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話 紅豆煎餅不是你停止戰鬥的理由，士兵（上）

某一天晚上。

雖然已經接近秋天了，可是夏日的味道仍在。但是現在的時光不過是夏日的餘韻之花罷了。

我和莉雅正趴在沙發上看電視。當然這個形容不太準確，是她坐著，我趴在她膝蓋上看電視。

電視上正插播著廣告，是和釣魚有關的。

「一年一度的九鹿湖垂釣愛好大賽要開始啦！如果想要參加的話，那就現在開始報名吧！僅限前100位報名者哦！」

「啊，是這種比賽耶。要不要報一個看看吶，澪澪。」莉雅撫摸著我的頭。

「哈。釣魚比賽，那就來一個吧，」我漫不經心地說，「你要知道當年我還在山上的時候可是釣魚冠軍呢。」

「欸？沒聽過的人設增加了呢！是真的嘛？」

「是啊。師父當年總是會在小溪邊支起爐子，當我釣上來一條的時候剛好就會甩在他的烤鍋里。有的時候也是煮魚湯，但是木柴的煙有的時候會熏跑那些魚，所以我們一般拿那種少煙的那種煤來燒的。」我比劃著說道。

接著我又講了些魚的種類和各自的吃法。

沒想到，莉雅這一個城市人都能聽得津津有味。

「哦哦，那我們明天就去準備魚餌魚竿吧！現在就開始報名！把茉莉也叫上吧！」

她立刻拿起靈子通訊器報了名。

剛好我們是第一百個報名的。這運氣也真是……

——————————————

比賽是在大後天。

一個晴朗的天氣，蔚藍的天空，白雲被撕成小小的好幾片，被孩童灑落在天空的各個角落。

九鹿湖正好在一片草原上：這裡是人類與自然鬥爭的相互妥協產物——旁邊是城市，裡面是澄澈的湖水。

所有污水都不能在這裡排放。你也想得到在這裡污染環境的代價會有多大。

啊，草原。

說到草原，首先還是想到牛羊和風吹草低。

這裡也是城市內綠地之一，是環境保護的示範藍本。

「我們來啦！」莉雅和茉莉走得相對慢一點，花了好一段時間終於追上我了。

我看向四周，周圍全都是摩拳擦掌的釣魚者們。多數人都帶了凳子，也有些年長的釣魚者是站著釣魚的。

「找地方坐吧！」我招手示意她們找處地方坐下。

清廉的湖面，反射日光。

我根據經驗看中了一處比較多魚的地方。雖然這裡無論數量或者質量都肯定比不上先來的老魚友們，但是隨便釣來玩玩就可以了，沒必要那麼認真啦。

力爭上遊爭強好勝之心還是留給足夠優秀的人吧。

「來，拿出各自帶來的東西吧！」我說道。

我拿的是釣魚竿。這次作為持竿者必須要把武器緊緊抓在手裡才好。武器都折斷了那可不行。

莉雅拿的是魚餌一袋，還有後備的。以及我們各自輕薄的外套，還有墨鏡。

茉莉拿了兩張椅子，還有幾瓶水。

「等下為什麼是兩張啊，」我有些不滿地抗議道，「不過算了，我站著也行的，就是會有點累啦。」

「哎呀……走太急了忘了帶了……我現在去買給你吧。」茉莉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不，算啦，不用麻煩你啦，」我把桶放在地上，直接坐在地上，「當年釣魚的時候我是直接坐地上，或者站著釣魚的。坐椅子可能反而沒有那種感覺呢。」

先把魚竿支好吧。現在最重要的大事情是等待，等待，再等待。

等待比賽的開始。等待魚的上鉤。

唯一可惜的事情是這些魚都不能吃——釣起來還要拿去數數目再放回湖裡的。我托腮，看了會清澈的湖水。隨後就拿出釣竿和支架架在上面，配有魚餌的釣鉤也安裝完成了。

接著就開始等吧！畢竟有句話怎麼說，最美好的黎明到來之前永遠是最難熬的黑暗。

我看向四周，其他的釣魚者也差不多做好準備工作了。有的甚至在裝好后坐下看著書。

突然有人影從我旁邊閃了過去。

「雖然有些小小地遲到，但是基本上也沒有太大問題啦！」

旁邊空位站著一個身材勻稱，氣質瀟洒不俗的紅髮男性青年，容貌頗有點接近女性。背上提著裝有釣魚用具的背包，手上提了一個小水桶。

「請問這邊還沒有佔主，對吧？」紅髮青年扭頭看向我，發問道。但是在看到我之後突然愣住了。

「啊......還沒有還沒有。你可以在這裡釣魚哦......誒？」我注意到對方的不對勁時，我也愣住了。

「你莫非是......是織田將軍嗎？」紅髮青年作回憶狀，說道。

「戰爭已經結束了。請別這麼叫我了，」我扭頭看向湖面，「那麼你是東仙家的那位公子咯，東仙御前。」

莉雅見到這副情景，湊近我耳朵旁邊問我：「這位是你以前的朋友」

我點點頭就當做是回應了。

——是的，又一位故人。

當年作戰的時候，組織大概有好幾十個大隊。我不過是其中一個隊伍的領隊而已，其實我自己是覺得我自己有些才不配位的那種感覺。

面前這位東仙御前的父親就是其中一隊的領隊，東仙如是。大概松山鄉的人都比較追尋那種古時候的氣味，所以老先生會把各位領隊叫做「將軍」，他的孩子也不例外，當時我就很有些不好意思了。而且他的孩子們都比我大一到兩歲。

很不幸的是御前的父親在戰爭中戰死了。御前自己其實倒是沒什麼統御力。反而他的未婚妻望月優香比較厲害一點——這位也就是我們的同門啦，可能後面來一篇回憶篇會專門介紹這些只會在我們回憶里出現的傢伙。御前的軍師也就是他的老師白謙，一個智慧和善的小老頭。

不過最後他和優香沒有結成婚——優香也在戰爭里戰死了。

「你老師還好？」

「還好。最近一次來信是上個月，他跟我說他在胡安海岸的老家那裡學習農業技術。」御前嘆了口氣。

我靜靜地看著湖面。

可能與大家想象的故人相會的情景不太一樣。故人相會不應該是那種熱烈地彼此歡迎的氣氛嗎？我只能說其實不是。

因為我們誰也不想再提起過去的事情，而現在一說就很可能會回憶起往事。御前也失去了足夠多的東西，就從結果這個層面來說我們是一樣的。

「那啥，御前先生。你不準備把釣魚竿支起來嗎？比賽可是要開始咯。」我提醒他說。

他這才反應過來，但是動作不慌不忙。待到安裝好釣魚竿后，他又直接坐在草地上。

我看了一下自己的表，還有大概一分鐘才開始。現在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態吧。畢竟心裡不急，這才是最重要的。當年師父還會在釣魚前燒一壺茶，以表明自己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

可是怎麼又有種怪怪的感覺......就好像你在尼賽斯湖拍照的時候特意去拍沒見到水怪，反而手裡沒有相機的時候它會毫無預感地出現一樣。

不過現在還沒有什麼特別的跡象，所以先放一放吧。

---------------------

比賽開始啦。

不過這時候湖面還是風平浪靜，完全沒有我預想中的那種奇妙現象......什麼魚被龍捲風卷到天上去啊，什麼釣上來深海生物之類的，完全沒有誒。

反而......

「怎麼又是你這傢伙......」我看著在湖水中冒出頭來的阿修羅。

「啊嘿。我也想看澪澪釣魚的時候的身姿嘛。」這傢伙毫不知恥地嘿嘿笑著。

「請問你是想被我釣上來，然後體驗一下被紅燒的滋味嗎？」我從身後拔出木刀敲了他的頭一下，兩下，三下......

「澪音小姐，你釣到......咦......」御前看到冒出水面的阿修羅，吃了一驚，「我還以為你釣到魚了。這位是，本間家的那位是嗎？」

「是的......」阿修羅掙扎了好一會然後緩緩地爬上岸，「那你就是東仙老先生的兒子吧。真是好久不見了。」

兩人站在離湖岸較遠的地方小聲地敘舊。我則默默地看著魚竿的變化，看有沒有魚兒上鉤。

魚竿其實還是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動靜，連標誌性的魚竿顫動都沒有。這真是讓我有點失望。

茉莉在旁邊拿起雜誌看了起來。莉雅則在整理好釣魚用具袋裡的東西。

「有點久了啊。」我望了望天空，再看看手錶，「不管怎麼說都有點沒道理。至少也要有一點點動靜了吧。」

「釣魚是這樣的吧。很多道理都蘊藏在這小小的一柄魚竿裡面了啊。」莉雅同樣注視著湖面，若有所思地說。

「難道大人都很喜歡這種活動嘛……」一旁的茉莉拿著書本不解地看著我倆，「不對，你們也就比我大一兩歲吧？可我怎麼總感覺我們差了一個世紀呢……」

「人的精神世界可是在變動著的哦，茉莉。有的時候就算是你在我的面前或許都不能涉足這片領域……」我依然看著魚竿和湖面，說道。

「但是這不是說人們沒有機會去了解一個人。不是這樣的。不是只要在表層方面了解他就可以了，還要在更深層的意識方面去了解他，做不到感同身受，最起碼要做到過問他的經歷(如果背下來那就最好了)，噓寒問暖，對他進行靈魂上的關切。」

茉莉摸了摸自己深青色頭髮綁成的馬尾，有些不太理解：「啊，那好吧……有些複雜，但我想我可以理解其中的基本意思吧。」

魚竿忽然顫動了一下，緊接著又是好幾下。

「欸欸，動了!」茉莉指著魚竿驚呼。

「噓……讓我看看。」我搖手示意她不用跟著我過來。

果然......人生的奇妙之處就在這裡。

每當你開始急切的時候，你都要告訴自己別急，命運的轉角很快就要來啦。如果這時候急的話後面還有得你急的。等待永遠是生存的至關重要的法則。

「好像有點沉重啊......」我試著握了握釣竿，哪裡想得到這玩意沉得要命。

「哎呀，真是想不到居然比村正還要沉......這不太可能吧？「

「我怎麼覺得是你已經不習慣握住村正了呢。啊嘿。」阿修羅突然湊近我，俯下身查看魚竿的狀況。

「好像是吧。反正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樣，或者像先輩們既能拿鋤頭柄又可以手握刀劍那麼輕鬆了。」我沒有把他攆開的心情，只是等著魚竿有沒有更多的狀況。

旁邊的御前也沒有閑著。他的釣竿也已經開始有點動靜了，他正在觀察著後續的情況。

「我記得當年行軍的時候，陽和先生好像說過釣魚這類的經驗吧......」他抬頭，無意間地說了一句，突然看到我在注視著他，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咳嗽了幾下。

「沒事的。沒事的。那個，我也記得......是啊，怎麼會不記得呢。所以沒關係啦。」我微笑著說。

御前總算是放心了，重又看向已經稍有波瀾的湖面。

可是怎麼會忘記呢。對吧！

從來......從來沒有忘記。如果忘記了那簡直是身為我自己的這個意識的恥辱呢。

---------------------

「釣到了！」

隨著周圍不斷有人釣到了魚，傳來了歡呼聲，阿修羅莫名奇妙地心焦起來。

其實倒不是說他對別人釣到了著急眼熱什麼的，而是——

我們這裡還是只顫動了幾下。

「啊嘿。你這算是怎麼回事啊澪澪，你怎麼還沒有釣魚上來啊。」

我縮在一邊，默不作聲。

好一會我才抬起頭，說道：「釣竿莫名其妙地越來越沉......換而言之已經不是一把村正的重量啦！而是大概好多把的重量......」

說完我便去試著握了一下，仍然是這個重量。一邊的御前、莉雅、茉莉也湊在旁邊看著。

「誒，你們說，」茉莉舉起手建議道，「我們幾個人一起拉可不可以啊？這樣那條大魚就會上來了吧！」

「有道理......這大概就是為了安排情節才故意讓我沒想到的吧！」我若有所思地說。

「那就來試一試！」阿修羅擼起袖子，露出右臂被繃帶束縛的魔爪。

於是我們幾個人排列好，一起握住釣魚竿。

「數到三我們就一起拉啦！」我立在最前面，握住釣竿的接近魚鉤的地方。

「好！聽你的!」

「三！」我直接將魚竿向上拉。

「說好數到三的呢？！一和二去哪裡了？」茉莉在最後抗議道。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只要有三就可以啦——」

我們一齊將魚竿往上扯。

這玩意可真是沉重，我不禁想起那位獵殺大魚的海邊老人——

總感覺魚竿都快斷掉了！——

「嘿呀！」

貢獻最大的還得是魔爪和御前，在我們或者說是他們的不懈努力之下，終於把——

喂，等下，那算是什麼啊？!那個超級巨大的——

魚王？怎麼還戴著個小皇冠啊？

我們驚恐地看到，這條大魚一上來，湖水下降水位的現象十分明顯。

「騙，騙人的吧？？」莉雅恐懼地看著眼前被我們釣上來的那條超級大魚。

「那算什麼啊？」御前也被嚇了一跳。一邊的阿修羅揮舞著魔爪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和慌亂。

「這夠我們吃幾天了啊？」茉莉好像在流口水......

「只有你關注的點最奇怪吧？！」

旁邊還在釣魚的人們瞬間丟下魚竿四下逃散了。

終於隔了大概才一話熟悉的戰鬥場面又要來了，雖然一點也不熱血就是啦。

---------------------

「我乃此湖之王。爾等怎敢在我之領域作祟？爾等受何人指示？」

那隻魚的嘴巴一張一張的，然而發出來的聲音卻如雷鳴般響亮。

「瞻仰吧！」

突然，周圍的空氣一瞬間凝結，然後釋放，一股重壓壓在我們身上，使我們保持著下跪的姿勢。

我努力地想要站起來，很是勉強，結果又一次跪了下去。

天空頓時電閃雷鳴，烏雲凝聚在湖泊的上空下起了大雨。

這就是魚王的重壓嗎......

「那傢伙......是不是已經達到半神的境界了，」御前斷斷續續地說，「呃......具有了接近神的力量，然而......軀體仍然是現世之體。儘管這樣也能......召喚結界了嗎......「

「管他呢......」我用手上的木刀將自己勉強支撐起來。

身體在抗拒。眼睛不敢直視那傢伙的軀體。手中的刀劍無法向他揮出攻擊。

但是只要先站起來就是了。

「被迫下跪可不是勇士該有的姿態啊，蠢魚！你難道不懂什麼叫做禮賢下士，不懂什麼叫做見到拿刀的松山鄉人就要繞道走嗎？」我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他，怒吼道。

「在我們那裡，你這樣可是要被全村人烤熟然後分來吃掉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