思,但還不等他們走出越誠的寢殿,一個皇後宮中的宮女便惶恐不安過來稟報:「娘娘,殿下,事情不好了,東宮傳出消息,太子他又犯病了!」

文皇后當下本就心煩,聞言更是怒火衝天:"這有什麼不好了!這是天大的好事!"

「是,娘娘,但是、但是……不知怎麼的,太子這次病得特別急特別嚴重,太醫去看了,說是早先犯了回病本就不好,前幾日又在圍場落水更加虛弱,今日這是急氣攻心才、才……聽說太子吐了一口黑血,然後直接暈了過去……」

聽著宮女慌張凌亂的話,越謙反應過來,心下更是沉了。但文皇后只覺得這宮女上不得檯面:「好好說話!不然將你舌頭拔了!」

宮女直接跪倒在地:「皇上派了人過來,要請大皇子殿下去東宮……說是大皇子將太子氣得犯了急病的!」

「荒謬!他越浮郁本就有病,還攀扯到我謙兒身上來了!」文皇后怒道。

宮女又回:「是……但是他們說,先前大皇子殿下去了東宮,與太子說了話,沒過一會兒太子就火氣沖沖的將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塊兒趕走了,又沒過一會兒太子就吐血了,太醫又說是氣急攻心的,便……皇上便覺著是大皇子將太子氣出病來的……」

對此,文皇后是半個字都不信。莫說越浮郁本就有病,三五不時就要雞飛狗跳折騰一回,就說她自己這個兒子越謙,她自認再了解不過,越謙對越浮郁是有怨懟,但他和衝動的越誠不同,是個素來讓人挑不出錯處的,怎麼可能和越浮郁起衝突,還能把人氣出問題來!

必然是越浮郁故意裝病,想要陷害她的謙兒。

「害了本宮的誠兒還不夠,連謙兒都不放過!」

文皇后便帶著越謙氣勢洶洶到了東宮,還帶了兩個太醫來,發誓要找出越浮郁裝病的破綻。然而一到東宮她就傻眼了,越浮郁的寢殿里估摸著站了整個太醫院未出診的太醫,越浮郁躺在床上面如白紙,說是該準備棺材了都不為過。

所以,自己這個大兒子還真把越浮郁給氣出毛病來了?文皇后惑然的看向越謙,又想起越誠說他對越浮郁的太傅起了心思,霎時間她也想吐血了。

被自己母後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又看看當真是病得不輕、半點不似作偽的越浮郁,越謙……他只覺得有苦難言,很想不通。

他確實是故意氣了越浮郁,但平心而論,他當真不覺得那點話能把越浮郁給氣成這樣。若是這麼容易氣急攻心犯病,那越浮郁早就該被越誠給氣死了,哪裡還輪得著別人忌憚。

然而,整個皇宮中,除了正暈著的越浮郁自己和知情的"同謀"宴示秋之外,也就只有越謙自己覺得冤枉。

就連榮太后聽聞了消息,也只是驚訝了一瞬便平靜了:「這大皇子被壓得狠了,如今終於也是藏不住忍不了了,那些迂腐文臣總誇他有嫡長風範,往後倒是有好戲瞧。這大皇子倒是個有本事的,竟能將人氣成那樣,想來也是運道不太好,正好撞上越浮郁本就虛弱的時候,也是他蠢笨,做得這般明顯,想找個替罪羊都不好找。」

榮太后越想越心情舒暢:「若是越浮郁此次當真被氣死了,那就再好不過,儲君之位騰了出來,能跟小六相爭的皇長子也廢了……」

這天,繼二皇子越誠之後,素來品性端莊叫人稱讚的大皇子也受了罰,罰得比二皇子更為嚴重。二皇子還是鞭刑,大皇子直接受了杖刑,杖刑之中暈厥過去,讓皇上派人抬回了皇子宮殿,暫時禁足殿內,不許人伺候,待太子平安后再做懲處。

之後源源不斷的稀珍奇葯送入東宮,但一連三日都沒有好消息傳出。

期間,有一個內侍不慎打翻了太子的葯,居於東宮的宴太傅大發雷霆,將東宮裡外上下的宮人們都聚起來耳提面命了一頓,而後說他們在東宮同一個位置上伺候久了必然是懈怠了,就和太子近前伺候的一個叫姚喜的公公一塊兒,將東宮上下重新整編了一回,給絕大多數人都換了與從前不同的差事。

這件事倒也沒掀起多大的波瀾,宮中人只覺得這是太子狀況愈發不好,宴太傅在東宮待著無所事事心裡慌亂,所以故意借題發揮、鬧大了動靜找點事做,免得叫其他人說他在東宮待著什麼也不幹。

「宴太傅,都按著您說的人員名單安排下去了。」姚喜在宴示秋跟前小心稟報。

昨日宴示秋在東宮發了好大一通火,叫姚喜也嚇得夠嗆,雖然硯墨說他家公子這是故意想要威懾人,但姚喜在越浮郁面前戰戰兢兢慣了,經這一事後對待宴示秋也越發小心翼翼起來。

宴示秋坐在床榻邊,聞言微微頷首:"下去吧。"

姚喜便趕忙退出去了。

宴示秋的視線落在床上,越浮郁躺在上面,還是面白如紙昏睡著。宴示秋握了握他的手,握到了滿手冰涼,讓他忍不住嘆了聲氣。

雖然先前就有心理準備,但那天越浮郁驟然吐血暈厥,這幾日又一直不醒,還是讓宴示秋也有點浮躁起來。

當然了,昨天在東宮發作宮女太監們,並不是他真的浮躁到想要隨便找點事做。

趁著這個機會將東宮上下清理一番,是宴示秋和越浮郁之前就商量好了的。這座東宮裡有不少眼線,榮太后的,文皇后的,皇帝打著關心名義派來時刻關注越浮郁的,甚至還有其他不怎麼有存在感的后妃收買的眼線。

宴示秋和越浮郁不確定哪些人是眼線,但越浮郁能確定幾個不會是旁人眼線的宮女太監,比如姚喜這位近侍。別看他怕越浮郁,在越浮郁面前總是誠惶誠恐的,但他對越浮郁的忠心也是毋庸置疑的,且姚喜對東宮內伺候的人了解得也更為細緻。

於是這兩日,在姚喜的輔助下,宴示秋將東宮內的宮人名單打亂重新派分,甚至退了一部分人回內務府,重新挑了宮女太監到東宮。

越浮郁不喜人近身,以前日常離他最近的宮人本就很少,那幾個能確定不會是眼線的宮人已經足夠,而且就算是那幾個人,日常也到不了越浮郁面前。

宴示秋倒他不擔心那些眼線背後的主子有什麼動作。一來如今時機特殊,二來這些眼線在東宮日子久了,以前就越浮郁那個行事作風,他們本就派不上什麼用場,打探不到什麼秘密,說是眼線,其實和普通宮人也沒什麼差別。

總歸把東宮上下清理了一遍,也叫人舒坦安心了些。

宴示秋沉靜的看著床上的越浮郁,輕聲道:「見昭,就差你醒過來了。」

越浮郁是在吐血暈厥後的第六日醒過來的。

他醒了,有人歡喜有人憂,文皇后一派甚至是歡喜的,畢竟越浮郁這次出事和大皇子越謙分不開關係,若是越浮郁當真就這麼沒了,那越謙就完了。越謙完了,文皇后一派也就沒了盼頭……至於二皇子越誠?越誠就從未在爭儲的考慮行列之中過。

越浮郁醒過來后,明顯感覺到自己如今的狀態極好,雖然還有些虛弱,但和從前那病歪歪的虛弱又是不太一樣的。

「老師……」越浮郁蒼白著臉對宴示秋笑,「你眼下都有烏青了,這幾日是不是未曾好好歇息過?」

宴示秋拍了拍他的腦袋:"可不是嗎,你要是再不醒,我都要忍不住懷疑秦太醫了。"

其實已經懷疑過了,畢竟越浮郁一直閉著眼睛,宴示秋心裡不安,不可能不懷疑用藥的秦太醫。什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真鬧心起來那是誰都值得被懷疑的。

不過宴示秋還是收斂了點話意,因為秦太醫這會兒就在邊上呢。聽到宴示秋的話,秦太醫也沒什麼不悅,笑了笑道:「病人病重,家人關心則亂,這事兒並不少見,宴太傅已然非常鎮定了。」

秦太醫是個明白人,這些天下來足夠他確認這位宴太傅的能耐,以及他在太子殿下心中的要緊位置,所以這會兒也是有心說好聽的話拉近拉近關係。

果不其然,越浮郁聽了這話十分高興,笑意就露在表面。

秦太醫又說:"太子殿下如今大好了,再溫養兩月足矣,這兩月里除了要注意著一點忌口之外,旁的倒是都不影響。不過為著形勢著想,下官稍後到了皇上面前,會與皇上說得嚴重更多。」

於是,當天宮裡都知道了,太子這回病得嚴重,雖然上天保佑他醒了過來,但還是沒能轉危為安叫人放心,少說要接著靜養一兩個月才能恢復先前的行動自如,這段日子裡最好別到東宮擾他心緒,得讓他心平氣和的養病才成。

越徵聽聞了,沉默良久,直至當天夜深,他問陪在身側的老太監:"陳季,朕當初是否做錯了?若非朕吩咐秦堯,這些年時不時的給阿郁吃些相剋的藥物,讓他身子虛弱帶病……他此番也不會病得這般嚴重,差點要了命。」

陳季陪著他嘆氣:「太子此番確是兇險,可……皇上怎能怪到您自個兒身上呢,您當初也是沒辦法,都是為了讓太子殿下能當上儲君,都是為了保全太子殿下啊。」

越徵微微出神,想起些往事來:「當初記溪說朕心裡只有朕自己,朕百思不得其解,她為何蹉不見朕為她所做出的犧牲。朕和她大吵了一架,回宮后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的答案,想著下次再去見她時,必然要和她好好談談,但……再去見她,就只剩下寥寥數字絕筆信了,那寥寥數字里,甚至沒有一個字是給朕的。」

「陳季,你說太子若是知道這些年朕吩咐秦堯做的事,可會像他母親一樣怨恨朕?」

陳季微微躬身:「皇上,殿下不會的,殿下聰穎,必能懂您的苦心。」

又過了幾日,皇長子越謙的懲處旨意下來了,越徵想將他外放出京。此事自然是在朝堂上掀起了軒然大波,朝臣們你一個諫言我一封奏疏的遞到越徵面前,早朝時也是吵來吵去。

足足吵了小半月,此事才最終有了定論,向外宣稱——皇長子雖德行有失,但也是出於愛護二皇子這個胞弟的拳拳心意,見二皇子受罰才一時失了分寸,並非有意謀害儲君。

太子此番會病重至此,歸根究底還是先前秋獵時落水傷了身子,說來還是二皇子鑄下的錯。大皇子從前從未犯過錯事,只因一時無心之過便外放出京實在懲罰太過,此前又已經受過杖刑,所以繼續禁足皇子殿中抄經、為太子祈福直至太子康復,便算是懲罰了。

至於鑄成大錯的二皇子,即日起禁足宮中,年後外放至建陽府,非詔不得回京。

為了保全皇長子越謙,文皇后一派放棄了皇次子。

越誠得知這個結果后,整個人獃滯許久,然後在文皇后含淚來看他時哭問:「母后,自幼你便跟我說,我是父皇的二皇子,無比尊貴,我可以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你對皇兄不是這樣說的,你說他是長子要沉穩做事要周全你把我養成這個模樣,是不是怕右

說他不能而性子

況的,你就把是太子,安兒信,你要去問主,況也不怕安全。」,你們把我不僅這個!我們是個是你朝一日我和皇兄相爭,是不是早就做好了萬一皇兄出事,便舍了我護住他的準備?」

文皇后痛苦不已,淚流滿面:「誠兒……」

「你明明知道的!」越誠驟然吼道,「你明明知道的!皇兄根本就不是因為我才去招惹越浮郁!他就是為了他自己,為了他自己的色.欲熏心!母后你知道的!皇兄他自己也知道!可你們……你們舍了我……"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這手心的肉,總是更傷不起的。」越浮郁坐在窗邊的榻上,扯了下嘴角說。

話音落下后,他又很是自然的變臉,笑意融融看向宴示秋:"好在老師只有我一個心尖尖。"

宴示秋怕冷,這會兒坐得離炭盆更近,聽到這麼肉麻的話,他頭也不抬很是順口的哄道:"是是是,老師最疼你了。」

越浮郁坐正了點,糾正說:「不光是最,老師只能疼我一個。」

宴示秋聞言就挑了下眉,偏過頭去看他:"那隻怕是不行。"

沒成想宴示秋會否了他的話,越浮郁一愣:"…老師?"

宴示秋莞爾:「我家中還有祖父祖母呢,他們最疼我這個孫兒,我也得疼他們,不然也太不是人了。"

聽到只是祖父祖母,越浮郁又鬆了一口氣,他想了想,然後說:「那不一樣。」

宴示秋輕嘆,心想這小孩頗有點執拗。

「好,老師只會有見昭一個學生,再不會如疼你一般疼其他人。」見越浮郁還是虎視眈眈看著他,宴示秋又補了句,「只疼你。」

越浮郁立即就高興了。

經此之後,宮內又一次詭異的平靜下來,鮮少出什麼熱鬧事。太子越浮郁在東宮靜養,皇長子越謙禁足抄經,文皇后則是日日前往二皇子越誠的宮殿,但據說二皇子不肯讓文皇後進門。

京城很快開始落雪,幾乎是一夜之間,漫天的雪花就將京城銀裝素裹的打扮上了。

日子一天天接近除夕,宮內再次忙碌熱鬧起來。

除夕前幾日,東宮總算傳出了消息,說是太子殿下的病有起色了,如今已經能下床走動了。

又過了兩日,許是文皇后那邊太過凄風苦雨,皇上下了旨,解了大皇子的禁足。禁足雖是解了,但大皇子還是未曾出過門。

直到除夕夜宴之上,眾人才瞧見了許久未露過面的太子和大皇子二人。

太子越浮郁在太子太傅宴示秋的相陪下落座,穿得很是厚實,面上是比從前更加虛弱的蒼白,眉眼間倒是沉靜了許多,彷彿是從鬼門關狠走過一遭后想明白了許多事,不復以前那般戾氣重。

至於大皇子,瞧著也像是病過一場,本就並不多言的人如今似是更加寡言沉默了。

雖然心思各異,但今晚這除夕夜宴仍然是非常熱鬧,除了皇室眾人之外,還有一些高官重臣同宴,歌舞昇平,殿內暖意十足。

外面瑞雪兆著喜慶的宮燈,柿子樹上被大膽的宮人們掛上許願的紅紙,只盼新年事事如意。

夜宴結束后,宴示秋並沒有和越浮郁一塊兒回東宮,而是急急往宮外趕,今夜是除夕,他得回家陪祖父祖母守歲。

提前備好的馬車朝宮門走著,越浮郁也坐在馬車裡,有些悶悶不樂的拉著宴示秋:"老師當真不能帶我一起回家嗎?我也想和老師一起守歲過年,今年是我和老師認識的第一年呢……」

宴示秋抬手落到越浮郁故意弄得蒼白的臉上,動作溫柔的掐了下,哄道:「今年當真不行,時機不太合適,你如今可是才重病好了點、剛能行動自如的太子殿下,哪能在這麼天寒地凍又是除夕之夜跑到太傅家裡去?過兩日,過兩日老師便回宮陪你過年。」

「還要過兩日?」越浮郁卻是睜大了眼睛,彷彿宴示秋說了什麼駭人的話一般,「老師你……明日都還不回東宮嗎?」

宴示秋頓了頓,頂著越浮郁這樣可憐巴巴的目光莫名有點說不出實話來,於是他思緒一動,提前從袖中摸出一個紅封來轉移越浮郁的注意力。

「見昭,新年快樂。」

宴示秋彎起眉眼,看著越浮郁的眼睛。

越浮郁接過了紅封,在宴示秋的注視中也笑了起來。

「老師,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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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偏執反派太子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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