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凡人的靈魂
從十一號街區離開,白齊就快步走向附近的超市,打算久違地去買些東西。
在銀輝星球商品聯合法案的作用下,從13月到2月之前日用品的價格都有顯著的下降,這是一個不錯的購買時機。
所以超市裡的人不少,都想搶購一些好東西,畢竟相比於等資本家們把工資漲高,還是遇到政府背書的降價更靠譜一點。
先是拎了一點水果和一些日用品,然後又從超市旁邊的蛋糕房直接走出來,提著一份巧克力慕斯蛋糕,白齊就坐上了公交車。
自從上次失去工作開始,他就幾乎不敢花錢了,便宜的挂面、菜市場的爛菜、撿到的舊衣服,甚至連水電都是蹭附近的大學教學樓——白齊曾經就是在那裡上學的。
從父母意外去世開始,除了他們唯一留下的那棟空房子外,其他只有便厄運籠罩著白齊。
先是保險公司挖出了早已埋好的法律漏洞,拒絕理賠白齊父母的人身意外險。
隨後就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七大姑八大姨,開始爭奪他父母留下的遺產。
如果僅僅是這樣,憑藉自己他還是能勉強生活下去的。
但最後也是最致命的事情,白齊唯一的妹妹患上了神經系統的疾病,整個身體正在逐漸失去知覺。
白齊所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連活下去都需要奇迹的生活。
「至少今天,總算有好運氣了,」他坐在車上笑著自言自語道。
遠處的人行道上,一個穿著黑色衛衣帶著兜帽的男人,正經過這裡的車站,他的右手臂上有著某種奇特的紋身,手裡牽著一個大概9歲的小男孩。
白齊乘坐的公交車正在緩緩停下,此時男人突然抬起頭詫異地看向車上,就像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
「師傅,怎麼了?」小男孩奇怪地看著男人問道:「不是說要打車來著嗎?」
「好像...有靈魂的氣息,」男人不確定地說道:「而且是......不受保護的靈魂力量。」
他的目光盯著車上,握緊了手中的黑色符紙,調動體內靈氣,鬼術——靈視,啟。
灰黑色的視角里,一道逐漸消失的半透明痕迹出現在他的眼裡,宛若蟲子在地上爬行的粘液痕迹。
公交車再一次行駛在馬路上,白齊拎著東西甚至還輕輕哼著歌,今天他挺高興的。
「已到站,市醫院。」公交車提示音突然響起。
白齊連忙提著東西下車,在他身後那個前一站上車的男人也牽著孩子也下了車。
可站點附近並沒有他們的身影,消失快速得就彷彿從未有過這兩個人一樣。
但街道上莫名地突然空曠了一點,就好像路人突然消失了一部分,白齊前進的步子突然也停住了。
周圍的環境,種種異樣感湧上心頭,但白齊環視著四周,卻根本說不清問題出在那裡。
「...是錯覺吧?」白齊皺著眉頭說服了自己,趕緊轉身向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他的身後——漆黑的煙氣正縈繞著他緩緩升起並消散,彷彿有某種毒素正從他的身體里溢散到空氣中一樣。
馬路上的路人都毫無異常,白齊本人更是沒有發現,就好像是常人根本看不見這些詭異而明顯的漆黑煙氣一樣。
他毫無異樣地就進入了醫院。
幽幽的香氣突兀地出現在剛剛車站的原地,彷彿有火光在微微燃起。
緊接著就有兩個人的身影憑空出現在原地。
「...完整的靈魂輻射?」黑衣男人手裡點燃的幽魂香緩緩熄滅,他站在原地驚愕乃至狂喜地喃喃道:「難道凡人居然也能有如此精粹的靈魂力量嗎?!」
「嗯...師傅,」男孩奇怪地說道:「您的意思是說,剛才那個人很快就能成為超凡者的嗎?」
「...不不不,」黑衣男人細細嗅著殘留的香氣,判斷道:「這應該是另一個凡人的靈魂,他身上有的僅僅是長時間相處所沾染的殘留。」
把話說完,男人便抬頭望向醫院大門,貪婪的神色浮現在他的眼臉上。
一個沒有保護還如此珍貴的凡人靈魂,對於超凡者黑市而言簡直是比錢都好使的硬通貨。
「可...師傅,」男孩有些害怕地說道:「您不是說,最近要低調一些的嗎?」
「我說的是不要搞大動作,」黑衣男人瞥了自己徒弟一眼說道:「東夏是星理會的六個創始之一,碾死我們這種小螞蟻自然簡單的很。」
「但是前幾天的東夏中部領海的事——空間站都掉下來了,誰不知道?咱們不管是東夏的帝江儀炸了,還是羅馬的彩虹橋出了烏龍,這麼大的空間異常現象,星理會哪個都跑不掉。」
「明面上,星海市作為重要出海口東夏肯定加強管理,但是大部分精力絕對還在海上,這時候做一點小手段,等他們發現咱們早就溜到爪哇國去了。」
黑衣男人搓了搓手,笑著說道:「阿靈,你就在這裡等著我,為師的棺材本和你未來的修鍊資源就從這一單開始攢了。」
醫院裡,白齊快速地穿過走廊,太陽已經快下山了,黃昏的微光透過窗戶緩緩打在地面。
走廊上各種各樣的病人來往著明明人很多卻很難看見新面孔,這大概是因為神經系統的疾病往往既不致命也無法治癒。
推開病房的門,一個和白齊長得很像的少女正躺坐在床上,她手裡拿著一本書,少女的病服上有一個寫著名字的胸牌:白晴,14歲。
倘若如果只有白齊一個人的話,就算隨便打點零工日子都還過得下去。
畢竟他爸媽意外去世時,留下的是一棟房子和相當可觀的存款,但白晴的病幾乎花光了所有錢和家裡大部分值錢的東西——就像是壓倒駱駝的稻草。
看見白齊走進來,少女立刻就高興起來,她向自己的哥哥招著手,看起來就像一隻小兔子一樣。
白晴表面上和任何正常的女孩子都沒有區別——但這不過是她拼盡全力掩飾自己的虛弱而已。
某種奇怪的類似漸凍症的疾病正在緩緩殺死這個女孩。
但她不想讓哥哥擔心,而且她也想盡量活得像個正常人一樣。
「哥,你到了啊。」白晴的聲音既興奮又虛弱,她的病幾乎是連說話都費勁的程度了。
白齊摸了摸妹妹的頭,把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巧克力慕斯蛋糕一直就是白晴的最愛。
後者開心地就接過去,雖然吃起來也很費勁就是了。
「來了啊?」穿著白大褂一個年紀和白齊差不多的男士,推門走了進來。
這是凌醫生——白晴的主治醫師,也是這家醫院唯一一個神經醫學和心理學的雙料博士。
在花光存款后,險些就要賣房子的白齊,等到了這樣一位新的主治醫師。
凌醫生用白晴是自己未來幾年的論文為由,讓院方消減了一部分的費用,然後自己出了剩下的錢。
這才是窮的叮噹響的白齊還能保證妹妹治療費用的原因。
「你看看這個,」凌醫生拉著他出了病房,把手中的筆記本電腦遞了過去。
上面是一個醫學學術的內部新聞網站,網頁中央的標題上寫著:
「千塔集團,於近日推出生命原理系列綜合治療服務,針對各類遺傳和非遺傳神經疾病的特製療法。」這篇新聞報道的後面是一些相關論文的鏈接。
「院方以這個為理由,希望我的研究小組停止白晴的相關治療,去加入千塔集團的研究。」凌醫生簡單地說道。
白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或者說他又還能有什麼變化呢?
凌醫生只是嘆了口氣繼續說:「千塔那邊的治療方案大概是200萬,最多想辦法給你打個對摺,老哥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200萬的對摺那也是100萬,窮得幾乎快餓死的白齊上哪去弄這筆錢,難不成去搶銀行嗎?
「...房子,」白齊緩緩說道:「我父母留下的,那棟星海市的市區房剛好值這個價。」
凌醫生搖了搖頭,他就知道白齊會這麼選擇,可惜現在東夏已經不是炒房的時代了,而且星海市的房價又莫名其妙地非常低。
凌醫生遞了一隻煙給白齊,他拍著白齊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多保重吧。」便轉身離開了。
沉默良久,白齊低聲嘆息了一句,又把自己的表情改正。
這些還是不要讓白晴知道比較好,他想把壓力都背在自己這裡。
但再次推開房門,他卻看見了桌上只吃了一口的蛋糕,以及靜靜看著他的白晴。
醫院的牆壁明明隔音效果應該是很好的才對......
倆人對視著,沉默著,最後還是白晴先開口了。
「哥哥,我聽到了,」少女的眼睛緩緩地注視著他。
白齊的身體顫動了一下。
她第一次如此堅決地對哥哥說道:「我不會同意的。」
房子里是白晴對爸爸媽媽最後的回憶了,她寧願死去也不可能破壞這點昔日的美好。
沒有解釋,沒有動作,白齊只是盯著少女倔強的臉龐就知道,自己無法改變妹妹的意願。
......
白齊閉上眼,捂著額頭。
對付不了保險公司,也掙不到吃飯的錢,連妹妹醫療費也是靠人施捨,為什麼生活...生活就不能放過自己嗎?
敲門聲恰在此時再次響起,白齊厭惡地抬起頭注視著今天第三個到訪的客人。
「進來吧,」他壓下自己的聲音,盡量不帶情緒地說道。
「你好,」一個從未見過的男醫生微笑著看著他說道:「我是醫科那邊的,姓馬,剛才聽老凌說你這裡好像有個患了神經方面怪病的病人?!」
這位馬醫生手上提著一個奇怪樣式的包,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拉了一下白大褂的右臂衣袖,掩蓋了那裡正在發出微光與灼熱感的奇特紋路。
「能讓我看看嗎?」馬醫生左手放在背後捏著黑色的符紙,眼神真摯地看著白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