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殤卷 第五章 大將軍的憤慨!
風緊乎,風緊乎。
天與地,經歷了一場巨大的變故以致「面目全非」。
黑雲覆壓的陰沉世界中,塵囂連帶著血霧,還有那些殘留著的光點一起構成奇詭的「圖景」。
小小的瞿峽,彷彿成了異世界!
身處這世界的人們,其心態也變得不同尋常。
因驚天巨變而帶來的震驚?生死危機下的恐懼?劫後餘生的慶幸?目睹同伴慘死的痛苦?
這些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是有的,可,又不止這些。
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比天上的陰雲還要沉重,籠罩在場中每一位的心頭。
這複雜的情緒,讓人沉浸其中,又壓得人喘不過氣。
不論是大昭軍士還是樊川軍都「呆」住了,都默不作聲,一動不動。
靜。
只有安靜。
靜得不像話。
靜得讓人害怕。
不止是人的默然,風也於此時停歇,而山林中的稀少鳥獸,沒有死的,早就逃走了。
剛才,不到是個眨眼之前,這方天地還是那麼的喧鬧,如今卻...
「老徐,老徐」
司少空沒有落入無聲蔓延的奇異情緒,他抱著徐猖焦急地呼喊著,使勁地晃個不停。他一個「粗枝大葉」的漢子,又哪裡知道這樣做反倒加重了徐猖的傷勢?
「唉——」
大將軍低下眸子,發出長長的嘆息。他最先從那情緒中「走」出,卻還是不免感慨萬千。
走的時候,他是那麼的信心滿滿;誓師大會上,他曾對著「諸天神明」、「皇帝」、「柱國」慷慨陳詞;他以為剪除叛軍,平定關東不過是舉手之勞。
可如今...
「是我,對不起死去的兄弟呀!我有什麼顏面再回到天京,有什麼顏面再立足於朝堂?我,千古罪人!」
大將軍猛然抬頭,扼腕長嘯。
「將軍,你可不能這般想呀!」
因為大將軍的「聲如洪鐘」,他周遭的親信都反應過來了,一個個簇擁上前,皆擺出一副沉痛自責的神色。
「你們...」大將軍環顧四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讓他覺得既安心又不適。
現在,他連面對這些人都覺得羞愧。同時理智告訴他,這些人都是只會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的傢伙兒,越是在這種危機中,越指望不上。
「唉——」
大將軍又是嘆息,略一沉吟,甩開左右,「蹬蹬」上前幾步。
慘狀,更加清晰地被他看到了。
那些「嶙峋」的山石間,充填著大量的斷肢殘骸,甚至於,一些人的腦袋都夾在山石的縫隙里。
凌亂的頭髮,爆出的腦漿,還「滴答」著的血液,甚至是跌出眼眶卻還粘連著的眼球。
這一幕,何其觸目驚心,便是大將軍的生平,也是僅見!
「我,真是罪人呀!」
大將軍猛一高喝,抽出腰間長劍,只聽聞「鏘」的一聲,其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
「大將軍!」
「不要!」
「哎呀!」
那一乾親信,哪個不大驚失色?都像丟了命似的,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衝到了大將軍的身邊。
或是擎著他的手腕,或是抓著他的衣袖,或是抱著他的大腿,有些在後邊的,沒有「福分」觸到大將軍的一角,只能以頭搶地,哭哭啼啼,嚎叫個不止。
「你們...」
大將軍面色陰沉,一臉失望地望向旁側,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在響徹:果然都是些不堪大用的東西。
「勝敗乃兵家常事,將軍何必自誤。」
有人搶先出聲,頭磕的震天響。
「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捲土重來尚有莫大的希望呀!」
又一人勸慰,演出一副老淚縱橫。
「將軍勞苦功高,居功甚偉,哪有什麼過錯?人員的傷亡本就是戰爭所難以避免的,死去的兄弟是為了大昭的社稷,死得其所。若真有錯,那也是我等的瀆職。」
再一人叩首,經過思量,想出了一套自以為妥帖的說辭。
「你...在說些什麼?!」
大將軍不敢置信,他循聲看去,一個平日里得他寵愛的少年正直挺起腰板跪著,臉上是浮誇的演技,沉痛的表象下隱藏著掩藏不住想要得到讚賞的期許。
「你...畜生!」
大將軍怒了,怒髮衝冠!他一挺身,用內勁震開身旁的附庸,手腕一抖,長劍調轉方向,向著那「可惡」的年輕人揮砍而去。
「不要!」
那年輕人哪料到會如此,霎時臉色煞白,連忙爬起,哭喊著「節節後退」。
「將軍,我一片忠心,皇天可知,日月可鑒呀!」
那人一邊「落荒而逃」,一邊嘶吼著辯解。早前「端莊」的上流姿態丟了個徹徹底底,失了蕩然無存。
他作為大將軍的寵信,又與大將軍有些微薄的親緣關係,靠著聰慧(溜須拍馬),頗受「關照」。
這一次,他本以為是討好的絕佳機會,哪料到,竟是觸到了逆鱗,自尋死路!
大將軍是個狠人,從平民一步步走到朝堂正中,在當世,明面上除了「大柱國」與「天師」之外,誰能說穩壓他一頭?
但他雖然狠辣、權重,卻是識得民間疾苦,知道蒼生不易。他在軍伍之中浸淫多年,早已將軍隊當成了第二個家,其內的每一個士卒,雖然相對於全體來說微不足道,但在他心中,都是不可缺少的重要組成。
不管是誰的命,都是珍重的!
今日煊赫於道的「神威大將軍」,當年時候,也不過是扛槍持旗的小卒子。
他不容許有人把士卒當做隨手可棄的糟糠。
「啊!」
一聲尖叫,不知道多少人皺眉側目。
那年輕人跑得快,哪裡快的過大將軍殺人無數的手中劍。
長劍染血,年輕的身軀轟然倒地。
「噫!」
身後眾人,雖然嘴上不露,心中卻是倒吸涼氣。
「哧——」
寶劍入鞘,大將軍冷冷地望了一眼屍首,面色陰沉。然後他回頭,星目一掃,齊刷刷一片跪倒。
「你們...」他頓了頓說道:「若有人像他一樣作賤我們的將士,下場一樣。」
「是!」
應答之聲,比鐘鼓還要響亮。剛才還一臉沉痛,乃至於涕淚縱橫的人們馬上又換上了一副堅定不移、慷慨激昂的樣子......
芷陽城。
相距瞿峽並不太遠,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多日的陰雲終於散去,老天難得地贈下一些陽光。
徐勝昂著頭,眯著眼,出神地「望」著太陽。
「這個樣子,眼睛不會痛嗎?」
青衣少女就在徐勝的身側,仔細看去,竟有兩人跟在青衣少女的身後,同時,二把明晃晃的架在她脖子上。
既然是人質,自然要有人質的樣子。雖然這樣,意義並不大。
「我...」
徐勝欲言而又止,扭轉臉去,青衣少女的面容,依舊那麼靈動。
「我怕以後很難再見到這樣的太陽了。」徐勝沉思一陣兒,終於緩緩說道。
「你在說些什麼屁話!」青衣少女面上微怒,不過旋即又展顏一笑:「剛剛打了一場大勝仗,又俘虜了一位絕色美人,不應該高興才對嗎?」
「高興?」徐勝喃喃,而後苦澀一笑:「雖說勝了,但怎麼贏的,我自己清楚;況且,誰能擔保以後無憂,誰又能被所謂的勝利沖昏頭腦,從而無視我芷陽的損失?至於你...」
徐勝說到此頓住了,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你是不是絕色尚且不論,可將你放在我身邊,名義上被拘束,實際已超脫掌控。」
「喂,什麼意思呀,什麼叫是不是絕色尚且不論?就是不認同唄。再說了,我是俘虜呀大哥,什麼叫超出掌控,我不是被你拿捏得死死的嗎?」青衣少女放聲連珠,氣鼓鼓的樣子分外可愛。
徐勝看著,難免心中一動,索性,他別過頭去,強忍著,不再看。
他知道,青衣少女的每一句話都不能信。她有著極為深厚的背景、層出不窮的古怪術法,還有著他難以望其項背的聰穎大腦。
與這樣的人接觸、博弈,少與之交流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充斥著他的腦海,讓他不願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