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6百日宴續篇
「陛下——」
事實證明，失去意識前那一聲熟悉的呼喊，並非是朕的錯覺。
是皇后，她真的來了！
朕不知皇后是如何找到朕的，但當朕醒來時朕已然在杜汝書院中。
「陛下？」
婉轉而又輕柔的聲音再次於耳畔響起，朕一抬眸就見皇后提著裙擺向朕快步走來。
臉上洋溢的喜悅，明媚歡快。
朕不想讓皇后被朕的愁思所影響，連忙收起了之前臉上的凝重，上揚嘴角暖聲道：
「朕的皇后，這是下早課啦？」
「嗯嗯！」
皇后小雞啄米般地點頭，隨後毫不見外地在朕身旁坐下。
她拉著朕的手，倚靠在朕肩頭，親昵地講述著今日在學院里的所見所聞。
說到搞笑之處，還會掩面哈哈大笑。
「陛下您是不知道啊！老夫子被張萬三氣得那叫一個吹鬍子瞪眼，那表情絕了！」
眉飛色舞的皇后捂著肚子，笑得有點岔氣，好不容易才完整憋出這麼一長串的話來。
朕凝視著她烏黑的發頂，把玩著她潔白的手指，眸光泛暖，眼底卻不禁露出幾分深思。
如此天真隨性的她，遠比拘泥於深宮大院端莊賢淑的她要來得鮮活。
那麼，讓她遠離深宮，遠離朕，是否才是對她最好的歸宿？
心情在這一刻又凝重了起來，環繞她的手臂不禁緊了兩分力度。
「陛下……」
皇后忽的仰頭，在朕的懷裡扭動著。
朕感受到了她的異常，連忙丟開那些雜亂的思緒，轉而關切尋問道：「怎麼了？音兒。」
然——
懷中的皇后沒有立即說話，只是複雜地望著我，眸中有朕看不懂的深意。
那一刻，朕感覺朕的所有小心思在她面前都無所遁形。
「皇后？」
朕努了努嘴角，訕笑著，想假裝歲月靜好，風輕雲淡的模樣。
可她卻驟然撫住了朕的唇角，芊芊玉手夾帶著幾分溫熱，宛若手中是價值連城的珍寶細細摩挲著。
良久，方見她紅唇輕啟，在朕的身下露出一絲凄美的笑，說出了那番振聾發聵的話語。
「陛下，若是不想笑，可以不笑。」
「臣妾希望，陛下在臣妾面前永遠做真實的自己，不必勞心傷神去假裝自己很快樂寬宥臣妾的心。」
「臣妾希望，陛下允臣妾常伴君身，而不是一想到有危險就想將臣妾推開。臣妾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女，陛下不必害怕臣妾受到傷害就要遠離臣妾。」
「雖然臣妾知道，陛下所做種種是想要保護臣妾，可……臣妾也想要保護陛下。」
字字真心，鏗鏘有力，說著說著便泛起了哭腔，眼眶中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斷滑落。
酸澀在朕心底蔓延，朕反握住皇后摩挲朕唇角的那隻手，嘴唇翕動，囁嚅半晌卻說不出隻言片語。
嗯哼——
一記悶哼。
朕摟過皇后，緊緊的，緊緊的，像是要將她融入骨血，彷彿這樣兩個人的距離才能更近一點。
芳芠殿，殿內的檀香悠悠地燃著。
不知就這樣過了多久，兩人相擁的畫面才有所變動。
「陛下……」
薄如蟬翼的睫毛微閃，皇后動了動自己的身姿。
「朕在。」
「陛下——」
「朕在。」
「陛下！」
「朕……」在字還沒說出口，朕便尋思不對勁，隨即改口道：「音兒可是有是有話要對朕講？」
「臣妾……」皇后說著閉上了眼睛，臉頰浮現兩坨紅暈。
就當朕以為她有什麼害羞的話要對朕講時，她隨即脫口而出的後半句話卻讓朕在風中凌亂。
「臣妾……脖子麻了。」
脖子…
麻了…
了……
媽呀！這讓朕很齣戲的好不好！朕可是·鈕鈷祿百日宴特別篇·乖寶。
「咳咳——」
朕小心地護著皇后的脖子，而後換了個姿勢讓她枕在朕腿上。
「陛下？」
「嗯？」
「臣妾貌似好久沒和陛下這般安靜地躺著了，這些日子臣妾忙於功課，陛下也忙於政務。
若不是中秋您來書院見臣妾，臣妾怕是要除夕方能回去。」
是啊！
朕內心附和著皇后的話，但面上卻沒做聲，只是輕輕地撫摸著皇后那頭烏黑靚麗的秀髮。
唔——
很順滑。
「陛下，您怎麼不說話？」
皇后扭頭，那雙布靈布靈的大眼睛忽然直視朕，和先前那種聲淚雨下的柔弱模樣判若兩人。
朕手中動作一頓，薄唇緊抿。
咳咳……朕怎麼好意思告訴皇后朕剛剛摸她頭摸她頭摸得達到忘我之境了呢？
咽了下口水，朕這才說起了正事。
「音兒，朕這次在竹林遇險，朕懷疑此事並不簡單……」
隨著朕話音剛落，皇后的小臉就皺成一團。
「可——左太醫說陛下只是醉酒而已啊……」
皇后坐直了身體，小聲同朕嘀咕著。
朕看著她，搖了搖頭，此事並非醉酒這麼簡單。
要知道朕先前準備的明明是可樂，是誰偷換了紅酒呢？
紅酒，朕過敏。
關於朕對紅酒過敏這事，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唉——
一想到這，朕不禁哀嘆一聲。
「陛下莫要嘆氣，」皇后伸手輕撫朕的眉宇，「臣妾相信陛下所言，只是這賊人怎就算計好了陛下會來找臣妾呢？」
「呵……」
看著皇后這般率真的模樣，朕不由發自內心的笑。
也就這隻小不點自己不知道朕對她的心思，換做百靈怕是早就看出朕對皇后情根深種了。
相思成疾，又逢中秋團聚，怎能不奢求見上一面呢？
朕乃夏國現任的皇帝，守護著境內的子民，可若是連自己的小家都照顧不好，那談其他的又有什麼意義呢？
況且這皇帝也是高危職業，正直內憂外患，朝中的大臣怕是巴不得朕回不去好另立雍王為帝。
唉——
一想到這，朕不由再次嘆口氣。
「音兒，你還是太單純了。後宮和前朝都是風雨飄搖，吃人不出骨頭的地方，哪怕朕如今貴為一朝天子，但也有諸多身不由己的地方。」
「陛下……」
看著陛下滿面愁容的模樣，臣妾不是不懂，身為保皇黨安插在陛下身邊的暗衛，有關當前朝堂上的處境她也是略知一二的。
攥緊手心，像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了那句與世俗相悖的話：
「陛下，你說我們歸隱山林做一對不問世事的神仙眷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