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 長大的小崽子

「不用上學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牛娃跳級了，你知道吧？」

「知道啊，但那也得上學啊。」

「可如果他跳著跳著就參加了今年高考呢？」

林念禾：「……」

十三歲的孩子，高考了。

林念禾沉默了好一會兒，聲音中帶著些許顫抖：「他……考得怎麼樣？」

「家裡頭三百來口人給你撐腰呢，沒啥怕的。」李大和抬起手，揉了揉牛娃的腦袋瓜。

「好。」

林念禾直接道破：「還有嵐姐給我墊底呢是吧？」

電話那頭，李大和嘆了口氣：「我本來想等錄取通知書寄過來再帶牛娃去京城的，但這孩子也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你那邊缺人，非要過去。」

牛娃：「……」

「呃……那他們什麼時候的飛機？」

牛娃討好地朝林念禾笑著，辯解：「姐，我在高中真的學不到什麼了，這不就是浪費時間么？」

「咳咳。」

牛娃沉默片刻，在李大和面前蹲下，然後拉過他的手，重新放在了自己的頭頂。

「叔，在您面前，我永遠是小崽子。」

自己答的題自己心裡有數，牛娃不知道今年北大的錄取分數線是多少，但他估計，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李大和支棱著眼珠子，瞪著他：「這裡頭有一千五是打火機廠的獎金，一千五是紡織廠的獎金，還有兩千是縣裡給的，到了京城讓你姐給你辦個存摺，別整丟了。」

次日，下午三點半，林念禾在京城機場接到了吳校長和牛娃。

為了激勵考學，蘭縣和兩個廠給高中學子的獎金越來越豐厚。

林念禾無奈點頭：「猜到了。」

李大和背著手，很倔犟地自己離開。

前兩年中科大少年班選拔，牛娃拒絕的理由就是因為他要考北大。

牛娃發現隊長叔的鬢邊又添了些白髮。

孩子們都飛出去了，他……也老了。

當時鬧得中科大的老師在好長一段時間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收拾咋樣了？」李大和走進屋，看到已經裝好的兩個行李包，問道。

「剛來的時候就這麼高，七歲的小崽子，長得跟四五歲似的……一轉眼，都這麼高了，快攆上我咯……」

家嘛，就是看著小的一個個長大，一代又一代。

「給，」他把信封塞進牛娃的手裡，「學費、生活費，沒錢了就往家打電話，咱家現在闊了，別省吃儉用的讓城裡人瞧不起。」

李大和的語氣一直很複雜，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又有些悵然。

她想了想，問：「那牛娃什麼時候過來？他自己坐那麼久的火車不行的，我回去接他吧。」

「隊長叔，這太多了，我……」

「不用，」李大和很闊氣地說，「村小放暑假了，小吳跟他一起過去，我給他倆買了飛機票。」

牛娃跟著站起來，下意識想要扶李大和一把。

可是錄取通知還沒出呢呀！

「北大唄，」李大和哼哼著，「除了北大他還能去哪？哦對，還是物理系。」

「咋的？現在覺著自己考不上了？那你提前交卷的時候想啥了？」李大和睨著他。

「臭小子。」

「他說題挺簡單的，考數學和物理的時候還提前交卷了。」

牛娃低聲說：「那應該不至於。」

「拿著吧，你要是考不上就沒人考得上了。」李大和摩挲著煙袋鍋子，「大不了你明年回來再考一回唄，到時候就不給你了。」

李大和再次瞪他：「幹啥？想說我歲數大了自己走不了？」

牛娃剛抬起手，就被疾衝過來的林念禾一巴掌拍在了後背上。

林念禾揉著額角，再問：「那他報的哪個學校？」

林念禾無奈苦笑。

李大和瞧著這小夥子，笑了。

現在孩子還沒長大就要離鄉求學，李大和的心裡相當不是滋味。

這麼久了，他早就是大家的孩子。

就像他小時候那樣。

牛娃嘴角輕顫：「叔，這不是清華北大才能給的獎金么？」

「明天中午，說是下午能到……真快啊，以前得三天三夜呢。」

看，穩重如隊長叔也根本沒覺得牛娃考不上過。

「差不多了。」牛娃給李大和倒了杯水，回頭看見李大和正費力地拎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書帶得有點兒多，沉。」

李大和放棄了把包拎起來掂一掂重量的想法，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沉默半晌才說：「出去了好好照顧自己，別跟你姐學，有啥話都憋在心裡不吭氣。」

信封里有五千塊，不誇張地說，這筆錢足夠牛娃吃好喝好過完大學四年了。

李大和不自覺停下腳步，眺望月色下的山巒。

牛娃在十里大隊待了這麼多年，哪怕是上初中后要到鎮上的初中讀書，也是每天回家的。

牛娃也不躲，甚至還很配合地喊了兩聲疼：「姐，我錯了，不過你真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對於牛娃的教育問題，林念禾一直很頭痛。

……

這速度、這力道、這巴掌……頗有王嬸的風範。

「隊長叔。」

「姐……」

「拿著！」

李大和扒拉了一下他的頭，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大大的信封。

「行了，我也沒啥事，」李大和站了起來，「哦對，你姐說明天去機場接你們，出門了記得找找她。」

這的確很容易猜。

李大和掛斷電話后，敲響了知青點後院的小屋門。

牛娃拉開房門，幾年過去，當年的小豆丁個子竄起來了，如今與林念禾差不多高。

老師們當然不知道，北大有個人叫林念禾，這才是決定性因素。

李大和抹了把臉，掌心有些濕潤。

牛娃長大后，就不方便與吳校長共住一間了，李大和原本想讓他去自己家裡的東屋住，可他還是選擇了住在林念禾曾經住過的小屋裡。

「小崽子，學會瞞著我了哈！」林念禾揪著牛娃的耳朵，「說！我是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

「呃……」

「學不到東西你不會玩兩年？」

李大和的語調不自覺微微上揚，顯然很得意。

這小子學得快，加上早熟，一直跑得比所有人都快。

這就導致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他跟同齡人沒有共同興趣，又與比他年長的人沒有相同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