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刺殺
車馬行至青瓦村，此地村正，一位面色憨厚，中年農夫裝扮的漢子早早便看見了車架，帶著村裡百歲左右的老人們齊齊等在大楊樹旁
李豫見到眾人在前方等候，急忙下馬
雖說地位上來看，李豫是一眾村莊的主家，但以歲壽來說，李豫畢竟是尚未及冠的青年，這一路行來，每當遇見百歲之上的老人，其都是禮敬有加
此方世界得益於天地之間活躍的「炁」，普通民眾若是身體硬朗一些，壽命可達一百三十餘歲，
也是由於「炁」的存在，各類莊稼收成也是極好，若非如此，帝國平凡民眾也不會在承擔嚴苛的賦稅之後尚能勉強飽腹，同時帝國軍伍之鼎盛，亦是得益於這天地的饋贈
「少君！今年怎麼來的如此早？剛巧周二家裡的老牛前日摔了一跤，估計挺不過來了，這往生之事，還得少君主持啊！」
村正周初五語氣哀嘆，臉上卻是難掩的喜色
這些年小少君來巡視，哪次不是客客氣氣的，要是碰見個婚嫁喪娶的紅白喜事，一份頗為可觀的禮錢不說，那戶人家當年的佃租起碼減半！
方圓數十里的莊子，哪個不羨慕咱這些伯爵府下的莊稼漢？
哪個不讚揚咱伯爵府的小少君是個百世的大善人？
別的莊子他娘的求都求不來這福分！
今天二愣子家的牛肉必須擺在少君的桌上！
我周初五說的，誰來都不好使！
一位站在老人們身後的年輕漢子聽見自家五叔的話，笑著撓了撓頭
少君之前給的牛犢子已經長的差不多了，老牛本來就是準備過年宰了請親朋好友吃的，
如今早一點也無妨，能入少君的肚子，也算是老牛命好
「哎！初五叔，周二哥上一年剛生了個帶把兒的，正是幹活兒的時候，牛可不能出事兒！
回頭再在山腳下開些田，老牛也用得上不是？
後面車隊上有些煮好的肉食以及新從西陸傳來的新種子，晚飯前就到，初五叔，回頭看哪家兄弟願意試試的，就種點，不願的也無妨，今後兩年，府上收糧還是跟往常一樣，比市面上高半成！
周老先生，您身體還好吧？今年您雙甲子之壽，小子學業繁忙不在江北，這次給您補上！……」
「好好好，都好，糟老頭子半個身子進閻王殿的人了，哪裡值得少君挂念喲，少君趕緊進村歇著，這日頭著實曬殺人啊，趕緊歇著！」
……
李寶歆看著跟莊戶與老人們言談甚歡，毫無隔閡的兄長，微微愣神
即便這一路行來，每一個莊子都是如此情形，依舊讓這位伯爵府嫡女，深感震撼
聖人曾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邕州府城中官宦子弟，累世富商何其多，李寶歆可以確定，沒有一個可以做到兄長這個地步
晚上李寶歆與侍女蒓蕊坐在車架之內，聽著村中的歡聲笑語
那是青瓦村為了迎接自己兄長而自發湊的宴席
二愣子家老母雞下的蛋，狗生養的湖鴨，初五叔上山採的野蘑菇，周末老先生藏了三十年的酒釀……
沒有山珍海味，更無美酒佳肴
但這是整個青瓦村，上上下下數百戶人家的心意
李寶歆知道，對於兄長來說，這些東西比之神仙居的席面還要好，好上無數倍！
李豫與周初五碰了碰杯，一飲而盡
青年看向人群，將略微凌亂的髮髻束好，
站起身來
喧鬧的院落逐漸安靜，追逐打鬧的孩童也被自家長輩牢牢抱在懷裡
青瓦村的村民們看著那道青衫，都知道少君有大事要說，前些年減免租子的時候，少君便是這個神情
有些老人依稀記起少君第一年巡視莊子的情形
還沒有馬背高的小娃娃，脆生生的跟所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挨個行禮
「後生李氏豫，長逸伯爵府長子嫡孫，如今添為各位主家，往後年月，還望諸位叔伯，老先生們多多幫襯！」
轉眼間，那個臉龐稚嫩，眼神平靜的娃子，已經長成一個大丈夫了！
李豫微微吸了口氣
「各位兄弟姐妹，叔伯嬸子還有老先生們！小子李豫，今年冬至，及冠！
邕州長逸伯爵府，大宴三天，凡前來觀禮者，皆可入席！
今後三年，伯爵府麾下田畝，所有佃租全面！
按紫荊律，男爵嫡子及冠可免稅一年，子爵免調，伯爵免役，所以，
明年一年，
免稅！
免調！
免役！
明年這土地之上的所有，都是你們的！」
李豫大吼著說完，整個青瓦村陷入死靜
村子里不是沒有出過識字的讀書人，這些律法，老人們大多聽過，但也僅僅是聽說
莫說真正在青瓦村施行，周末活了兩個甲子，這是第一次從帝國勛貴嘴裡聽見這條律法
青瓦村周氏是自外地遷徙至江北道，最初在一個富戶手下過活，燒制青瓦，青瓦村以此得名，
富戶家道中落之後，兜兜轉轉數百年，有過主家，也曾自力更生，
最後被朝廷劃歸於這幾十年前新封的伯爵府，成為邕州李氏的附庸莊子之一
青瓦周氏自立足於邕州府，可曾有一年能完全自主的支配這肥沃土地上的一切？
如今，這位僅僅雙十年華的青年，將這一份眾人未曾設想過的明天，帶到眼前
周末老先生的眼神閃爍，回首與一眾老人對視，微微點頭
「為少君賀！為李氏賀！為紫荊賀！」
周初五聲嘶力竭的聲音傳進青瓦村每一位村民的耳里
「為少君賀！為李氏賀！為紫荊賀！」
雜亂無章的賀禮聲逐漸統一
「為少君賀！」
「為少君賀！」
「為少君賀！」
周末帶領著一群拄著禮杖的老人，顫顫巍巍的走到李豫面前
蒼老但堅定的聲音響起
「青瓦周氏族長，周末，願歸於邕州李氏麾下，為主家牽馬執蹬！
青瓦周氏，自此願與邕州李氏結生死之約，此後百世，若李氏不棄，青瓦周氏，永為李氏之助！
此誓天地共鑒，若有違誓言，天地萬神共誅之！
青瓦周氏，跪！」
隨著老族長的一聲令下，青瓦村全體周氏成年村民，行跪拜之禮
懵懵懂懂的稚童與少年少女們，也陸續隨著父母雙親一同下跪
李豫看著面前跪拜著的眾人，感覺喉嚨微微發澀
青年雙手正冠，
肅顏色，理青衫
「邕州李氏，自今日起，與青瓦周氏結為生死之約，此後百世，永不相棄，
此誓天地共鑒，若有違誓言，天地萬神共誅之！」
李豫做為邕州李氏的嫡子長孫，自然有這個資格與青瓦周氏締結契約！
這是人族古老相傳的生死之約，也是一個氏族願為另一氏族爪牙的最高之誓
說句現實一些的話，如今帝國那些古老世家麾下源源不斷的死士忠犬，便大多出自如青瓦周氏這等氏族
言語間李豫與眾人彎腰行禮，一禮到地
隨後連忙扶起周末等老人
就在青瓦村眾人陸續起身之時，自村外的黑暗中射出一支羽箭，直奔李豫臉龐而去！