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變法·前夕
墨彥見此露出一絲苦笑。隨後看向最後一人。
「師兄,你又要和我講什麼?」
「師弟,你所留文書我已看完,師兄為師弟的深謀遠慮所震撼!」
「師兄,這話可不像你會說的,怎麼?你是要勸我嗎?」
李斯聞言,拱手一拜。
「師弟,河渠之事令師兄明白,你心意已決。只是師兄還有些疑慮,若不變法,當真會如此嚴重嗎?
師弟你所書完全是將商君之法推翻。雖說有所保留,但等同於無,若是如此,屆時師弟你可考慮過朝中眾人是否能接受嗎?」
「師兄,你可去過秦國的荒野?」
「師弟,你什麼意思?」
「阡陌之間,雞犬相聞的場景,師兄你可還能見到?
老秦人那種熱情好客的淳樸之風,你如今還能感受到嗎?
商君之法百年前的確好,將我大秦的力量凝聚起來,壯我大秦。因為大秦處於生死存亡之間,需要將所有的力量統籌起來。
但他所制定的這些嚴苛律法卻將人性磨滅。
老秦人的淳樸遺風隨著這兩百年的時間,已經消失在民間。這,就是弊端。」
「師弟,兩百年都過來了,也沒見老秦人有什麼怨言啊?」
「師兄,是沒有怨言還是不敢有怨言,你做過河渠丞你當真不知嗎?若我大秦僅僅偏居這一隅之地,且無外患,自然是可以照舊。
但我大秦如今志在天下,你覺得山東六國的百姓會願意接受這樣的統治嗎?屆時若是有朝一日,野火燎原,而大秦後代不爭氣。你覺得,秦國能堅持多久?」
李斯聞言沉默了。
「師弟,師兄愚鈍。多謝師弟教誨!」
「師兄,大朝會之後,就要辛苦師兄了!此次變革,將會是從上至下,從里至外的蛻變,世人皆說秦王有如今之成就,乃前幾任君王的功勞。
但我希望未來後人會如此評價:m.
秦王,振長策而御宇內,革商法而築萬世!」
「師弟,此次大朝會,你就這麼有信心嗎?」
「不是我有信心,而是因為秦國需要變法,為了大秦的國運。秦國也必須變法。」
見此,李斯拱拱手。
緩緩退下。
墨彥看著幾人退下,也是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應該是沒有其他的人會來了吧。」
只不過,墨彥這個烏鴉嘴,真是開光了。
這不,話剛完,只聽門外傳來一聲。
「扶蘇公子到」
竟然是小扶蘇來了。
看著扶蘇這個小屁孩竟然裝作一臉正經的樣子來看自己,墨彥就覺得一陣彆扭。
「老師,聽說您受傷了!扶蘇特來看您!」
看著這一副老大人的樣子,墨彥白了一眼。
「扶蘇,是你來的還是你母親讓你來的?」
扶蘇聞言,猶豫了一下,承認道。
「是母后讓我來的」
「我是你老師!因此教學的方面你聽我的!明日之後,你每日來我這裡練功一個時辰」
扶蘇聞言不知所措。
「此事,我需要稟明母后才行!」
看到扶蘇這一副乖寶寶的樣子,墨彥難得的嚴肅說道。
「老師的話,你可以告訴你父王!看看你父王是否同意!只要不反對,以後來老師這裡練武!聽到沒有?把你母親教你的都忘掉!在老師這裡,聽我的!」
扶蘇無奈道。
「扶蘇聽命。」
墨彥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沒事就回去吧,明天記得過來報到!」
「扶蘇告退了!」
墨彥看著扶蘇這個樣子真的頭疼,沒想到一段時間沒見,這小子還是這副德行,就這個樣子,怎麼和別人斗!
想到這裡,墨彥覺得就應該好好改造一下,不能讓這小子誤入歧途。
卻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心黑,還是扶蘇太純潔。
反正扶蘇回去后,將此事稟報給嬴政,嬴政就是一句話,准。
從此,扶蘇由原先的兩點一線的生活,變成了三點一線。
卻說墨彥見扶蘇離開后沒人繼續打擾自己,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躺在床上當即就是呼呼大睡。
。。。
一聲幽暗而低沉的聲音傳來。
「後悔嗎?現在還來得及」
卻聽見一聲稚嫩的聲音傳來
「不」
「你應當知曉,這一刀下去,此生將永遠活在別人的陰影里」
「我想見到他。」
「唉,開始吧。」
伴隨著一道寒芒而下,悶哼聲響起,水池中血液擴散,留下一名少女的身影,以及那倔強的眼神。
黑暗中傳來低沉的聲音。
「挺過去」
。。。
大朝會前夜
「先生,王上已在宮內等候」
墨彥對著蓋聶拱手。
隨後跟隨前進。
來到了一個巨大的房間,房間內擺設著一副巨大的沙盤。沙盤之上赫然是華夏七國的地圖。
而嬴政此時已然站在高台之上看著下方的華夏地圖思索。
蓋聶正想上前叫醒嬴政,卻見墨彥伸出右手阻止,隨後墨彥上前來到嬴政身後。
「王上」
嬴政聞言,連忙轉身。
「先生,你來了」
墨彥拱手,隨後遞上一張嶄新的紙張遞給嬴政。
嬴政見此,微有些驚訝,接過後仔細閱讀。
片刻之後
嬴政走到沙盤之上,靜靜思著。
沉聲問道
「先生,自古變法慘死者不知凡幾,蓋因變法之難,猶如大廈傾覆而重鑄高樓。
我大秦自百多年前商君變法沿用至今卻依舊未曾變化,蓋因為人們已經習慣,朝中大臣已經習慣。
且商君之法強我大秦,目前山東六國無一能敵,一統天下乃大勢所趨,若今朝變法,一旦生亂,則山東六國全力撲來,秦國百年富強毀於一旦,因此變法,於我大秦實屬不易。
昔日仲父亦有此心,想變商君之法卻不得行之,皆因於此。
此次先生所謀宗旨二十五策,涉及秦國上上下下方方面面,若事有不及,則大秦將為之動蕩不安。
不瞞先生,事到臨頭,寡人心中亦是有些躊躇不安?」
墨彥聞言說道。
「自孝公始,大秦有如今之基業,多虧先王之力不知此言認否?」
嬴政聞言,點點頭。
「的確如此。」
「大秦如今之實力,乃奮六世之力,近兩百年積累所成。請問,王上,您在此中又做了何事?」
「先生你這是何意?羞辱寡人嗎?」
墨彥搖搖頭。
「若王上未來一統華夏,世人只會認為王上乃因六世之遺澤而成此大業,視王上之功為理所應當。
此種情況,王上,願否?
後世青史又將如何記載王上?
世人只會認為王上時勢造英雄,卻忘記王上本就是英雄,王上你可願意?」
「寡人自是不願意,但世人皆愚昧,寡人又如何能封悠悠之口?」
「那王上為何不做出比六世更強之事呢?
當今天下,燕,齊國行無為,韓國行王道,而其餘諸國行人道,唯我大秦行法道。此乃先天之勢。
但法之界限,王上應當有所察覺。
商君之時,國人私鬥,政出多門,民戰而無功,因此商君以嚴刑酷法律之。
而今秦出函谷,所治之民乃何人?天下人!
山東六國受諸子百家之學久矣,不同於秦之庸民,山東學子之才,王上已然了解,其才之高,其志之堅,又如何能以律法強壓之?
王上,臣問您一個問題,孝公至今,秦國可曾出過治國之才?」
嬴政聞言,默然無語。
片刻之後,回道。
「不曾」
「王上,商君之法,以泯滅人性為代價,將秦國上下政令一體,此乃時勢所需。
但未來又如何能以其法泯滅華夏文明呢?北有匈奴,南有百越,西有西域諸國,若大秦不再出人傑,而天下之人成為一群愚民。」
只見墨彥鄭重的拱手道。
「若遇一昏君,則我華夏屆時可否存乎?屆時,罪人乃何人?王上請告知。」
嬴政聞言,心神俱顫,似乎看到華夏在異族鐵蹄之下飽受肆虐的場景。
對著墨彥深深鞠躬。
「寡人有罪」
「王上既已明了,那還堅持商君之法嗎?商君曾言,自古變法之士,多遭不測,蓋因為君主之根基太軟所至。
今王上對此事有所動搖,已然是動搖根基。若王上不能對臣堅信不疑,則變法之事又從何談起?」
嬴政聞言,雙手平舉,九十度鞠躬。
「先生,嬴政知錯。嬴政在此立誓,此生絕不負先生,若有違此誓,天誅地滅!敢請先生助我」
墨彥聞言,立刻扶起嬴政,沉重的說道。
「王上,青山不負,松柏不倒!」
兩人相視許久。
片刻之後。
墨彥才拉起嬴政的手說道。
「此次變法,重在強國,安民!所言四冊,分為法,民,商,軍。
法策以新法為核心,講究一個仁。寬邢而待世人,屆時兵出函谷,其餘諸國之人見秦法之仁,尤勝列國,只會擁戴,而不會逆反,其餘諸法皆為其補充。
第二冊民冊,核心以人為本,華夏連年戰亂,如今地廣人稀,如此人口又如何支撐華夏之擴張,如何統治佔領之要地?因此民冊以人為本,鼓勵生育,加諸子百家之學,開啟華夏民智,讓華夏人人如龍。
第三冊:商。提高商業,造就華夏內循環,促進整體經濟實力,藏富於民。
第四冊軍策,改革現有軍制,戰功不再以首級而論,而應以貢獻而論。增加軍團使命感,不再為利而戰,應為國而戰。
此四冊共計二十三條法令,後續有所增補另行再說」
「先生大才!不知變法所需多久?」
「三年初成,三年之內可逐步成效,但要想長治久安,則需要一代甚至幾代人的努力!王上,三年後,臣有心可開啟滅國之戰,屆時吸納天下之人口,可在二十年後西出此處!」
嬴政聞言,看向墨彥所指的地方,河西走廊。
「先生,你的意思是?」
「不錯。世人皆以為強國富民一天下,乃世間最大功業也。
在我看來,此乃無知之輩所言,一天下又何有開疆拓土功業之大?
滅六國,平狼族,南征百越,而後西出西域!封狼居胥!將我大秦國土延伸之千萬倍,乃至華夏成為世界民族之巔,此功績與一天下,豈不勝其千萬倍?」
嬴政看著眼前的一幕亦是心神澎湃,若是真能滅匈奴,平百越,西出河西走廊。則未來史書又將如何看待自己?
千古一帝?
嬴政激動的拱手道。
「先生有此心,寡人願與先生攜手共進!」
墨彥拱手,決絕的說道。
「公如青山,我如松柏。粉身碎骨,永不相負」
看著眼前的墨彥,嬴政此時宛若感受到當年孝公遇到商鞅的那種感覺,一種知音,一種吾道不孤的感覺。
只見嬴政伸出右手放在墨彥的面前。
墨彥見此,眼中亦是感動,右手緩緩地伸出,隨後握住嬴政的手,只見嬴政眼中竟蘊含著淚水,左手覆蓋上去,墨彥亦是激動的覆蓋上去。
兩人之間四目相對,眼中淚水盈眶,皆露出堅毅的信念。
此生路上有知己,何愁黃泉一人行。
此時蓋聶來到兩人的身邊。
手上端著兩碗熱酒。
「熱酒赤心,天地為證」
墨彥與嬴政看著蓋聶,端起蓋聶手上的酒。
「先生,干」
隨後兩人一飲而盡。
蓋聶看著眼前的兩人,記錄下這一刻。
時年秦王政10年五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