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第七章 第二世界.g

「縱使你是金思先生的摯交密友，你也不會揣摩到他全部的深意。」林奈用一絲夾雜著驕傲的輕快語調說，「沒錯，卡爾。我一向認為多了解第一世界的運轉機制——在這點上我和金思先生的觀點出奇的一致——多去第一世界體驗對咱們的人可沒什麼壞處，只可惜我每次的提案你們教育署都找各種借口否決。要我說你真的不適合管理教育，卡爾，留在這裡做個健身教練倒是更適合你。連這個世界的流浪漢都知道，咱們做神仙的總是偶像包袱太重了。」

他沒給卡爾一絲反駁的喘息之機，就將目光又重新落回到阿福身上，並用一種長輩特有的關懷神情看向他，平靜地說：「阿福，我想你在逃命時，在走投無路時，在對著地圖念出聖格林斯堡的那刻起，就已經決定來我這裡上學了，所以才隨身攜帶著那份錄取通知書，是不是？」

阿福感覺到他隨身斜挎的小包在校長的注視下彷彿跳了一跳，他輕輕一動，叔叔給他的那些金幣就在裡面來回亂滾。他的包中的確放著傍晚找安儂集合前塞進去的學校錄取信，不知怎麼，他當時還把豆蔻枝也塞進包里。

現在可好，阿福因為接二連三的事情變得十分緊張，他頻頻扭頭不斷看向眾人，最終將求助的目光落在安儂身上，而安儂大約處於沒保護好他的歉疚，仍舊扭捏著躲避著他的目光。最終，阿福決定了，他深吸口氣站出來，用帶著一絲結巴的語調說，「我，我想是的。校長先生。我願意去格林斯堡上學。」

「不！」卡爾發出一聲絕望的怒吼，「你這個狡猾的老騙子！你分明知道咱們的世界發生了什麼！竟然還敢在這裡拖著他！這是哄騙，是綁架！這是，這是通敵！不，我們一分鐘也不會浪費，此刻，就是此刻，我要請金思先生此刻就回去，那邊的所有事情都正等著他。」他大踏步的向林奈他們走去，方才他向林奈發出了嚴重的指控，此刻準備不管不顧將阿福搶到身邊來。

「留點辨別是非的能力吧卡爾。」林奈明顯帶了一絲不耐煩，「我並不期待你哪天能學會『尊重』兩個字，但是卡爾，你要知道，他現在已經完全不記得你了。」

確實不記得。阿福發覺自己在心中正痛快地肯定著校長的話，繼而驚訝地看見那個叫做卡爾的擼起袖子準備衝過來的男人意外地被沙子絆住了腳，整個小腿就像陷進流沙里一般無法動彈，只聽他憤怒的嚷嚷著，「不記得我？不記得我是什麼意思！？」

「神冥下沉啊，我的健身教練，留心聽別人說話也是一種尊重。」林奈微笑著像清理餅乾渣一樣搓了搓自己的食指，「沒想到我在第一世界獲準保留的這點法力特權竟然這麼好用，謝謝你，金思先生。」

阿福沒想到他會提到自己，驚訝地看向校長。他向校長身側又挪動了半步，「不客氣，校長……我是說，如果我真的是他。」

「可憐的孩子，不用質疑，想想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校長注視了他片刻，眨了眨眼睛，「當然，我也理解你的困惑。」

卡爾最終還是擺脫了林奈的羈絆法術，他磕磕絆絆的拖著兩條腿站到阿福身前。阿福強迫自己仰起頭與他對視。卡爾的確很高，阿福感覺他大約有兩米高，被他堵在眼前會有很明顯的壓迫感，所以阿福向後退了一步。卡爾就像猜到他的胡亂思緒，緊接著就在他身邊半跪下來，虔誠地拉起他的手，「金思先生，您不認得我了嗎？您曾有一個宣誓要永遠效忠您的朋友，

他也是您最忠實的僕人，您不記得了嗎？」

阿福猶豫地搖了搖頭，他確實完完全全記不起眼前這個人，在他有限的記憶里，絲毫沒有這個人出現過的痕迹，他試著讓自己忽略閃爍在卡爾眼底的濃郁痛苦。卡爾又不甘心地指著不遠處和安儂站在一起的兩個人，「他們呢？那是朱朱？還有皮森，難道你一個也不認得了嗎？安儂呢？她是你的秘書，你也不記得嗎？」

阿福隨著他的話音看向不遠處的幾個人，仔細辨認一番，「對不起，先生，但是我確實也不認識他們。至於安儂，她是我剛認識不久的朋友。」他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她在海難時救了我。」

「救了你？救了你哈哈哈，福納，你不需要任何人來救！你有這世上最強的力量！無數個世界等著你來救，不，你有摧毀這世間一切的力量！救世或滅世，都只在你一念之間！」卡爾幾乎是絕望地抓著他的胳膊，用力晃了晃，「你只是一時不記得對嗎？你只是來這裡避避風頭對嗎？告訴我，告訴我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好了，卡爾，不要再逼問他了。」林奈將阿福拽到自己身後，然後揮一揮手，他身後的沙地上憑空多出三頂帳篷，「即使偉大如福納金思，他現在也不過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十三歲的孩子，而此刻，我只看見一個驚慌的孩子急需休息。這裡的時間並不快，完全沒必要急著今晚就走。」

「另外我想提醒你，強行終止神冥下沉，你我都知道有什麼後果。」林奈在最後用很低且嚴肅的聲音，認真地警告著卡爾，「不要試著提前喚醒他，他現在可是連原石都沒有了。」

卡爾痛苦地一屁股摔坐在地上，「你說的對……那塊石頭已經碎了，被肖特里爾擊碎了。我得帶他回去重新找一塊。」

阿福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如果在兩周前，他一定會認為眼前來了一群瘋子，可是現在……他看了一眼遠處垂頭喪氣的叔叔……這些瘋子也太真實了。

他對眼前這個失落的大傢伙有點害怕，但他們說的話又是那樣滑稽，尤其是眼下這位『大塊頭』正在拚命揉搓著金髮，充滿絕望地望向阿福，「福納，咱們的人有無數種來到第一世界的方式，就算我們慘敗，你也有很多選擇。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偏要在這種時候選擇神冥下沉，為什麼偏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你可是我們最後的希望啊。」

但是林奈似乎決定終止這場對話了，他堅決地拉起賴在地上的卡爾，「金思先生之所以是領袖，正是因為有許多卓越的先見之明。從以往的經驗來看，你我都不應質疑這一點，無論整件事看起來有多麼的不合理。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他。」

然後他停了停，朝著阿福微微一笑，「並且我個人認為，能在眾多第一世界中提前找到金思先生，已經是件非常值得慶幸的事了。老實說你真不該在這種時候打擾他，這也許會打亂金思先生本來的計劃，而據我所知，金思先生會在今年晚些時候到我這裡上學，直到畢業。你們的強行到來，或許已經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那邊，」卡爾痛苦地用雙手掩住整張臉，「可是在這種時候找不到他，那邊已經全亂套了。」

「好了卡爾，」校長拍一拍他的胳膊，「放鬆一些，那邊現在運轉的遠沒你說的那麼糟糕，不過是月落之息讓他們佔去了，摧毀法戒可折損了他們不少力量——我想這正是金思先生的高明之處。咱們現在需要讓金思先生在島上睡一覺，我如果是你，就會毫不猶豫的這麼做。並且今晚咱們需要仔細商量一下回去的行程。藍血黨既然能查到這個世界，所有能留下蹤跡的法術就不那麼安全了，即使是在這個獨立的聯絡站里。當然了，幸好我在。」他俏皮的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不知是什麼的褐色東西。

卡爾盯著那個小玩意兒沉默了片刻，終於認同了他的說辭。

「費里曼，朱朱，皮森，還有那位是，捲毛多尼？」校長招呼著一直站在不遠處戒備四方的幾個人，「你們去那個棕頂的帳篷休息。」

卡爾朝前走了兩步，「那麼我和金思先生住一個帳篷。我還有很多事要請教他。」

看見他朝自己走來，阿福忙繞著圈躲到了校長身邊，「不用了，卡爾先生，我和叔叔一起住，他今晚需要我的照顧。」

「恐怕不行，金思先生，比起你的關心，你叔叔更需要我們的治療，以及一點點檢查。」林奈堅定的否定道。

「那……那我和安儂住一個帳篷，這麼多天都習慣了。」阿福莫名其妙的有點害怕卡爾，忙找了個其它借口搪塞過去。

林奈稍加思索，「這樣也好，我贊成金思先生的安排。卡爾，你和我再加上這個迷糊蛋——我想你一定不會介意我們幫助一下這位可憐的胖子吧？金思先生？鑒於他是你的親人。」林奈停頓了一下，轉過頭以一種充滿尊重的探尋態度向阿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