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護窩
只見兩具屍體躺在地上,穿的都是青色長袍,臉上都蓋著一塊白布,看起來的確是沒有與人廝打爭鬥的痕迹。
此時天色已黑,青城派的弟子中,有人提了燈籠在旁照著,余滄海親手解開他們的衣褲,前前後後地仔細察看,果然沒見半點傷痕。
這彭人騏和何人勇,雖不是余滄海特別鍾愛的弟子,但能被選上出征福威鏢局總局的,身手自然也是同輩中的翹楚,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死了,倒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眼見著余滄海也是滿臉疑惑,恐慌的情緒又開始在眾弟子之間蔓延。
「人英,把燈籠再湊近些。」余滄海招呼道,他素來不信鬼神,只是明知道兩名弟子是被敵人所殺,卻找不到半點端倪,心中也不禁煩躁起來。
就在此時,那彭人騏臉上的白布飄落,露出他死前一臉驚詫的表情,尤其是那瞪大的雙眼,彷彿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事。
「咦?師父你看!」侯人英眼尖,指著那屍體太陽穴的位置驚呼道。
循聲望去,余滄海果然見那裡有一個不太顯眼的紅點,轉而查看何人勇的額頭,發現也有著同樣的紅點。
至此,余滄海方得煥然大悟,對方果然是以極快的速度刺中這處要穴,勁力發出,才要了這兩人的性命。
當即說與弟子們知道,明白不是鬼魅作祟,眾人驚懼之情稍解。
但也有那心思通透的不禁想到,若是自己面對這樣的高手,下場能比這彭何二人好么?
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啊!
「師父!」
又有人驚叫著,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值夜的吳……吳師哥也死了!」
他們身處異鄉,雖然這宅子較為偏僻,但為防有變,自余滄海入城以來,便安排了人手值夜。
這個時辰,正該那名叫做吳人和的弟子在前門值夜,誰知他也被發現,死在了屋外。
余滄海眉頭緊鎖,一言不發地往外走去,眾弟子面面相覷,又一幫哄地跟了出去。
只見吳人和靠在門口的石墩上,這次倒沒特意搞得那麼詭異,一根長劍插在他的肚子上,鮮血流了一地。
「師……父!」就聽洪人雄叫了一聲,余滄海的眼皮跳了跳,他現在最怕弟子叫自己了,因為每叫一次,似乎就有壞事要發生。
果然,順著洪人雄的手指望去,就見大門外的石板路上,用淋淋漓漓的鮮血寫著六個大字:「出門十步者死!」
離門約莫十步之處,還畫著一條寬約寸許的血線,顯然都是蘸著吳人和的血液寫就。
這般赤裸裸地挑釁,實在是余滄海生平未曾遇到過的奇恥大辱,當即矮小的身形一晃,竄起丈余,手在房檐上一按,借勢上了屋頂。
同時伸手拔出腰間長劍,展開身形,在這宅子的四周迅捷異常地遊走。
…………
「二師哥,還是你有先見之明。」岳靈珊望著遠處月下那個提劍疾行的矮小道人,吐了吐舌頭說道:「要不是立馬躲得如此之遠,可就要被他給發現了。」
勞德諾「嘿嘿」乾笑了兩聲,一臉苦相地說道:「小師妹你是不知道我在松風觀里的經歷,這余觀主,可不是好相與的人……」
「那姓林的小子也是深藏不露啊,竟把青城派的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岳靈珊想起剛才所見的一幕,不禁打了個寒顫,「前幾日那『邪辟劍法』,不是他故意裝出來的吧?」
之前勞岳二人喬扮改裝,
假作在福州城外賣酒,其實每日都到福威鏢局去察看動靜。
岳靈珊自是見過林氏父子練劍,只是當時她還瞧得直搖頭,把他們那「辟邪劍法」稱作「邪辟劍法」,取其意為「邪魔一到,林氏父子便得辟易遠避」,頗有一番調侃的意味。
勞德諾搖了搖頭,他也想不通其中的奧妙,那林平之的劍法忽然突飛猛進,莫非這《辟邪劍法》果如傳言所說的那樣,另有一番隱秘的訣竅?
想到這裡,他的心裡也不禁起了波瀾,勞德諾名為華山派二弟子,實際上卻是嵩山派掌門左冷禪派的姦細,如此大功一件,豈能不讓他心癢?
只是該如何拿到那《辟邪劍法》的訣竅,再瞞天過海,偷偷把它送與自己的恩師呢?
勞德諾看了一眼天真爛漫的岳靈珊,有這丫頭在身邊總是礙手礙腳的,岳不群那老兒不會真是派她來看熱鬧的吧?
一時之間,勞德諾的心中滿是問號,以他的膽識智謀,終是難以妥當地解決如此多的難題。
「二位……這戲可好看?」
冷不丁地,一個聲音從勞德諾的身後傳來,嚇了他一跳,急忙向前躍出,同時轉身抽劍在手,一臉警覺地望向來人。
原來是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雙手交叉在胸前,懷中抱著未出鞘的長劍,就站在不遠處的屋頂上,筆直的身形在月光的照射下,留下了長長的影子。
另一邊,岳靈珊的反應雖然稍慢,但此刻也已做好了防禦的姿態。
「你是?」勞德諾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悄無聲息而來的,應該只有這一人而已,隨即問道:「林公子么?」
「不錯。」那人掀開面具,露出那張俊俏無比的臉龐,笑著說道:「華山派勞……前輩果然好眼力。」
叫「少俠」,看這勞德諾的年齡覺得不妥;叫「勞師哥」,似乎又沒那麼親近的關係;林平之想了想,覺得還是叫聲「前輩」比較合適吧。
「……」勞德諾他們臉上蒙的黑布一直未除,饒是如此,還是被對方一語叫破了身份,怎能不讓他心驚。
暗自思索近些天里的行程,尤其是與福威鏢局眾人接觸的經歷,勞德諾幾乎找不到任何一絲可能漏了馬腳的地方,那這林平之是如何看破自己的身份的呢?
「二……哥。」岳靈珊哪有那麼多江湖閱歷,心中震驚的她忍不住叫道,好在及時意識到了不對,生生把那習慣性的「二師哥」叫成了「二哥」,多了一分回還的餘地。
誰知林平之絲毫沒想過給她保留這份神秘感,接著也叫破了她的身份,躬身說道:「岳女俠,這廂有禮了。」
「哈……哈,林公子少年英傑,勞某佩服得緊。」勞德諾畢竟老於世故,眼看著裝不下去了,當即也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黑布,以示誠意。
其實他的相貌在城外的酒館里已經被看了個一清二楚,再遮遮掩掩也毫無意義,只是……那岳靈珊是否也該露出本來面目?
勞德諾猶豫了,他還摸不清眼前這少年的來意,便對岳靈珊使了個眼色,稍待片刻再決定也不遲。
「不知勞前輩、岳女俠,潛藏在我福州城外,有何貴幹?」林平之明知故問,就是要打消這兩人的疑慮。
「家師聽聞青城派大舉東來,可能欲對福威鏢局不利,特派我師兄妹二人前來,希望能幫上貴府一些忙……」勞德諾眼看著林平之劍術有成,計謀又高,耍得青城派眾人團團轉,樂得賣個便宜人情。
林平之嘴角微挑,他本意就是拉一打一,那岳不群和這眼前的勞德諾,都是心機深沉之人,在他們沒露出敵意之前,自己沒必要多樹強敵,而且說不定未來還有需要用上他們的地方,當即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恭敬地說道:「華山派秉持正義,扶危救難,好生讓人敬佩啊。」
「好說,好說……」勞德諾急忙還禮,雙方你來我往,片刻間就顯得親熱了許多。
只是這其中並沒幾分真誠,倒滿是虛情假意,林平之自是心知肚明得很。
「勞兄,小弟略施手段,」林平之一指遠處圍著宅子疾馳的人影,曬笑道:「你看那余滄海,像不像只護窩的老母雞?」
「這……」勞德諾沒聽懂他這話的含義,不敢輕易作答,只得陪笑著說道:「林賢弟說像,那必是對的。」
這話說得圓滑,林平之聽后只是一樂,接著便跳下屋頂,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句話在勞德諾與岳靈珊耳邊回蕩。
——「二位稍待片刻,等我再去宰兩隻雞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