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德寧每每想起楚天遠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滿是失望,渾身上下就像被憂鬱纏繞著,顯得是悶悶不樂,心不在焉,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竹屋。
屋內擺設依舊,只是多了兩盆綠植,整個屋子也比之前活氣許多。
她走出竹屋,將門輕輕關上。
這時,一道輕柔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既然來了,為何又急著離開?」
聽見楚天遠聲音的剎那,她身體一震,回頭,正對上他那雙犀利的眼眸,心裡頓時發虛,支支吾吾道,「……我……只是」
楚天遠見她一副緊張的樣子,不經意間勾唇一笑,「有什麼話,進屋再說吧。」
然後大跨兩步推門進屋,德寧跟著進了屋。
「你不該插手武林紛爭,膛這渾水,你壞了鶴雲軒籌謀多年的大計,他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德寧按耐不住內心的擔憂,直接開口道。
楚天遠難得看到她真情流露,對自己的擔心溢於言表,心裡有些喜悅。
「你在擔心我?」
德寧點點頭,眼裡噙著淚水,終是無聲落下。
「可於公於私我都不能袖手旁觀。身為六扇門統領,我的職責就是維護江湖穩定;於私,眼見你在江湖的泥沼中越陷越深,任憑我怎樣都拉不出來。你讓我如何坐視不理?」
「都怪我執迷不悟,連累你身陷囹圄。」說著,她的眼淚也大顆大顆落下來,悔不當初。
楚天遠上前,輕輕拭去她眼角邊的淚水。
「我所做無非是,讓你重新振作起來,變回五年前的那個德寧郡主,能答應我嗎?」
「好,我答應你,那你也要答應我,回去六扇門。」
「跟我一起走吧,我會傾盡全部保護你。」
「多謝你的好意,可我決定浪跡江湖,無據無束,自由自在。」
「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江湖險惡,人心叵測,不是你一個女子可以應付得來的。」楚天遠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焦急,顯然,一時間有些無法理解她的決定,「經過這些年的洗鍊,我也明白了人生的本來面目是持守平淡,能以一種恬靜淡然的方式與心儀之人共度此生才是我追求的。」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嚇飛了樹上的鳥兒,打破了沉寂,緊接著,就是一陣腳步聲。
「屬下參見楚大統領!」一個六扇門捕快走上前來,恭敬行禮。
「齊捕快,何事如此慌張?」
「宮裡發生命案,陛下召您進宮查案。」
楚天遠微微頷首,「知道了,你把馬留下,先回去吧,本官隨後就到。」
「是,楚統領。」
齊捕快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德寧沒能領悟楚天遠的心意,只覺得有愧於他,便想著不能再連累他,「你想急流勇退,過尋常人的生活,奈何時勢並不允許,也許我們的軌跡不同,註定我們要走不一樣的路,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我要走的路,我們就此別過吧。」
楚天遠一怔,看著她眸色有些執拗,卻極其認真,突然之間,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其實他也知道她的話不無道理,而且而今更被陛下倚重,所以想急流勇退也不那麼容易。
「這把刀給你,防身用的。」楚天遠取出金刀,向德寧手中遞去。
德寧大吃一驚:「這是陛下御賜金刀,御賜之物,不可轉贈他人,你莫不是忘了,陛下怪罪下來怎麼辦?」
楚天遠並不放在心上,
語氣輕鬆道,「御賜之物轉贈他人,就算陛下不高興,也不至於砍頭吧?而今你的安全才是最要緊的。」
「多謝。」
德寧接過金刀。
「可以陪我走一程嗎。」
德寧微笑著點了點頭。
很快,他們一起上了馬疾馳而去。走了沒多久,就看到黑影目若寒冰立於他們前方。
楚天遠感受到此時的他,周身散發出一股殺氣,凜然的,內斂的殺氣。
他勒馬停了下來,「是鶴雲軒讓你來殺我的?」
「不錯。」黑影平靜的回了一句。
「你不能殺他。」德寧輕輕搖頭,「他如今有官職在身,你殺他,就是殺朝廷命官,這事是要鬧大的。」
「既然如此,便斬草除根。所有和他有關的人都得消失!」
說罷,拔劍上前。
德寧頭皮一麻,心中駭然涌動,她知道他殺意已決,自己和楚天遠都在劫難逃。
楚天遠卻是從容淡定,「慢著,只要你不殺我,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有用的消息,我想你應該非常想要知道這個消息。」
黑影輕哼一聲,揶揄道,「沒想到,堂堂的六扇門統領,竟然也會怕死。」
楚天遠則不以為然的一笑道,「螻蟻尚可偷生,何況是人。我相信這個消息對你來說,非常的重要,用這個消息換我一條命,你絕對不虧。」
聽到楚天遠的話,這讓黑影頓時有些遲疑了起來,他相信楚天遠絕對不是有的放矢,驀地,嘴角勾起一抹興趣,「說吧,看看這消息值不值得我饒你一命。」
「葉靈兒被曹正淳的手下地煞囚禁在湖心島,再晚些,她會有危險。」
黑影面具下的眼眸中浮現出一抹驚色,立即收劍,「湖心島在哪裡?」
「一直往西走大約一柱香的時辰,你會看到落雁湖,湖心島就位於湖中心。」
「多謝楚統領相告。」
黑影沖楚天遠拱了拱手,隨即飛身離去。
德寧注視著他的離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才收回目光,「到底是有多在乎,才會收起已出鞘的劍。」
德寧的語氣彷彿有些悵然若失。
楚天遠聽出她語氣中的失意,神色黯然了一瞬,但很快又若無其事的道,「曹正淳的武功出神入化,憑他一人之力,恐怕難以應付,我礙於身份,不便現身,現在只有你能幫他們。」
說罷便附在德寧耳邊耳語一番。
湖心島!
「我聽丫鬟說你病了,怎麼好好的病成這樣?」大娘不冷不淡的道著。
葉靈兒袖掩著唇畔,輕咳了幾聲,道:「不過是夜裡受了涼,並無大礙,再喝上一副葯,發些汗,明日便能大好了。」
大娘在她身側坐下,轉臉向丫鬟道:「你去煎藥過來。」
說完以後,還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是,王麽麽。」丫鬟自然是領會了,慌忙退了出去。
「多謝大娘。」葉靈兒虛弱的道了聲謝。
丫鬟很快端來湯藥,葉靈兒看了她一眼,見她臉上的不自在,便心知肚明。
她不動聲色的接過碗,一股腦的全都喝了進去,連眼都沒有眨一下。
大娘見狀,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這些日子老身身體不適,有所怠慢,望姑娘海涵,還請姑娘在島中多留數日,讓老身賠個不是。」
葉靈兒聞言,蒼白的臉上露出愧疚之色,「實在抱歉,我也很想解這蠱,卻奈何無能為力,讓您空歡喜一場。」
大娘露出了一個看似釋懷,卻帶著一絲絲意味不明的笑容,並豁達而言,「老身也想通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命該如此,怨不得人,只願不再牽累旁人。」
葉靈兒雖然對她的話深表懷疑,可心裡總有幾分愧疚,揮之不去,心想著,若不是自己當初誇下海口,也不會有此一劫,便說道,「您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嗎?」
「不瞞姑娘,老身乃是當今聖上的奶娘,陛下念及此,知道老身喜靜,便賜於湖心島讓老身安享晚年。老身久蒙恩澤,若能在彌留之際報答陛下的厚恩,便死而瞑目。」
說到此處她已然是珠淚潸潸了,她並站起身來向著葉靈兒跪下,這讓葉靈兒始料未及,她連忙扶起大娘:「這如何使得?請大娘起身,莫折煞了晚輩,晚輩承受不起。我想知道,您想要讓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