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年少番外3
沈謙後來給她搬了院子,就在自己的隔壁。
也算是向沈府眾人宣告,這小丫頭是他護著的。
她七歲那年,是她來沈府的第一個年節。
沈謙是不喜歡過年的,可偏偏這小姑娘上趕著來找他。
「哥哥,新年好。」
他淡漠地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笑意盈盈的小女孩兒,紅色綴了一圈白絨絨襯得臉色紅潤,極其可愛。
不知怎麼的,心好像突然被觸動了一下。
沈謙良久才回應一句,「新年……好。」
這小姑娘約摸是跟他混熟了,就坐在他身邊,問他,「哥哥,你也是一個人嗎?」
聞言,沈謙下意識的去看她,卻看到她還是笑著的。
「我也是,我們做個伴好不好?」
沈謙愣住了,他盯著這小姑娘粉嫩的臉頰,半晌不語。
紀遙清眼眶紅了,「哥哥,你嫌棄清清嗎?」
「當然不是。」
他幾乎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小姑娘這才笑了,「哥哥,我瞧你老是不開心,會生病的。」
沈謙直接放縱自己上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軟軟的手感很好,「你個小丫頭片子,能瞧出什麼來?」
紀遙清也不著急反駁他,反而是很認真地說,「哥哥,我雖然年紀小,但我能覺出哥哥……有些孤單。」
因為她老是見他一個人,好像從來沒有過什麼伴兒。
沈謙倏地笑了,「人小鬼大,你懂這兩個字怎麼寫?」
彼時的沈謙在心裡輕嗤,小小年紀張口就來,他是不屑與人交往。
會……孤獨?
也許。
當時心裡是有些慌亂的,就這麼被個小不點兒點破,有些難為情了。
但那個年節是他這麼大來過的最好的一個,這小丫頭陪著他,他亦……陪著她。
雪落無聲的時候,萬家燈火,沈謙看著黯淡燭火照著的恬靜睡顏,彎彎的睫毛像兩把小羅扇,渡上一層柔光。
突然覺得,這麼個小麻煩留在身邊也挺好。
……
沈謙是不指望有人能懂他的,他自認有些桀驁,目中無人,就光是楊廷說他數次不改。
有一日,小姑娘來書房找他,而他手裡正拿著一卷書,想逗逗她。
「清清,來。」
小姑娘很聽話的走過去。
「哥哥給你講個故事。」
他講的是左傳里的鄭伯克段於鄢,姜氏喜愛幼子而不愛長子,甚至為了皇位對長子動手。
最後結局,是庄公不計前嫌,後悔了又和母親重歸於好。
小姑娘眨巴著眼睛聽完,看向沈謙,「這庄公怎麼想的。」
「嗯?」
「這當母親的分明想害他啊,他怎麼還會念著他母親。」
紀遙清不理解,這分明就很奇怪啊。
當母親的想要害兒子,偏心的厲害,兒子還能原諒母親重歸於好?
沈謙本來就是閑的無趣想逗逗她,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清清何解?」
「我認為這分明就是一出醜劇,庄公說不準是給自己台階下的。」
這小丫頭還不夠八歲,悟性這麼高?
「清清是不是也認為,只有父慈,子才能孝。」
近些日子,有一場辯禮之論,一方認為孝乃是天道,父母所言一切皆為正理。
沈謙不認同,反駁說此謂之愚孝。
那一方是說不過沈謙的,卻拿他母親來說事,言他母親出家他未曾跟隨侍奉左右,為人子一點兒都不孝,言語激烈諷刺。
雖當下沈謙駁斥回去,心裡卻終歸是不好受的。
秦紈於他,有過多少溫情?
屈指可數。
她是他母親,他沒得選,亦不能記仇,這些儒士逼著他敬孝?
做不到。
只是又觸及到了心裡深處的痛,明明他已經不在乎了,不是嗎?
清清搬了個小杌子站在上面竭力地去看他,「哥哥,人跟人都是相互的呀,就像哥哥待清清好,清清自然待哥哥好。」
相互的。
對呀,人心也都是肉長的。
他又不是沒期待過,只不過一日一日地冷了下來。
沈謙牽著她的手讓她下來,「爬高上低的,自己踩髒的自己擦乾淨啊。」
清清笑笑也不會惱,她知道這個哥哥只是面冷,但卻是最心軟的人。
*
新帝上任,選賢與能,想在國子監舉行一場比試,好看看這盛京子弟的水準。
楊廷自然是極力舉薦自己的門生,有沈謙在他自然不用擔心比不過那幾個老匹夫。
他甚至特地去沈府尋了沈謙,這孩子滿手的泥在同一個女孩兒埋著什麼。
楊廷上前幾步一看,一顆葡萄藤?
他不禁擰眉,「沈謙,為師教過你,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你怎麼……」
清清聽到了連忙站起身來,向眼前的人行禮,「老伯,哥哥很勤奮的,他從未荒廢過學業,是我故意要纏著他的。」
聽到勤奮二字,明路眼皮是跳了跳的。
他怎麼從來也不覺得公子勤奮。
沈謙起身用胳膊把她推到身後,才向楊廷見禮,「老師,學生該溫習的都已經溫習過了,爛熟於心,可請老師檢查。」
楊廷瞥了他一眼,檢查個什麼?
小小年紀那嘴都不饒人,都不知道是誰檢查誰了。
他輕咳兩聲背著手,「謙兒,國子監過些日子比文試,為師已經向陛下推薦了你。」
沈謙默了默卻是說,「還請老師收回。」
楊廷有些不滿了,人家都是巴不得在陛下面前露面,他這孩子在想什麼?
「名單已經上交,焉有取消之理。」
沈謙還是沉默,最後楊廷氣地拂袖離去。
他走後,沈謙去凈手,小姑娘就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清清問他,「哥哥,你為什麼不想去呀?」
沈謙拿著帕子把手擦乾,揉了揉她的頭,「小姑娘,你懂什麼。」
楊廷是不願意放棄的,他去找了沈岳,沈岳知道這孩子有心結,他有什麼辦法。
見到清清倒是想了個巧思。
他把小姑娘叫過來,故作嚴肅地同她說,「清清,你去勸勸哥哥,這名單已經上交,他不去是要……」
沈岳故意擺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壓低聲音,「……殺頭的。」
小姑娘登時眼睛睜大一圈,明顯被嚇到了,殺……殺頭。
她可不想讓哥哥死。
清清咬了咬唇,心頭有個辦法可以試試。
這日,泱泱同她,還有一位公子是泱泱的表哥,名喚顧澤。
此人亦是國子監的監生,少年成名,也是傲氣十足。
他們玩兒的地方是沈謙下學剛好會經過之地。
顧澤倚靠在廊上的柱子旁,手裡拿著一卷書同這兩個小丫頭賣弄著文采。
泱泱是比較好騙的,可是清清卻心裡暗暗地腹誹,這人完全不能同哥哥相比。
可是她眼睛尖,遠遠地就瞧見了那一抹白色衣袂。
她故意著軟聲,「顧澤哥哥你好厲害呀,這次你若是拔得頭籌,那支白玉狼毫筆能不能給我看看啊。」
此次的頭彩是一隻名貴狼毫筆,據說那做筆桿的玉石很是難得,通體雪白透亮,更是由大梁最巧的匠人打造,可是御用。
沈謙下學歸來剛好聽到那一句話,眉頭不禁微微上挑,步子也慢了下來。
顧澤笑著看著清清,小姑娘可真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小女孩兒了,他忍不住地摸了摸她的頭,答應地快,「那是自然,屆時我拿給你看。」
清清繼續拍馬屁,「顧澤哥哥真好。」
明路跟著只覺得周遭的空氣怎麼冷了下來,再回頭看自己公子臉色極差。
「公……公子……」
他還沒喚一聲,沈謙已經抬步走了過去。
清清知道沈謙過來了,卻未像往常一樣立刻跑到他身邊,反而故意像是沒看到他跟顧澤聊的正歡。
「紀遙清。」
沈謙莫名地覺得心裡有一股火氣,看著那顧澤極其不順眼。
清清有些發怵,卻還是硬撐著扭頭看了看他,「……哥哥,你回來啦。」
「過來。」
清清沒動。
沈謙愈發不爽了,又重新喚了一遍,「紀遙清,過我這邊來。」
顧澤看著有些不高興,人家清清不願意他憑什麼強求,什麼語氣這是。
「沈謙,你這是什麼態度。」
沈謙不看他一眼,執著地叫著清清。
似是看著小姑娘害怕了,聲音放軟了些,「清清,乖,來哥哥這兒。」
清清這才磨蹭著走到他身邊,沈謙看她這樣子,還不情不願的。
心裡愈發憋悶。
「顧澤,你也高興的太早了,有我在你別想拿頭籌。」
顧澤愣了一瞬,不是,他不是不去嗎?
清清心下一喜,知道自己目的達成了。
但她以為的是沈謙受不了有人比他厲害,所以才同意的。
但實則……
沈謙看都沒看紀遙清一眼,轉身就走。
留下小姑娘慌忙跟二位道別後跟了上去。
「哥哥,哥哥……你等等我。」
沈謙走的很快,但聽到身後的聲音雖未轉身腳步卻緩了些。
清清很努力地趕上他,拉著他的衣袖,「哥哥,你今天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
沈謙瞥了她一眼,看著小姑娘額前略微凌亂的碎發,又想起剛剛顧澤大喇喇地上手摸她的頭髮。
他把她的小手扯開,扭過頭去,聲音冷冷地,「未曾。」
清清繼續跟著他,「那哥哥要去參加文試了嗎?」
「跟你有關係嗎?」
這小丫頭,根本不知道她錯哪兒了。
沈謙徑直回了自己的書房,留下清清一個人愣在原地。
清清心裡卻是高興的,這樣哥哥就不用被殺頭了。
晚間,沈謙手裡的書顛三倒四的看不進去。
下午是不是對小姑娘說的話有些重了,她會不會不高興啊。
越想越覺得煩躁,都怪自己下午莫名其妙的沖昏了頭腦,口不擇言,讓她受委屈了。
罷了罷了,大不了……同她道個歉吧。
他剛推門出去,就見小姑娘坐在他書房前的台階上,懷裡還抱著什麼東西。
「清清?」
小姑娘站起來,懷裡是一串圓潤飽滿的紫色葡萄,她笑眯眯地看著他,「哥哥,吃葡萄嗎?」
沈謙心裡那些亂七八糟困擾了一下午的情緒就隨著小姑娘一笑,煙消雲散了。
「你在這兒待了多久了?」
清清正要開口說話,沈謙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和手,涼涼地估計待了挺久。
「明路,你怎麼回事兒?你就讓小姐在外面凍著?」
明路心裡咯噔一下,清清拉了拉他的袖子,「哥哥,你不開心我不敢去打擾你。」
這一句話,沈謙是徹底沒了脾氣,半點兒都再捨不得責怪。
他把小姑娘拉進來,給她披了自己的衣服,按著她坐下。
小姑娘剝了一粒葡萄送到他嘴邊,「哥哥,你還生氣嗎?」
沈謙還生什麼氣,原本就是他莫名其妙。
他把葡萄吃下,挺甜的。
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才道,「清清,哥哥同你道歉,下午……有些口無遮攔。」
清清卻也不在意,她原本也沒有生氣。
「清清怎麼會生哥哥的氣呢。」
她對著他笑地很甜,唇角眉眼都是彎彎的,語氣又軟軟糯糯的。
越是這樣,沈謙越惡劣地想欺負她。
他上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問她,「清清,你跟……顧澤關係很好?」
小姑娘趕忙搖搖頭,「沒有呀,只是他是泱泱的表哥,我又不常同他玩耍。」
聞言沈謙心裡那股彆扭的感覺才好受很多,「你叫誰都叫哥哥嗎?」
「他……比我大呀。」
沈謙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直到小姑娘說了一句,「但是只有你才是清清唯一的哥哥呀,像親哥哥一樣。」
行了,徹底不氣了。
沈謙剝了一粒葡萄餵給她,又忍不住地再次捏了捏她的臉頰,「清清,別讓別人隨便碰你,尤其是男子,明白嗎?」
清清吃了一粒葡萄,有點兒酸,被他這麼一捏酸地忍不住想流口水。
「哥……哥哥,我……」
沈謙看著小姑娘一臉窘樣兒,小臉脹地紅紅的,不禁輕笑出聲。
拿了手帕給她擦拭,「小邋遢。」
*
過了幾日,沈謙自然在考試中拿了頭籌,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個錦盒。
遠遠地見到清清便喚她,「清清,接著。」
清清把那個錦盒接住,打開一看是那隻傳說中珍貴的白玉狼毫筆。
「哇塞,好漂亮。」
沈謙朝她走過來,兩手抱臂,聲音還帶了幾分得意,「送你了。」
清清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他,「……這,太珍貴了吧。」
「一支筆而已,給你玩兒了。」
清清,「……」
「怎麼,不謝謝哥哥。」
清清捧著懷裡的錦盒,「謝謝哥哥。」
沈謙這才染了幾分笑意,低頭看向她,「你想要什麼,跟哥哥說,哥哥都滿足你,但是……不許去求別人,知道嗎?」
他的話還帶了幾分威脅,清清點了點頭,「哥哥真好。」
沈謙輕哼一聲,現在覺得他好了?
雖是這麼想著,唇角的弧度卻更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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