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站在我們這邊

說自己公司項目低級不願意做的學生就是他？

聽到這話，劉海不由得愣住了。

他當時還以為能說出這種豪言壯語的肯定是博士生，最低也是研究生，但沒想到，最終結果揭曉的時候，居然只是一個大一的本科生！

開什麼玩笑？

本科生懂什麼啊？

更何況，大一第一學期才開始幾個月啊？

你現在根本就還算是一個「還沒轉型成功的高中生」吧！

----是，你是陳果的關門弟子，你可能比其他學生懂的要多一些，可再多能多到哪裡去？

課本學完幾頁了？設計圖畫過幾張了？模型跑過幾次了？

別說設計機體了，恐怕連基本的設計邏輯都講不清楚吧？

就這種情況下，居然說賽納斯的農用飛機項目低級.......

對於陳果來說當然是低級的，可對你不是啊！

這也未必太狂了吧？

一時之間，他甚至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足足愣了好幾秒鐘，他才開口道：

「小哥還真是.......少年心氣啊。」

他這話說得很含蓄，但表達的意思是很明確的，那就是：

你圖樣圖森破啦。

「還好吧......其實也確實是事實，咱們專業的學生都是奔著造戰鬥機去的，你們那些小玩意，看得上的人真不多。」

陳念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這人對國內航空事業的那些微詞，所以現在一有機會，他就忍不住明裡暗裡地懟一懟他，也算小小地出了口氣。

「我覺得你太高估你的同學了，他們也許不像你一樣有那麼高尚的理想。」

陳念的話讓李想有點不舒服，但他仍然不得不壓住自己的脾氣。

畢竟，一個普通的大一學生他得罪的起，但陳果看重的大一學生他得罪不起。

「誰知道呢？你可以去問問別人。」

陳念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繼續說道：

「反正你想找陳教授這條路是走不通的，他不會去，也不會給你推薦。」

「.......這話說得太絕對了吧？要不我們打個賭？」

「不賭。」

陳念毫不猶豫地拒絕。

「你還是沒信心。」

劉海笑了起來。

「是啊，我確實沒信心。不過，我是對你們公司沒信心。」

「知道為什麼我說沒人會願意參與你們的項目嗎？其實，你的條件確實很豐厚，但我敢斷定，絕對沒有人能真正幹下去。」

「原因很簡單，進入項目組的工程師，其實根本不會有任何話語權。」

「從1986年開始，賽納斯的每一款單發飛機都是在炒冷飯。」

「從C172，到182，到208，你能說出他們的本質區別嗎？」

「沒有。」

「與其說是新設計，不如說是翻新----尤其是C208，你們這次的項目就是基於這款飛機來展開的吧？」

「那我告訴你結果是什麼：表面上那些外國人說要設計一款能賣進國內市場的農用飛機，實際上他們只會頑固地堅持他們所謂的經驗，把在美國的設計生搬硬套到中國來。」

「他們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傲慢又愚蠢，自大又短視。」

「在這種情況下，去了你們公司的工程師只有一個下場：被歧視、被埋沒。」

「所以，沒有人能待下去的，尤其是在你眼中『少年意氣』的我們。」

陳念把憋了好久的話一口氣說了出來，劉海聽完之後，也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

這個學生，他說的是對的。

----可是，在哪裡不是這樣呢？

不只是賽納斯，在那些更大的外企，西門子、摩托羅拉、愛立信、大眾、松下、惠普.......只要涉及高新技術的，其實在對待國人工程師的態度上，都是一致的。

這種狀況難以改變。

或者說，在他看來，根本沒有可能改變。

技不如人，有什麼辦法呢？

他仍然想要反駁幾句，但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因為在這一刻，他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和眼前的少年的不同。

同樣是親眼看到了慘淡的真相，自己直接投降倒向了強者，而對方卻妄圖要成為強者。

也許這樣的努力是幼稚的，可是.......也確實是讓人心神震蕩的。

於是，他不再說話，只是抬手揮了揮便告辭。

看著他離開的身影，陳念微微搖了搖頭。

像劉海這樣的人太多了。

總有一天，就在未來不遠的某一天，自己一定會用最強硬的手段，把他們腦子裡對國家和未來的成見徹底扭轉過來。

不過，現在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那兩個始終站在隔壁房間門口的保衛人員講清楚情況。

他們之前為了避免暴露陳念的身份並沒有第一時間阻攔，但很顯然，這個劉海已經上了他們的名單了.......

.......

而就在劉海拜訪陳果不得見的時候，另一邊，601所內，陳果正盯著眼前的計算機屏幕，緊張地等待著模型演算的結果。

陳念前期提供的所有數據都已經被輸入到了模擬程序中，通過對數據的演算，程序將會給出機體的各項性能表現數據。

這次的演算將會決定陳念的F-22設計的生死。

「你緊張嗎？」

一旁的雷剛看著陳果略微有些發抖的手，有些好笑地問道。

「廢話，你不緊張？」

「我緊張什麼？所以說你的專業水平不如我，你根本不用等最後的結果，看過程數據就夠了。」

「到現在為止，程序還沒有出現過任何一次報警，這說明什麼？」

「說明陳念的設計是完全邏輯自洽的。」

「既然連邏輯都能自洽了，性能表現怎麼可能不好？」

「.......我還不知道嗎？但是沒出結果之前，你敢說你就能徹底放心？」

「我反正能。」

雷剛哈哈一笑，正打算再嘲笑陳果幾句，但就在這時，屏幕前的操作員突然大聲喊道：

「結果出來了！」

「怎麼樣？！」

他一把推開陳果，迫不及待地湊到了屏幕前。

這神情，跟他幾秒鐘之前表現出來的淡然完全不同。

「升力係數大概在1.7左右，阻力係數0.035，翼載荷大約在300KG/平方米，表面壓力係數弦向分佈數據也出了，臨界失速迎角......60度！」

「多少！？你再說一次？」

「60.......」

雷剛跟陳果面面相覷。

如果數據驗證沒有出問題的話，那他們所面對的，就是一個極為恐怖的事實。

陳念設計的這套F-22機體，臨界迎角是殲十的2倍還多。

再加上1.7以上的升力係數，僅僅0.035的阻力係數.......

也就是說，它在氣動布局上的合理性，幾乎已經做到了一架戰鬥機所能做到的極限。

這一刻，雷剛心中的最後一絲疑慮也消失殆盡。

他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這個叫陳念的年輕人，已經超脫於天才的概念了.......

真是幸運。

他站在我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