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話 紅豆煎餅不是你停止戰鬥的理由,士兵(下)
松山鄉的人們給外鄉人留下的印象是:窮山惡水之中的天生獵手,只要手裡有把鋒利的東西獵物都得繞道走。所以人們常說不惹怒拿刀的松山鄉人,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我頂著巨大的壓力和風力緩緩地向前行進,但每走一步都感到身體裡面的東西快要碎掉了。那隻魚怎麼會這麼強?
魔力數值簡直無法估量。濃密的魔力籠罩在我周圍,似要按住我的頭向下壓,所以我現在好像是爬過去的一樣。
那隻魚仍然立在原地,用莊嚴的聲音宣告著什麼。我極為勉強地聽到了一點:
「你可真是強大.……若你和他們有什麼不同,恐怕這個區別就是你背負著什麼前行吧。在這裡扼殺你吧。這樣你就不用……」
「少啰嗦!你這蠢魚!」
我用盡全身力氣一躍,居然脫離了這條魚的威壓。
木刀向魚王頭上劈去。「砰」的一聲巨響,似乎是打中了,可是魚王沒有任何反應。我的心一緊,連忙從上空翻身下地。
呵呵。哈哈哈哈哈……
雨幕中,那黑色的巨大身影發出了不該屬於這個身體的獰笑聲。
不妙。我轉身欲走,然而空氣中再次形成重壓,使我跪在地上。
「嗯……啊啊!」我痛苦地呻吟著,數次掙扎著試圖站起來,但最後趴在了地上,失去了力氣。
「這就是『半神』的力量。『血之聖杯』多麼美妙,是它讓我得到了主宰自己、主宰他人的力量啊!」
「血之聖杯」?那是什麼......「聖杯」的強化版?
我緊緊地扣住泥土,想要站立起來,借力掙脫重壓但都無濟於事。
「別再掙扎了。違抗神的旨意,必將受到神罰。」
那條魚緩緩地向我移動過來。
「咳……」我不止地咳嗽起來,無助地看著地上的淤泥和血。
我感到自己的目光一定是茫然無助的。望向另一邊的他們,我看見莉雅向我伸出了手,然而卻一步也邁不出去。
那樣地無力……多像那時的我。
力量的強大卻無以用來救人,或者是根本就說不上是強大。可悲的我。只是——
在這裡結束姑且有些狼狽就是了。或著我也有想於繼續戰鬥,可是終究還是無力與之抗衡。連自己都拯救不了,我真是失敗。
我閉上雙眼,靜待終焉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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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兒,你要記住:或許你自認為自己已經可以保護別人了,但是事實是,有的時候你需要別人來守護你。」
「即使你在大家眼裡已經是最強的。可這世間仍然有很多『白烏鴉』比不上它們的能力,你可懂得?」
「我知道啊。你呀,是個不甘落後,不想被別人保護的傢伙。可是再戰鬥也會疲累,為什麼不休息一下,讓別人幫一把你呢?」
「紅豆的餡餅,不是今天或者後天不吃飯的理由。你總要遇見點什麼困難才會成長。」
師父的高大身影出現在腦海中。
這是天堂之景嗎?
可是當我搖搖自己的頭,才發現自己仍坐在泥水地里,天空的雨勢卻小了幾分,不過還是有些電閃雷鳴。不遠處的四人躺在了地上。
那傢伙去哪了?我四下張望,可好像什麼也沒見到……
慢著!稍遠處的那兩個影子是……?
我拖著傷著的腿一步一步地挪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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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裡,我看到一個熟悉的嬌小人影,和一個龐然大物交鋒著。
那人影一手執長刀,一手執獵槍,在空中閃爍著。那大魚幾乎沒有反擊機會,只能被動防守著。
在雨幕中傳來了「乒乒鏘鏘」的雨打鐵皮聲,好似一曲交響。兩者難分難解,我也只能在旁邊看著找機會一起上.
人影從半空中後空翻平穩落地。我定睛一看——
「雪乃小姐!」
與上次見到的不太一樣。上次她身穿新舊勢力的警服,這次卻是一件主體黑色,上韶色邊料裝飾的軍服。散開的長發此時也紮成兩條辮子,看起來行動力高了很多,機動性更強了。
「是你啊,小澪音。來得正好呢,」雪乃回頭望向我。
「要我幫忙嗎?」我向著那邊大聲詢問道。
「不——需——要——」雪乃單足點地起跳,在空中回應了我。
魚王的雷電一下向那靈動的身影劈去。然而她一下便躲開那足可致命的一鞭,接著歪開身子又躲過連發的閃電。不知為何,便我想起了身手還靈活時的師父。
「人類!——你究竟有何把握,有何可以賭上去來換取我的性命的能力!」猙獰如溪澗水擊石聲、轟雷巨響的聲音傳來,質問著面前那小小的身影。可她的回答是這穿針引線般的槍舞。
猶如舞動的精靈。她一邊用刀劈砍,一邊以槍擊打巨型的邪魔,或者說,是身為半神的存在。
彈殼,——魔力注汞彈的彈殼,跟隨雨點從陰暗的天空中飄落。這場惡戰和雨一樣,讓人看不到結束的徵象。
兩個身影終於分開。一個平穩落地,另一個則稍稍下沉。
可是戰鬥遠未結束!我握拳砸在泥水地上,痛苦地看著什麼也做不了的自己,而雪乃小姐看上去已經異常虛弱了。
「雪乃可以的。澪音……不用來幫助雪乃。」
她用和她一樣高的獵槍支撐起自己。
此時,那魚王再次現出傲慢的神情。但兩者也沒說什麼。
兩者好像都有傷,彼此都在硬撐著。
「是時候了。」我突然聽見馬刀掉在泥水地發出的「咣喳——啪嗒」的聲音。隨及見到雪乃小姐捂住左眼。
就在這時,場上發生了驚人的形勢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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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了。此乃時之縫中的極遠之花,乃是非常人可跨越的時之魔檻,高山阿卡迪亞。無止之境,界由心生……」
閉眼她在念叨類似咒語的話,突然她鬆手,雙眼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開放吧。無咎時之花(TimeRose),於時刻細縫中開放!」
萬物因這句宣言而靜止,隨後它們的運動卻令我大吃一驚先是停止運動,然後再緩慢地活動起來。宛若停擺的時鐘修好,重新工作,可是卻變慢了很多。
我也發覺自己的感覺、動作變慢了。
然而只有舞台中央的她——
仍然在高速舞動著。只有她的時間仍在正常流逝著。
此時此刻她露出了自信卻又充滿了憐憫的神情——這是對著那隻魚所做出的表情。
碩大的魚眼驚慌不安地盯著她,而這個高速飛舞的精靈言不發地向它開了好幾槍,最後一刀刺入魚腹。頓時桑雨水夾雜著紅色液滴撒在周圍的大地上,還有幫她的身上.
然而是這些雨點不過是舞台的落幕。魚王的反抗最後也不過是強弩之末。在雪乃小姐的力量壓制之下,它終於在水中化為了泡沫。
是的,泡沫。飄起,消散在空中的泡沫。
現在,我只能用超越常人的力量來評價她了。
緩慢的時間流淌終於結束,原本支撐起來的我因為沒有力氣而倒在了地上。
恍惚間,好像有什麼將我抱住,然後我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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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再次醒來之時。
天花板......?」我呢喃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哎呀,你醒啦。別太大動作,你和你的朋友們腦子都有點受傷,不過問題不是很大。」
我看向站在窗邊飲茶的雪乃小姐。她一手端著茶杯,站立在午後的陽光中,多麼嬌小的花朵。我感嘆道。
「雪乃小姐……他們沒事吧?」我揉了揉自己有些發疼的腦袋,問道。
「在隔壁哦。嘛,因為他們身體素質不是很好,有人受傷有點重——那個,那兩個小夥子倒是醒來了,」她找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接著說,「雪乃找了最好的醫生,雖然那傢伙長得像個青蛙,可是手法的高明與他的長相成反比哦。
這樣啊。
「記得幫雪乃說幾句好話,雪乃的意思是在希樹面前。對,沒錯。」
我點頭應許了。
她的眼睛望著我,我也望著她。
她原本還很認真的,結果一下就笑出了聲。
「哎呀。這就是希樹寶寶的偶像(idol)嗎?雪乃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著你呀。」
「什……什麼?!」我臉漲得通紅。
「當年打仗的時候,他只要找到和你有關的報紙照片就會剪下來放進一個帶鎖的小盒子里呢!不過他有一次給我看過,就說『這是我的劍術偶像』這種話!雖然表面波瀾不經,但是心臟早就跳出體外了吧!」
雪乃小姐停止了打趣,又用平日的語氣,懶洋洋地說:
好啦,不逗你了。雪乃來解釋一下這個,就是自己的能力吧,剛才你也感覺到了吧。」
大概說了一個多小時,於是我才知道,她原本不是那麼幼小的。
「無咎時之花」的魔眼和她手上刀槍的使用,使她付出了代價。沒錯,這神明般的能力,代價就是逆生長。
「雪乃已經快到極限了,還有剛好一百次,雪乃就要住進墳墓里啦。」
明明是悲傷的話語,她卻若無其事地說著。
真不知該怎麼說呢。她好像還挺樂觀的。
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氣氛之中,我們又聊了十多分鐘。
臨別前,她和我說:
「其實從一開始見面的時候,雪乃就莫名地感到你以後一定會比現在更強……」
「你現在,還沒有完全覺醒吧?那麼還請你加油咯。如果你想加入卡美洛,咱隨時歡迎。雖然你的背景有點不太清白,不過雪乃會幫你的。」
「你的意思是……」
不等我說完,不說再見,只是揮了揮手的她,留下略有些迷茫的我,離開了病房。
……那算是什麼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